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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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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沒怎麽動,但自己盤子裏的東西,也不好分給其他人。

她不喜歡浪費,當地人和士兵更是非常愛惜糧食,倒掉被人看到很不好。可旅館沒有冰箱,又不能放。

季白挨著她坐下,看她輕蹙眉頭,微微失笑,伸手接過:“我吃。倒掉不好。”

許詡一怔,側眸看著他:“你……吃得下?”

季白掃一眼盤子裏的分量:“還可以。”剛才收到她的短信,他就果斷沒添飯了。

——

許詡知道,刑警辦案有時候條件會艱苦,但大多數時候,季白是個對衣食住行很講究的人,甚至跟她一樣挑剔。雖然盤子裏的東西應該挺幹凈,但她沒想到,他會願意吃,還是自然而然的接過就吃。

夕陽慢慢下墜,樹林間的日光一點點變淡。旅館周圍安安靜靜,偶爾傳來士兵的嬉笑聲。

許詡看著身旁的季白。他吃得很安靜,但是速度很快,大口大口扒拉。食量也真的比她大很多很多,盤子裏的食物正勻速減少,那麽多東西,都能塞進他的鐵胃裏。陽光照在兩人坐的位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塗上一層淡黃的光澤,越發顯得眼睛黑黝黝的,下巴還隨著咀嚼的動作,一鼓一鼓,透出一股平時沒有的、老實憨直的勁頭。

許詡默默的想:好有男人味,真的好有男人味。

很快季白就吃完了,把空盤子遞給她。許詡拿起來走了幾步,又停步拐回去,低頭湊過去,在他溫熱的臉頰輕輕一吻。

季白失笑,一把將她拉進懷裏,說:“我房間有條緬甸官員給的煙,一會兒取了,分給士兵。”

“你覺得有必要?”

季白看著她白皙小巧的側臉答:“有必要。”

禮尚往來,真誠相待。這樣,平時他們也會多照應……季白家的小兔子。

——

接下來的幾天,季白等人幾乎全天候在外跟蹤、監視、蹲守,許詡作為後勤,一直留在旅店裏。大夥兒的付出非常有價值,已經初步確定了嚕哥集團的五個主要據點。

在邁紮城這種不發達國家的邊陲城市,政府放任不管,完全靠**、賣~淫、走私等非法活動,獲得經濟的畸形繁榮。而當地中國黑幫的犯罪手段也是五花八門,一句話——只要賺錢,什麽都幹。專案組只要收集到足夠證據,就能名正言順推動緬方展開行動,將他們一網打盡。

——

然而證據收集工作開始後,並不順利。

專案組首先秘密走訪了幾戶傳聞中曾經被黑幫勒索、打劫過的中國商家。令人懊惱的是,盡管提及黑幫,他們的神色都會變得驚惶不自然,但無論怎麽勸說,都不肯開口,更談不上作證。

調查取證工作陷入了困境,需要別的突破口。

——

這天中午,季白和另一名刑警喬裝成游客,蹲守在一家中國人開的超市附近。

日頭非常熾烈,白晃晃的水泥馬路上熱氣蒸騰。季白兩人穿的短袖,裏面卻藏了厚厚的防彈衣,熱得汗如雨下。兩個小時過去了,衣服就像在水裏泡過,*貼在身上。

終於,一輛面包車突兀的從街角駛過來,在超市門口猛的剎車,車門嘩的拉開,七八個手持鐵棍的男人跳下車,兇神惡煞的沖了進去。很快,打砸聲、尖叫聲、哭喊聲傳來,從超市裏跑出一些人,有游客也有當地居民。

季白拿起對講機,低聲說:“提薩,你的人進去。”

話音剛落,對面巷子裏走出幾個背著槍的克欽士兵,小夥子們一臉閑散,晃進了超市。

過了一會兒,那些歹徒沖了出來,坐進車裏,絕塵而去。

季白兩人走進超市,裏頭一片狼藉,所有貨架被砸得稀爛,顧客已經全跑光了,幾個售貨員畏畏縮縮站在收銀臺後,一名穿著真絲襯衣、三十餘歲的彪壯男人,鼻青臉腫的坐在地上,臉色非常難看——超市當天的營業收入全被搶走,此外照相機、手機、蟲草等高價值貨品也被搜刮一空。

——

受害的店主叫周成博,很快被季白等人,秘密帶到臨時安排的一家酒店房間裏。

窗外夜色幽深,周成博坐在椅子裏,傷口已經包紮好,臉色鐵青。他本身是個豪放強硬的性格,今天歹徒闖入後,為了阻止他們搶劫貴重物品,他還與其中一人發生了廝打。

季白沈吟片刻,開口:“周先生,按照這夥兒歹徒的往常做法,你不僅會損失金錢,本人也會被他們綁架,向你的家人索要贖金。你今天是幸運的逃過一劫。”

周成博臉色驟變。他其實聽說過類似傳聞,曾經有中國商人受盡虐待,支付巨額贖款後才被釋放。

但傳聞畢竟是傳聞,當地招商引資的政策又實在太優惠了,他心想富貴險中求,還是來邁紮城經商了。而前幾個月確實也平安無事,賺了不少。沒想到今天還是被盯上了。

其實今天對於專案組來說,也是比較尷尬的情況——中國警察沒有執法權,當地警察不作為。只能在關鍵時刻,讓克欽士兵進去,喝止他們。軍方和黑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到底有些忌憚,所以沒有把人擄走。

季白看著他的臉色,繼續說:“今天他們沒得手,以後肯定還會再來。你只有與我們合作,徹底鏟除這個禍害,將來才能繼續平平安安賺錢。”

周成博聞言沈思片刻,猛的擡頭看著季白:“我願意作證!老子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麽大的虧!警官,一定要把他們都抓幹凈!”

周成博不僅願意作證,還表示要去說服他的同鄉商人,一同揭發中國黑幫的罪行。這讓專案組喜出望外。孫廳指示:繼續暗中開展調查取證工作,同時保護好周成博的生命財產安全,絕不能讓他被黑幫加害。

——

季白把周成博送回住處,再回到旅店,已經是夜裏八點多。夜風徐徐,地面依舊冒著熱氣,他擡頭望著許詡窗口柔和的燈光,微微一笑,回了自己房間。

這幾天在外面跑,衣服能濕了又幹好幾回,脫下來有白白一層鹽漬。季白把臭衣服扔盆子裏,就去洗澡了。

比起其他人,留在旅店的許詡,工作相對輕松。到了晚上也沒什麽事,坐在床上看資料。聽到樓道裏熟悉的腳步聲,就知道季白回來了。

因為天氣實在炎熱,大家睡覺前都把窗戶和門開著通風。許詡端著盤水果,敲門走進季白房間時,正好看到他穿著T恤短褲,坐在一個大盆子前洗衣服,倒像個普通的居家男人。

旅店條件簡陋,只有一臺老式洗衣機,根本輪不上,許詡嫌不衛生,也從來不用。季白也是如此。

許詡走到他身邊蹲下,季白擡頭親了她一下,繼續勞動。許詡蹲著不動,把水果一塊塊餵到他嘴裏。等他吃完了,又給他餵口水、擦擦嘴,然後拍拍自己的手,自個兒躺床上看書去了。

夜色很靜,窗外傳來農田裏青蛙的叫聲,林間昆蟲的低鳴,還有季白洗衣服的聲音。許詡看了一會兒書又忍不住放下,看著盆子裏的衣服:“你就洗成這樣?”

季白看她一眼:“有意見?”

其實季白洗衣服,在男人裏已經算挺幹凈挺到位了。但到底是男人,動作難免大開大闔,落在許詡這種精益求精的人眼裏,不行。

“讓開,我來。”許詡跳下床走過去。

季白卻將她手一攔:“不用,一邊呆著。”

許詡疑惑:“為什麽?”

季白看著她,沒答。

是啊,為什麽?以前在警校,看別的男生有女朋友幫忙洗衣服,其實有點羨慕。心想哪天也能有這麽個女孩,讓他心甘情願穿著她親手洗幹凈的衣服?

可真的有了這個她,卻舍不得使喚。

季白眼中浮現笑意:“閑著沒事?去拿點防蚊膏給我抹抹。”

“哦。”

——

許詡房裏的防蚊膏已經用完了,下樓去找旅店老板又要了一瓶。回到季白房間時,衣服已經迎風一件件晾在陽臺上,季白剛好沖了涼從浴室走出來,身上只穿了條沙灘短褲。

許詡還是第一次看到他chi裸的上半身,微微一怔,目光立刻下移。

季白眼中升起笑意,走過去,拉她在床上坐下,把整塊背對著她:“抹吧。”

“哦。”

這幾天他曬黑了點,脖子顏色明顯比背上深,他的背寬闊結實,腰倒顯得窄而有力,右肩上還有一道細細的暗紅的傷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因為隔得近,她甚至聞到了男人肌肉散發出的一點點微熱氣息,這讓她的臉默默發燙,立刻挖出一小塊藥膏,均勻的塗抹起來。

季白正對著陽臺,眼睛看著窗外幽深的夜色。許詡的動作很輕,冰涼柔軟的手指,擦過他的皮膚,令他全身毛孔仿佛都張開……

夜色越來越深,小樓內外安安靜靜,季白將許詡壓在床上,唇深深的吻著糾纏著,一只手大手摁在她胸~口,輕輕的揉。空氣裏只有兩人略顯燥熱的呼吸聲。

許詡穿的是一條齊膝的家居裙,非常涼快,但是樣式保守,才穿出房間。季白騰出一只手,滑到了她裙擺上——是探進去呢還是探進去呢還是探進去呢……

大手剛摸到她的一只膝蓋,就被蹬了一腳。季白失笑,剛要說話,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季白擡起頭,停住不動,許詡也看著門口。

敲門聲傳來,是組長孫普的聲音:“小季,開門,有點情況跟你溝通一下。”

——

孫普是剛剛接到國內電話,得到些新線索,一時興起,就想跟最得力的組員先溝通溝通。在門口站了幾秒鐘,季白才來開門。

兩人在沙發坐下,季白床上的蚊帳是放下的,薄被也攏成一團,還丟了一堆衣服,亂七八糟。

孫普了然——季白應該是睡了,被自己吵醒。不過工作為重,他也不在意,就跟季白聊了起來。

——

孫普呆了十來分鐘就走了,季白剛關上門轉身,就見許詡從被子裏冒出小小的腦袋,長長的吐了口氣。雖然兩人都有分寸,不會因為戀愛耽誤工作,但旁人不一定這麽想。他們一直不對專案組的人說,也是沒必要。

季白笑意加深,坐到床上,將她連人帶被子一團抱進懷裏:“繼續?”

許詡推開他:“快十點了,我回去了。”說完就推開他,又扒開被子,往床下爬。

季白本來沒打算留她,畢竟明天還有工作。誰知一擡眸,就見她腰臀正對著自己。大概是在被子裏蜷縮姿勢,米色裙子下擺不知何時掀了一角,搭到了腰上。露出整條白皙纖細的大腿,那線條柔美光滑的不可思議,就跟玉脂似的。再往上,就是條酒紅色小內褲,恰恰勾勒包裹住雪白的臀,那臀小而翹,他兩只手掌都能……

喉嚨瞬間有點發幹,他下意識一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許詡下床被阻,有點意外,剛要開口讓他松手,忽然感覺到……屁股和大腿有點涼……反應過來,立馬反手將裙子一拉、遮住、還拍了一下確認穩妥。

再回頭,季白已經松開了她,神色淡然自若,眸色沈沈的看她一眼,不語。

許詡的臉慢慢燙了起來,立刻跳下床,告別:“我走了。再見。”聲音悶悶的。

許詡回到房間,躺了一會兒,摸出手機百度:“初次性~~~~~~交註意事項”。

看了一陣,終於冷靜下來。

草木皆兵為時過早——睡覺!

——

許詡決定以後晚上盡量不去季白房間,現在兩人都在出公差,萬一幹出出格的事,她覺得不合適,季白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不過接下來幾天,兩人基本沒時間單獨相處——隨著證據逐漸豐富,專案組終於開始籌備最後的收網抓捕工作。大家忙得昏天暗地,每天睡覺時間都不夠,兩人也完全沒再去想工作以外的事。

連續艱苦的工作了十幾天後,孫普帶兩名刑警,趕赴周邊另一個城市,與緬方官員會晤,確定最後的抓捕日期和行動計劃。邁紮市暫時留下季白、許詡等七人。他們的主要工作,是密切監視多名犯罪嫌疑人,同時保護周成博等主要證人。

——

天色剛亮,季白就到了周成博的超市,跟上一位值夜的刑警換班。

周成博就住在超市後頭的辦公室裏,剛起床。這段時間下來,他跟季白已經很熟了,丟一包煙過來:“臺灣煙,還不錯,夠沖。”

季白接過,深深聞了聞,又還給他:“是不錯。謝謝,戒了。”

周成博就笑:“我看他們都抽,刑警還有不抽煙的?怎麽,老婆不讓?”

季白腦海中浮現許詡安靜的側臉,心頭一柔,淡笑不語。

周成博見他默認,點頭:“我一猜就是——我老婆也愛管。”

兩人正說話間,有人在外頭敲大門:“老板,包裹。”

是個皮膚黝黑的小夥子,穿著郵政制服,雙手捧了個四四方方包裹,小心翼翼放在櫃臺上。

周成博掏出筆簽收,嘀咕:“你還挺早!仰光?啊對,是我舅舅……”

送貨員沈默著,拿了回單,轉身大步走了。季白站起來,盯著他的背影沈吟不語。這時周成博邊拆包裹,邊問:“季警官,你老婆是幹什麽工作的啊?”

——

專案組其他人今天都外出了,只有許詡留在旅店裏,忙碌的整理證據資料。

爆炸聲傳來時,她正望著窗口在思索案件問題,聽到轟鳴的聲音,一擡頭,就見遠遠的城中,燃起了一簇濃黑的火光。

那個位置很熟悉,正是周成博的超市附近。

許詡拿出手機撥季白電話,一遍、兩遍、三遍……不通。

她拔腿就往樓下跑。剛到樓門口,又停住,轉身跑向提薩的房間。

提薩今天留在旅店休息,許詡進門時,他剛掛上房間的座機聽筒。他已經得到了消息,所以臉色極為難看,用生澀的中文對許詡說:“周……季……爆炸!”

☆、42

事態緊急,提薩開一輛軍用大卡,帶上許詡和二十多個兵,火速往那邊趕。

天色已經全亮,晨光照得整條街明晃晃的。遠遠便見煙光之處,人影綽綽。沿街許多窗戶大開,住戶探頭張望。

到超市跟前的時候,火已經熄得差不多了。昔日潔白寬敞的商鋪,此刻灰黑破損、煙塵彌漫,滿地都是傾倒的貨品和玻璃碎片。

——

手機依然沒信號——以前發生過手機信號遙控的爆炸案,所以這次爆炸一發生,軍方就切斷了通訊網絡,避免爆炸再次發生。信號不知何時能恢覆。

其他刑警也沒出現——他們今天都有監視任務,並不能隨時脫身,也許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加之通訊不通,要聯絡上還需要時間。

許詡和提薩暫時只能靠自己。

提薩點了一隊兵,對他們低語幾句,又拍拍每個人的肩膀。士兵們點點頭,一個個轉身就往超市裏沖。圍觀人qun看到這架勢,議論聲更熱烈了。

許詡一個人在馬路中間站定,面前十幾米處是狼藉的超市,背後是嘈雜的人qun,側面相隔不遠的十字路口車來車往……所有紛雜的畫面和聲音,仿佛同時湧進她的腦子裏。

她首先註意到的,是停在超市對面馬路上的季白的車。這讓她心頭一跳,立刻深呼吸凝神靜氣,繼續搜尋。

超市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其他可疑痕跡。她又繞到後巷,微微一驚——超市後門半掩著,地上、墻面濺有斑駁血跡——這裏發生過廝打。

許詡回到馬路上時,士兵們已經徹查了整個超市——裏面沒人,也沒有傷者和屍體。這讓許詡和提薩稍微松了口氣,但心依舊緊緊懸著。

士兵們開始盤問路人,看能否找到目擊者。

——

超市地處鬧市區,人口密集,很快有了線索。

爆炸發生時,一位清潔工人正好在超市後巷附近打掃。他說:“我看到有人在巷子裏打架。七八個人,拿著鐵棍,打兩個男人。”

這印證了許詡的推測。她拿出手機,翻出季白的照片,又從資料袋裏拿出周成博的照片給他看。

“對,被打的就是他們,身上都掛了彩。我怕惹麻煩,就先去掃對面街了。過了一會兒聽到爆炸聲,我往這邊一看——那幾個拿鐵棍的,拖著兩個渾身是血的人,上了一輛面包車。”

——

清潔工人記住了車牌號。很快,士兵就在相隔兩條街的一家賭場後巷裏,發現了這輛面包車。

提薩和許詡坐在街頭的一輛小車裏,透過望遠鏡,只見賭場後門守著兩個彪壯大漢,而面包車車門和地上,依稀殘留著血跡。

這個賭場,也是嚕哥集團的主要據點之一。

提薩看著許詡:“我的人不能進去,只能等你們的人過來。”

博彩業在邁紮城合法。當初為了最大程度招商引資、消除投資商的疑慮,總司令對商會承諾:除非受命執法,克欽軍人永不踏入賭場。而現在,正式的抓捕命令還沒下達,所以提薩不能進去。

太陽已經很大了,灰白的水泥地面,仿佛也冒著絲絲熱氣。許詡看著賭場大門,那裏不少人進進出出,嘈雜的音樂、閃爍的霓虹,大白天透出一種浮躁的繁華。

“不能等。我進去找他。”

真的不能等。

清潔工人並沒有看清被拖走兩個人的臉,可能不是季白,但也可能是他。

許詡幾乎可以肯定季白避過了zha~~彈,七八個打手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今天他身邊多了個周成博要保護。而且他沒有槍——這裏不是大陸,這裏的黑幫核心成員,幾乎人手一槍。

如果今天露面的是嚕哥這樣的大頭目,許詡就不會進去。因為嚕哥絕不會輕易動一個警察。

但偏偏是那些嘍啰。他們囂張而狂妄,心智並不成熟,更容易犯下愚蠢兇殘的罪行。

等待援兵也許只要十幾分鐘,可代價也許就是季白受盡折磨,甚至是他的命——她怎麽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在提薩和士兵震驚的目光中,許詡從包裏拿出帽子和墨鏡戴上,又喝了口水,推開車門,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幾名打手守著的賭場大門。

——

許詡猜的沒錯,季白的確避過了zha~~彈。

當時周成博剛想拆包裹,就被季白攔住:“別碰。”

周成博看著他凝重的神色,也明白過來。可zha~~彈這種事對他來說,實在是電視劇裏才會發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會吧……那怎麽辦?扔出去?”

季白搖頭:“不能碰。”看一眼正步出超市大門的郵政員,低聲說:“從後門走。”

——

緩緩推開安靜的鐵灰色小門時,季白讓周成博站在身後,自己則側身立在門邊。果不其然門一打開,一條黑色鐵棍淩空砸下來。季白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那人胳膊,反手“喀嚓”一聲扭斷。那人吃痛驚呼,季白抓起他的頭就撞到墻上,頓時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生死關頭,季白下的全是狠手。身後又有一人揮刀砍過來,頃刻也被他打倒。

周成博喊:“去我車上!”

“不行!”焉知包裹不是幌子,真zha~~彈或許就在兩人的車上等著?季白環顧一周,低喝:“跟著我!跑!”

兩人剛跑出幾步,就見七八個大漢,手持鐵棍砍刀,站在巷口。大概沒想到兩人這麽快會跑出來,那些人都是一楞。為首一人立刻伸手從腰間拔槍……季白俊臉緊繃,眼神狠厲,一聲暴喝:“警察!”聲音渾厚兇悍得令所有人心頭一震。

那人也被驚得手一頓,就這一分神的功夫,季白已經欺身上前,擒住他的手腕,空手奪槍,一腳踹在他的膝蓋骨上。

其他人見狀,手裏家夥全朝季白招呼過去,季白頓時渾身掛彩。身後的周成博被這一幕激出了血性,扭住一個大漢廝打起來。

——

許詡沒有料到,清潔工人也沒有看到的是,季白和周成博最終擊退了這夥歹徒,從巷子裏逃走。被zha~~彈炸傷、最後被同伴拖走的,是後門被季白打倒的兩個歹徒。

季白帶著周成博跑了兩條街,才打了輛出租,直赴專案組下榻的旅店。這時季白才知道,許詡和提薩出去找自己了。

等他一路找到賭場所在的那條街,另外兩名刑警也剛剛到,而提薩臉色難看的看著他:“季,許堅持進去找你,已經十分鐘了……”

——

許詡走進賭場,先去櫃臺換了一堆籌碼。櫃臺經理見她一個小姑娘,不由得多看幾眼。許詡笑著揮了揮手機:“沒信號。一會兒我媽會來。您能帶她進來找我嗎?她穿白色上衣、紅色裙子,挎一個LV的包,很好認。”

經理頓時笑了:“沒問題。”

許詡先去玩了兩把骰子,然後目光落在臺子周圍一個年輕保安身上。其他保安面相都挺兇,懶洋洋的目光淡漠,或者沒什麽表情。唯有他時不時面帶笑容,挺精神,保安服嶄新。

“哥,能給我買瓶紅茶嗎?”許詡遞了個籌碼給他。籌碼是一百塊,保安當她是出手闊綽的富家女,當然樂意。

很快把水買回來,許詡沒賭了,坐到邊上休息,又問他:“你是山東人吧?咱們是老鄉。”

那人聽到她的口音,面露驚喜。

過了一會兒,許詡說:“阿志哥,洗手間在哪裏?”

阿志說:“我帶你去。”

許詡想了想說:“不要了。我媽一會兒會來,你讓她在這裏等我。你們經理認識她。”說完朝櫃臺後的經理揮揮手,經理看到,也笑著朝小姑娘揮揮手。

阿志想原來你認識經理,點點頭,給她說了方位。過了一會兒,還跟邊上的保安說:“這是我的老鄉,經理的朋友。”

許詡在洗手間呆了一小會兒,就推門出去,沒有回營業大廳,而是拐進後面的辦公區。

她敢只身進來,並非無的放矢。

一是她看起來年紀小,不容易引起人註意;二是她這些天負責後勤,早把每家賭場的平面圖記得滾花爛熟。賭場後面一般都有間“接待室”,用於對付還不上賭債的顧客。季白如果被抓回來,多半被關在那裏。

只要找到他,她就能救他。

——

通往“接待室”的走廊上,守著一名打手,看到她蹙眉攔住:“這邊不能過。”

許詡微微一頓,低下頭,聲音有點抖:“我來還賭債,剛剛在門口問了個叫阿志的先生,他說他不清楚,讓我進來找老板。”

打手一楞:“誰的賭債?”

許詡答:“我哥的,叫陳陽,前幾天我接到電話,說欠‘大富華’20萬,我過來送錢……”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

打手又楞住了。‘大富華’是另一家賭場的名字,隔了幾條街,這家叫‘大富豪’。賭場取名都求好彩頭,在邁紮央富華富豪富樂都有。他想這小女孩肯定是聽錯了賭場名,20萬啊……

打手把她帶到一間小辦公室裏,還給她倒了杯茶:“你在這裏等著,我去找老板。”

他的身影剛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樓梯上,許詡就輕手輕腳推門跟過去。走廊裏很靜,她眼尖在墻邊發現了兩滴血痕,心頭一抖。

終於到了“接待室”門口,門開了一條縫,隱隱傳來男人的咒罵聲和呻~吟聲。

許詡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把推開門。

門大大敞開,許詡跟屋內站著的幾個男人面面相覷。

她快速掃一眼床上兩個血肉模糊的陌生男人。

“呃……叔叔,廁所在哪裏?阿志說在這邊。”

幾個男人都沈默的盯著她,其中一人擡手指了指走廊另一頭。

“謝謝!”許詡一臉窘迫的替他們帶上門,轉身,快步往外走。

太好了,不是季白。不是季白。

她心頭緊壓的一塊大石倏地放下,全身仿佛都有一陣暖流淌過。

眼看就要到走廊盡頭,只要拐一個彎,就能到營業大廳,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哎!別走!”

許詡腳步一僵,回頭。

是之前去通報老板那個打手,他狐疑的看著許詡:“你去哪裏?老板說讓你上去。”

許詡看他一眼,怯怯的說:“對不起,我搞錯了。剛才在你辦公室看到,你們是‘大富豪’,手機沒信號,我用了你的座機,打了大富華的電話。他們說馬上派車到外頭接我。對不起,打擾了,謝謝你。”

打手再次楞住了——老板的意思是先把錢收了,回頭誰還認識誰?可這小姑娘居然給大富華打電話了,大富華是另一幫勢力開的,現在還要過來接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這錢還怎麽吞掉……

他發楞的時候,許詡朝他又感謝的鞠了躬,剛要轉身,就見接待室的門推開,幾個男人走出來。

聽著那些男人們跟打手正低聲交談聲,許詡腳步更快。

“等下!你是怎麽回事?”有人喊了聲。

許詡後背刷的冒出一層冷汗,雙腿也有點發僵。

她已經走到了拐角處,這裏沒有燈,光線陰暗,通往營業大廳的門緊閉著,那頭的吵雜人聲隱隱傳來。咫尺之遙,卻像隔著雲端山海。

是跑還是繼續騙?

就在這時,斜刺裏猛的伸出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閃現。季白英俊的臉鐵青而緊繃,沈黑的眼就像化不開的濃墨,深深看她一眼,牽著她轉身就走。

許詡腦子裏一懵,任由他牽著往前走。原本有些發冷的手,在他溫熱有力的大掌裏,仿佛也變得灼燙起來。身後的那些窮兇極惡之徒,瞬間變得不足為懼,不值一提。她竟全身放松下來。

明明暗暗的光影裏,他的側臉堅毅而沈默,他的身形挺拔如山,他邁出的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緩緩的在她心頭蔓延,蔓延到軀幹四肢血脈裏。而她的心,突突的淩亂的跳動著。

走廊上幾個男人都跟季白交過手,看到他都是一驚。有人罵了句“操”就想沖過來,

季白冷冷的一回頭,極輕蔑的看他們一眼。

竟像是被他氣勢所迫,又或者是白天被打得太慘,那幾人一時僵住,無人上前。

季白牽著許詡,一直走一直走,兩個人誰都沒說話。穿過走廊,出了賭場後門,交握的雙手已經是滿滿的汗水。

☆、43

“密那”城位於邁紮城以東,是克欽邦首府。與小城市暴發戶式的繁榮不同,密那是真正的大都市,高樓林立、企業匯集,亦是權貴富人的聚居之地。

爆炸的消息傳來時,嚕哥正在一家水療中心做SPA。

一旁伺立的手下看到她驟變的臉色,揮揮手讓美容xiao姐先出去。嚕哥光~裸著白皙的、滿是舊傷的身體坐起來,拿著手機冷冷道:“炸就炸了,為什麽人還沒炸死?”

那頭的手下一滯,答:“有個中國警察跟周成博在一起,特別能打,剛剛還跑到賭場來鬧……”

嚕哥心頭微微一驚。她忽然就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一條消息——有批中國警方官員,到過仰光與緬方會晤。但因為年初到現在,中緬雙方一直就跨境犯罪問題頻頻開會、實施一些合作舉措,所以她沒太在意。

了暫避風頭,這位勢力盤踞兩國的女老大,近段時間都閉門不出、生意交給手下打理,也就不會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的過問。中國警方的偵緝手段有多厲害和隱蔽,她嘗過苦頭。手下或許還惘然未覺,但她把兩件事一聯系,心頭冒出了冷汗。

沈思片刻,她說:“場子繼續開,骨幹馬上撤!什麽時候能回邁紮,等我通知。”

——

邁紮城。

季白和許詡步出賭場後門時,身後幾步遠處,還跟著七八個手持武器的打手。

人都有從眾心理。當一qun人心裏發毛,又吃不準對方到底要幹什麽,他們會更傾向於伺機再下手。這是種非常微妙、一觸即發的對峙狀態。

然而當他們跟出後門,傻眼了——原本負責守門的打手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取代他們的,是兩個看起來跟季白同樣兇悍的男人。而他們身後,站著幾名全副武裝的克欽士兵。

克欽軍人永不踏入賭場,但要是人出了賭場門,跟散兵游勇起了沖突,生死不論。

——

季白牽著許詡的手一直沒放。越過克欽士兵,走出巷口,終於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許詡的心情已經徹底平覆,擡頭朝季白釋然一笑。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更大的力氣握緊。

他的臉依舊緊繃著,看起來有點嚇人,黑眸更是沈得像堅鐵……

這目光太懾人,竟然令她有點移不開視線。

“你們沒事吧?”陳雅琳遠遠跑過來。

季白盯著許詡:“沒事。”握著她的手一緊,然後松開。

他和陳雅琳低語著朝前走去,沒再管許詡。許詡望著他挺拔的背影,之前在賭場第一眼見到他時,那心頭微顫的悸動感,又無聲無息的冒了上來,心口竟然微微有些發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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