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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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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雁說的不假,只是範圍有些大,旭泉山連綿疊嶂,綿延百裏不斷。藥仙谷就隱在其中的三處山頭的腹地,縱然有人知曉了藥仙谷的位置,可真正尋到可要費些時日。

齊影未再開口,依舊點頭後便陷入沈默,好在曲雁已經習慣了,她自顧自蹲下身,指尖輕撓著黑犬大大咧咧攤開的肚皮。

他看了半響,眼見著天色愈來愈暗,最終輕聲開口,“……我能不能回之前那間屋子。”

曲雁指尖一頓,擡頭時目光有幾分詫異,“自然可以。”她亦不習慣與人同居,昨日將他抱回來實屬無奈。

久不住人的側臥被徹底清掃幹凈,染了汙血的被褥被換下,從此迎來一位新住客。

雖同住一間屋檐下,可兩人見面的次數卻很固定。每日晨昏時,曲雁便會端著湯藥進入側臥,替男人把脈換藥,最主要的是觀察男人身上是否出現十日散的異香。

在齊影醒來的第八日,他身上再度出現了那股異香,似花香極為淡雅的花香,若隱若現飄在屋內,若非對此香極度熟悉之人,根本嗅不出這股味道。

曲雁閉上眼眸,再度確認這股味道來源,最後緩緩睜眼,眸中神色變化難測。

這八日內,曲雁已將他身上大小之毒解開六種,從烈毒烏頭草,再到對人不痛不癢的小毒。她曾懷疑過烏頭草便是與十日散相融的那藥根,兩者皆屬烈性藥,發作時體溫上升,痛苦難挨。

可如今看來,前幾日的推測皆不準確,那異香沒有消失,那交織共生之毒並非烏頭草,而是藏在更深之處,還未被她發現。

齊影穿著那身素藍的衣裳,一頭長發同樣被素藍發帶高束在頭上,與女人凝重的神情相比,他反而顯得沈穩的多,仿佛中毒之人不是他似的。

曲雁三指壓在男人手腕處,指腹下的脈搏一下下跳動,摸起來與一個常人無異,可她仍沒有任何要放手的意思。

時間緩緩流逝,齊影忽而擡眼看向門口處,同一時刻,隔壁主臥傳來陣陣扣門聲。他看了看門口,又看向身前的女人,見她無任何理會的意思,這才又垂眸看向地面。

這是曲雁把脈時間最長的一次,她闔眸坐在桌前,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細心感受著男人脈搏的變化。既然他身上仍有未被發現的毒,那便不可能毫無反應,只是藏的太深,她此前尋錯了方向,從未註意過那些異樣。

時間緩緩流逝,終於。

曲雁指腹一動,霎時睜開眸子,眼中劃過一絲喜色,她摸到了那不同尋常的脈搏跳動。她未有絲毫猶豫,轉身從針灸袋中拿出銀針,下一瞬便刺向男人小指。

微微發黑的血滴被擠出,齊影看向自己小指,眉頭難得微蹙起,面前的女人卻忽而眉心一展,唇角綻放笑意。

“原是如此,倒是我忘了……”

齊影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向她,他極少在女人面前展現出什麽情緒,如今見她笑的如此開心,一時也追問道:“忘了什麽?”

忘了他們這行最大的規矩,他們只是一把開了刃的刀,任何情愛對他們來說都不被允許。

曲雁手中把玩著銀針,聽到這句便擡頭看向齊影,她笑的眉眼彎起,定定看向身前的男人。他仍舊面無表情,可那雙黑眸中卻暴露了他的好奇。

她仍舊笑著,可笑意逐漸變得有些玩味,看向齊影的眸中也添了些說不清的情緒。

“你可有心上人?”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令齊影楞在原地,半響後才反應過來,這話竟是對他說的。

“沒有。”

齊影耳根有些莫名燙意,他垂眸極快吐出兩字,便欲將手收回,誰料下一瞬便被她擡手按住。曲雁慢條斯理掏出帕子,在將他指尖血跡擦幹後,又從懷中取出個小罐。

男子肌膚果然要嫩上許多,便是壓一會都會出紅痕,曲雁將那泛著涼意的藥膏塗在男人的手腕處,語氣聽不出有何情緒。

“是忘塵丸。”

看著齊影不解的眸色,曲雁幽幽開口解釋,“傳聞服用此物者,一但心生情愛,便會痛不欲生,所以制藥人給它起名叫忘塵,目的便是用藥之人能忘卻凡塵情愛,當個無上聖人。”

齊影看向自己小指,那裏還有一處小血點,方才曲雁便是紮在此處,他早不記得自己是何時服下此藥的,更不知這藥竟是如此作用。

他猛然想起方才曲雁問他的問題,心間一瞬變得極為覆雜。

他未有心上人,更遑論動情。

曲雁忽而輕嗤一聲,神色帶著諷意,“可惜都是假的。世上縱有奇毒千百種,可真正能操控人七情六欲之物少之又少,這東西不過是個劣品。”

忘塵丸不能操控人的情/欲,卻發作的痛卻毫不摻假。這其中的原理極為簡單,便是一旦服藥之人心脈出現異樣,便會激發忘塵丸在體內發作。

齊影聽完其中解釋,眉頭亦跟著蹙起,“何事算作心脈異常?”

“比如鴛鴦情/濃時,再比如……”曲雁唇角似笑非笑,她看向身前沈默的男人,指尖嗒一聲敲在木桌上。“十日散發作時。”

男人沈默半響,擡起那雙如墨的眸子,“所以那日在我體內發作的,並非十日散,而是這東西?”

“可以這麽解釋,但並不準確。你服下忘塵丸的時間太久,怕是早和十日散糾纏在一起,分不清是何在發作。”

在他第一次發作十日散的時候,忘塵怕是就跟著發作了,這東西在他體內藏的太深,從脈象來看幾乎和常人無異,找出來十分不易。她看向面無表情卻耳根泛紅的男人,也不知他內心在想什麽,便出口安慰道。

“你莫憂心,我既說替你解毒,便會保你不在受它控制,你只管放心聽我的便好。”

曲雁亦是頭次碰上這回事,心中雖對忘塵這種名不副實的藥看不上眼,但嘲諷歸嘲諷,她壓在心間的好奇比誰都強烈。此間原理究竟為何,換種旁的藥又是否能融合,若是緣由被研究透徹,她那些根據殘譜研制的藥,怕是又能練出幾味新的。

可是時間緊迫,這些都得往後拖一拖,當下最重要的是在三日內拿到忘塵的解藥,好在她這些年鉆研過天下數百奇毒,忘塵自然也在其內,解藥自然不是難事。

曲雁放下心思,再度看向坐在她對側的男人。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曲雁早摸透了他的習性,幾乎從不主動說話,習慣性的服從命令,從不去院內曬太陽,只願意縮在屋內陰暗處。每次保持沈默時,總是安靜到讓人忽視。

“換藥吧。”

曲雁說罷便站起身,等她拎了藥箱過來時,那男人已經在床側坐好,她壓下眼中那抹笑意,神色如常走過去。

齊影猶豫一瞬,垂眸解開自己的衣帶,只露出那潔白的裏衣,下一瞬女人的手便將它卷起。

半截纖細白皙的腰身露在空中,曲雁沒有欣賞美色的心情,只一心盯著那血色猙獰的傷處看,手中傷藥灑的力度比平日要重些,語氣也比方才重些。

“你莫在亂折騰了,平白耽誤愈合,最後遭罪的還是你。”

齊影知曉她何意思,於是腰肢一僵,輕聲應了好。

他右手不便行動,這些日子都是幫曲雁替他換藥,雖說她從未有過逾越之舉,可每次在她面前脫衣時,總感覺十分怪異。

從前比這傷重許多時,他也從未矯情到需得旁人照看的地步,於是齊影昨日自己換了藥,右手不便,那便拿牙咬,從前他也沒少這樣做。

曲雁進屋時什麽也沒問,只嗅了嗅那股極淡的血腥氣,唇角掛著那萬年不變的淺笑,取出個他未見過的新藥,只說他腰腹的傷口快好了,今日可以換藥了。

她對齊影那一瞬的僵硬視而不見,直接上手拆開他腰間白布,在看見那好不容易愈合些的傷處再次掙裂大半時,唇角笑意才消失。她厭惡不聽醫囑之人,可可確實沒說不讓齊影自己換藥,這事算不得他錯。

再此擡頭時,曲雁已和平日神情無異,甚至還輕聲囑咐,在他左手未好之前,都將由她來換藥。

齊影從思緒中回神,女人的身影離去後,自己則又起身縮回陰暗處。他不喜歡在床上躺著,那樣會讓他有種瀕死的錯覺,只有死人會躺的那般安逸無憂。

在屋內只剩他一個後,齊影悄悄低下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角,只可惜他如何嗅都不曾聞到曲雁口中的那股異香。

主臥門口安靜放著兩個餐盒,曲雁望著昏黃天色,提起其中一盒給齊影送去。自從意外得知他喜食肉後,曲雁便特意叮囑食堂,隔一日便備一道帶肉的藥膳,他每次也極給面子,肉吃的一點不剩。

在做完這一切後,曲雁沒有回臥房休息,反而朝谷內前堂走去。

谷內弟子們大多年少,正是愛玩的年紀,什麽雜七雜八的藥都愛放在前堂雜屋內,她前兩年還曾翻出幾包煙花巷柳之地常用的春/藥來。

曲雁倒是懶得管,可此事被梁紀倩知曉後,反而氣惱了好幾日,說什麽也要把那藏春/藥的弟子揪出來,小懲大誡以作交代。

用梁紀倩當時的話是這麽說的,她們藥仙谷懸壺濟世,谷內鉆研的皆是上品醫學,這種下九流的春/藥怎能流傳於弟子之間,若真出了事便晚了。

曲雁看著面色嚴肅的梁紀倩,不動聲色撇了眼自己桌上的烈性春毒,而後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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