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寧9歲生日前，母親星野玲子就過世了。

她那個時候還不算太大，對葬禮的記憶不深，她母親病了太久，她更小一點的時候就在醫院的護士醫生、鄰居的阿姨那裏得知了死亡的概念。

死了，就是沒了，不會再出現了。

不會再和她說話、給她梳辮子、哼好聽的歌。

母親的離世不算太突然，但她的父親依舊沒有準備好，在她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存的動力——他也不是想去死，只是覺得活著沒有意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在林星寧看來，她的父親也“死”了，在結束母親的後事之後，像是逃亡一樣離開了家。

爺爺從老家過來照顧了她三年，後來因為身體不好又被姑姑接走。

爺爺走之前找好保姆，告訴她父親匯款的賬戶密碼，還有一句話：[寧寧，別怪你爸爸，他只是太喜歡你媽媽了。]

小時候的她不懂，開始上初中之後，也見過朋友因為幼稚不成熟的愛痛哭的模樣，她漸漸開始懂了。

愛情就像是翅膀讓人漂浮在天空中，有一天它消失了，人就會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她選擇站在地面上，不需要愛情，也不需要翅膀。

“星寧，快到學校了哦。”

林星寧聽到有人叫自己，意識朦朧地應了一聲，揉揉眼睛，托著臉清醒了一會兒：“……我醒過來了。”

清水遞給她一瓶水：“剛才做噩夢了嗎？看你一直皺著眉。”

林星寧道謝接過水，仔細回想，卻感覺什麽都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想不起來了。”

晚上到家，林星寧沒什麽精神地坐在玄關，一邊打呵欠一邊換鞋：“好困……”

“吃了飯早點洗澡睡覺吧。”

“嗯。”

月島明光聽見門口有聲音，打開玄關的門：“喲，回來了啊。”

月島有點吃驚，沒想到明光在家：“哥哥？”

林星寧也很自然地打招呼：“好久不見，明光哥。”

“噢~好久不見，我可愛的妹妹！”

看著哥哥和林星寧聊天，月島推測出來他們是在5月連休的時候見過面，因為之後哥哥一直忙著畢業的事沒有回過家，所以只有這個可能。

月島媽媽聽見動靜，也到玄關來：“星寧來讓我看看，都曬黑了，快去洗手，今天做了大餐哦~”

被忽略的月島：“……”

他心情覆雜地換鞋，這個家，已經變天了。

吃完晚飯，林星寧拉著月島媽媽說悄悄話去。

明光問月島：“要來練習一下接球嗎？”

兄弟倆到院子裏，明光開玩笑：“媽媽的註意力全在星寧身上，不要吃妹妹的醋哦？”

“……誰要吃那家夥的醋。”

“哈哈，關系挺好的嘛。”

遠征的趣事分享了沒多久，月島媽媽看林星寧呵欠連天的樣子：“好啦，快去洗澡睡覺吧。”

“好的。”

林星寧路過客廳時聽見院子裏有動靜，應該是明光哥和月在聊天吧？

月……其實和明光哥關系挺好的吧？她這麽想著，回房間找換洗的衣服，註意到床頭放著的水晶球。

——她生日的時候月島送的。

“用5號電池，停電的時候可以用。”他把禮物塞到自己手裏之後就說了一句話，連“生日快樂”都沒有說。

月島的性格有點別扭，不太擅長表達自己對別人的關心，但是……

林星寧打開水晶球的開關，關上房間的燈。

暖黃色的光柔和地映照在墻壁和天花板上，隨著水晶球裏“雪花”的飄落，光也閃動著點點陰影。

但是對她來說，比起率直的關心，這樣的別扭卻恰到好處地不會讓她產生負擔感。

這麽多天來，林星寧第一次正視了自己的內心。

她抱著衣服坐在衣櫃前面，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輕聲嘟噥。

［啊，真是的。

［喜歡就喜歡了，想那麽多幹嘛。

［我又不是違法犯罪。］

經過兩周的高強度訓練，回來後第一天上午沒有安排訓練，不過林星寧還是被生物鐘叫醒了，大早上睡眼惺忪地去洗手間洗漱。

洗漱完，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月島媽媽留的字條和零錢：她有事出門，讓他們自己去買早飯。

林星寧索性自己去買了早飯然後隔著房門叫月島和明光起床。

明光十分感動：“家裏有個貼心的妹妹就是不一樣！”

“不貼心的弟弟”聽見這話斜了他一眼，看見他哥還仗著長輩的身份摸了摸林星寧的頭，沈著臉去吃早飯。

“月是不是不開心啊？”

明光沒有多想，語氣輕快地回答：“那小子起床氣挺大的。”

吃完早飯，月島想回房間，被林星寧拉住：“要一起做暑假作業嗎？”

“……為什麽？”

“問為什麽的話……因為我們都沒有做完？”

對了，林星寧是在學校會利用不聽的課和班會時間寫完作業的類型，當之無愧的學霸。

遠征那段時間她奇怪的行為已經過去了，回到兩個人原來的相處方式，但是月島隱隱覺得她好像和以前有點不一樣。

林星寧繼續說：“現代文和古文我有不會的地方，拜托月教教我。”

“……行吧。”

兩人在客廳餐桌的左右兩邊做作業，不時交流一下題目，讓在客廳看電視的明光坐立難安：“那個，我看電視會影響你們學習嗎？”

“沒關系。”兩人都沒擡頭，認真做題。

反倒是明光半小時不知道看了點什麽，默默地回房間。

“32頁的第三道數學題你做了嗎？”

林星寧翻了一下：“做了，有點難哦，涉及到一些現在還沒學的定理。”

她拿了作業和草稿紙，站起來走到月島身邊，開始演算：“這個定理是……”

兩個人湊得有點近，月島聞到對方身上有淡淡的，類似於甜牛奶一樣好聞的香味。

他不自覺地看了她一會兒，她的睫毛纖長而濃密，瞳色是淺淺的茶色，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也會彎成好看的月牙形，亮晶晶的。低聲說話時語調溫和而柔軟，比起刻意裝出來的怪腔怪調，反而更有撒嬌的感覺。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長相上具有一定的優勢，可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對方作為“異性”的魅力。

因為低頭的姿勢，林星寧臉側的頭發往前掉遮住視線，她順手伸手撩到耳後，轉頭看他：“……大概是這樣，聽懂了嗎？”

8月的天氣很熱，她穿的短袖襯衫沒有扣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修長白皙的脖子，順著她的動作，月島的視線不由得跟隨著晃動的發尾到精致細膩的鎖骨……

“嗯……”他扭頭看另一邊，輕輕應聲，心裏像是有小刷子慢慢刷過，帶來異樣的感覺。

林星寧又坐回去，解了兩道數學題後一想不對，太專註學習了，不是應該趁著這個時候交流一下共同話題促進相互間的了解然後……然後幹嘛呀？

……總之先不想然後幹嘛，可問題是暑假作業算什麽共同話題啊！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月島，對方一臉專註的樣子，於是稍微開了會兒小差，撕了一張小紙條用中文寫：喲~對面的月島螢同學，我超喜歡你的儂曉得伐？

她自己腦內模擬了一下如果把小紙條傳給他，對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估計是挑起一邊的眉毛然後語氣帶點嘲諷地問自己是不是吃了什麽壞東西吧？

只是因為特別了解月島而已，她就莫名覺得滿足，竊笑了一會兒之後收回心思開始認真做題。

在林星寧想要促進雙方關系的情況下，兩個人在春高預選賽正式開始之前，把暑假作業寫完了。

但是她所有的智慧都用於學習，在感情問題上竟毫無天賦，別說什麽順其自然裝作不經意地問對方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了，就連閑聊都很少，倒是交流了不少解題思路……

林星寧在自己房間回想曾在遠征時候的豪言壯語，略微想象了一下自己真的去告白的場景，然後拿出草稿紙開始畫樹狀圖：［現在有兩個選項，告白或者不告白。

［不告白就和以前一樣，告白的話分被拒絕和被接受，被接受另說，被拒絕的話……

［氣氛會變吧？和以前一樣、考慮到我的心情開始疏遠，或者被討厭。

［以隨機概率來看被接受的幾率是25%，拒絕後被討厭或疏遠的幾率是16.5%……］

然而這是在沒有其他因素影響的情況下的概率，結合真實案例分析，從入學到現在，一共有3個女生給月送情書，成功率都是0啊。

再回想一下小雅的那次……

“謝謝，但是很抱歉，無法回應你的感情。”

這樣的話，只是想想都覺得有點難過呢。

她下巴撐在書桌上晃啊晃，最後在“不告白”的選項上畫了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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