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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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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笑。

老吳又說:“好好帶,將來沒準兒是個女神探。就是身體素質好像不太行,這是個問題。”

“不會是問題。”季白淡笑,“讓她累脫幾層皮,身體素質自然上來了。”

☆、奔跑蝸牛

第二天許詡起床的時候,胸口五道鮮紅的指印還沒褪去。她皮膚本來就白,對著鏡子自己都覺得挺猙獰。

於是抹了點紅花油,一身的味兒。上班的時候,姚檬還湊過來聞了聞,說:“昨天還有哪兒受傷了?”

許詡答:“一點小傷。”

過了一會兒,就見季白雙手插衣服兜裏,閑閑散散的走進辦公室,跟大家點頭打了招呼,進了自己的屋。

這要換成別的女孩,見到季白,必然會有些尷尬羞澀。但許詡在這方面神經太粗糙,完全沒有感覺,只禮貌的打了招呼。

季白的神經並不粗糙,但是他非常了解和善於控制自己,他清楚自己對那柔軟觸感念念不忘,只是生理□望壓抑太久後的正常反應。所以昨晚回家後,他沖了個涼水澡,所有綺念煙消雲散。今天看到許詡,他也不會有別的想法。

“哎,你有沒有覺得,頭兒回來之後,辦公室的氣氛都不同了?”姚檬看一眼季白的辦公室,悄聲說。

許詡點頭。是不同,更緊張了。大家講話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更快一點。

她倒挺適應的。

***

因為楊宇案有很多後續工作,這一天許詡和姚檬都在給眾人打下手,忙得不行。到下午的時候,才把案件資料基本整理完畢。許詡還沒得喘口氣,桌上電話仿佛掐準時機響了,是季白:“你進來。”

許詡走進去,就看到季白靠在椅背裏,一只手拿著幾頁文件,頭也不擡:“關門。”

許詡帶上門,老實站著。他擡眸看她一眼:“坐。”

許詡依言坐下。

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盯著自己,許詡也擡眸直視他。他的臉俊朗而幹凈,墨黑的眼睛微瞇著,有種審視的意味。

許詡喜歡觀察別人的眼睛,因為或多或少會透露情緒。但是季白的眼睛似乎不管何時,都有某種懶散而淡漠的東西在裏面,讓人捉摸不定。

“十年來,你是霖市第一個被罪犯挾持的警察。”季白說,“打算怎麽解釋?”他的聲音低沈中透著嚴厲,眼神更是沒有半點溫度。以前他就這樣訓哭過局裏其他幾個女警。

但許詡沒有半點窘迫,答:“沒什麽需要解釋。”

倒不是許詡沒有榮辱觀,而是她心態太平和。她知道體能一向是自己的軟肋,但她認為,任何人都有不擅長的東西,既然已經盡力,人為什麽要為自己的短處感到恥辱?

季白不說話了,黑沈沈的眼睛只盯著她。許詡坦然與他對視。過了一會兒,他眼中忽然浮現淡漠的笑意。

這笑卻讓許詡感覺到某種無形的壓力,似乎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果然,季白將手裏一直拿著的文件往桌上一丟,許詡瞄一眼就發現是自己的簡歷,體能成績那一欄,被季白用紅筆畫了個圈。

“我及格了。”許詡強調。

“整支刑警隊,你是唯一體能‘及格’的。”季白淡道,“其他人都是優秀。而且我剛才查了,你雖然及格,但是全系倒數第一。”

這時許詡的臉微微有點發燙了,畢竟“倒數第一”這個太極端的稱呼,對於一個尖子生來說,還是有點刺痛感的。

季白盯著她:“三個月的時間,體能必須從及格提升到良好。這三個月你不許出警,只做文職。我不需要一個隨時會被劫持的屬下,拖累全隊人。”

***

從季白辦公室出來時,許詡還是頗有點郁悶的。因為她根本不確定,能否完成季白制定的目標。

於是從這一刻開始,許詡就被“可能無法完成目標”的壓力籠罩著。下班回到家,立刻打開電腦,搜尋了一番資料後,制定了一套體能提升計劃。這計劃毫無疑問是苛刻的,她必須做大量的訓練,也要吃得更多。

夜裏許雋倒是來了個電話,問她案子是否忙完了,要給她介紹個IT技術男。許詡說行。

許雋聽出妹妹情緒不高,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後,笑著說:“你上司沒錯,就你那小體格,去抓犯人,我也擔心。”

***

由於“鍛煉”對於許詡是一件非常艱苦的事,所以她覺得有必要犒勞自己。第二天早上6點她就出門,專程買了些精致的早點,才開車去警局。

警局旁邊就有個運動場,隸屬於警校。此刻天剛蒙蒙亮,淡淡的薄霧像紗一樣籠罩著跑道。許詡跟往常一樣戴個耳塞,開始慢吞吞的跑。

身邊經過的有壯碩的青年,也有中年人。大多穿著警局發的運動背心。許詡剛跑了兩圈,忽然聽到旁邊一道冷冰冰的聲音:“你是蝸牛嗎?”轉頭一看,季白穿著件灰白的T恤、深黑運動長褲,站在自己身旁。

他明顯已經跑了很久。後背前胸被大片汗水浸濕,頭發也是濕漉漉的。他的臉有些發紅,眉目在晨光中也顯得更加烏黑幹凈,看起來就是個英俊的年輕男人。但他的表情卻是嚴厲的,蹙眉盯著她。

因為站得近,男人的汗味和熱氣撲鼻而來。許詡答話之前,條件反射往後退了一小步。這舉動落在季白的眼裏,卻是女孩如受驚的小動物般,往後一縮。男女有別,他倒不好再逼了,只冷冷的說:“再快!”

許詡非常苦逼的用盡全身力氣跑了起來。倒不是怕他,而是聽說過,季白曾經幾次把不滿意的人從刑警隊攆走,從不手軟。許詡想做刑警,她絕不能讓自己被攆走。而且她也明白,季白的體能要求其實是為她好。

因為怕他在後面跟著,許詡不敢松懈,跑了大半個圈,察覺身後沒有腳步聲,轉頭一瞧,霧氣彌漫,他根本就沒跟上來。

許詡松了口氣,稍微放慢速度,體能也得循序漸進不是。

誰知又跑了半圈,卻見前方的器械鍛煉區,矗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此時霧氣已經散去不少,晨光透射在草坪上。季白背對著她,正舉起某個看起來相當沈重的器械。他的背影看起來非常高大,T恤下每一寸肌肉,都慢慢顯露出緊實的線條輪廓。而當他把器械放下,那噴張的肌肉又收了回去,背部線條重新變得修長勻稱,在陽光中投下柔潤流暢的剪影。

許詡一直覺得他雖然高大,但不顯得壯實,沒想到他這麽有肌肉。許詡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懂得欣賞人的外貌美。她一向不喜歡孔武有力的男人,而是欣賞清秀清瘦的男人。以她的審美觀,季白長得是好,但這一身肌肉,盡管不顯得腫~脹,甚至是勻稱的,但還是給他外貌減分了。

正出神間,季白卻像察覺了後背的視線,忽然回頭。陽光下,一滴汗水沿著棱角分明的臉滑落,沈黑的眼盯著她,仿佛在無聲的質問:你這是什麽速度?

許詡幾乎是觸電般加速,默默的從他身邊跑遠了。

***

跑完步剛好七點半,辦公室還沒有人。許詡不太喜歡頂樓食堂的油煙味,把早餐放在小會議室,又拿了份報紙放在邊上,就離開了。

警局大院有專供洗浴的地方,等許詡洗完澡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二十分鐘後。剛推開小會議室的門,她就楞住了。

季白坐在她選好的位置上,左手拿著報紙,右手正把一個水晶蝦餃放進嘴裏。而他面前的餐盒,已經空空如也。

許詡楞住,他只擡眸掃一眼她:“坐。”

他為什麽吃了她的早餐?

季白的眼睛還停在報紙上,低沈的嗓音不緊不慢:“吃你這頓早餐,是想告訴你,身為刑警,懂一些人情世故是必須的。刑偵工作需要依靠群眾提供線索,一個只懂專業、不懂世故的警察,如何得到群眾的支持?”

許詡繼續發楞。

季白:“你知道給我準備早餐,還不算沒救。不過以後不必準備了,我的隊伍裏不需要這一套。”

許詡這才明白:季白誤會了。

其實這不能怪季白自作多情。他不太喜歡食堂的油煙味,每天早上鍛煉完後,都會到小會議室吃點東西,順便看報紙。多年下來,隊裏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他一定會坐在這個位置,陽光正好照進來,但又不會太刺眼。

今天他一進小會議室,就看到自己的位置上,放得整整齊齊的早餐和報紙,而辦公室只有許詡來了,必然是她準備的。

以前也有過一兩次,女警敲開辦公室的門,問季白要不要早餐,他當然拒絕了。但現在對象是許詡,他不會認為,她有別的念頭。他只想這個書呆子能想到討好上司,倒也難能可貴。不能打擊她努力做出的轉變,索性接受,順便教教她人情世故。

更何況,她買的是他最鐘愛的水晶蝦餃。

然而他訓完話,就見許詡那漆黑幹凈的眼睛盯著自己,秀氣的眉毛已經蹙了起來:“你搞錯了,這是我的早餐,不是為你準備的。”

屋內瞬間陷入沈寂。

季白放下報紙,盯著她,不說話。

許詡這才隱隱感覺,自己可能說得太直接了,掃了他的面子。斟酌片刻,決定妥協:“如果你喜歡,我明天可以給你帶一份。”

“不必!”季白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像棵樹一樣籠罩住她,淡淡的笑了,“既然這樣,這頓早餐我不能白吃。明天你提前一個小時到,我親自監督。”

提前一個小時,就是要五點出門……許詡還有點發楞,季白已經跟她錯身而過,走出了小會議室。

等許詡再跑到食堂,早餐已經賣光了。只好饑腸轆轆回到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同事們三三兩兩都來了。姚檬提著兩袋小籠包走了進來,笑呵呵的說:“剛出籠的包子,我家那片兒特有名。多買了一袋,誰要?”

大家都說吃過了,姚檬拎著一袋走到季白門口:“頭兒,吃了嗎?”

季白還在看報紙,臉擋在後頭,聲音淡淡的:“吃過了。”

姚檬吐吐舌頭,提著早餐回到座位,卻見許詡向來清黑冷冽的眼,緊盯著她手裏的包子,聲音悶悶的:“能不能分我點?”

☆、他的眼中

許詡在專業上有自己的倔強和傲慢,但身為警察,對於規則和命令,她從來都是嚴格執行的。盡管季白的要求有點不近人情,但她不會想到去反抗上級,甚至可以說有點“逆來順受”。

所以第二天一早,她還是按時出門。抵達運動場時,天是黑的,路燈還亮著。跑道上陰森又空曠,隱約可見三兩個人在黑暗裏跑步。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見一個人影從濃濃的暗霾中跑到自己面前。

是季白,應該剛到沒多久,沒有汗味。

光線很暗,他的輪廓有些模糊,聲音卻清晰有力:“昨天跑了幾個圈?”

許詡:“五個。”

“今天十個,速度不能比昨天慢,我會計時。”丟下這幾句話,他繼續朝前跑去。

許詡默了一瞬間,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跟了上去。

當然,說是跟,其實季白很快就沒了影。等許詡跑了小半圈,沈穩而迅速的腳步聲從身後逼近。

光是聽著那極富節奏感的呼吸聲,都能感覺到男性軀體在運動中釋放的力量。相比之下,許詡的跑步根本沒有存在感,步子小、呼吸輕,她一低頭,就看到季白一步跨過自己兩步半的距離,超了過去……

“這圈不算,太慢。”淡淡的聲音從黑暗中遠遠飄來,許詡一僵,郁悶的跟了上去。

等許詡跑完十圈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累得氣息都微弱了。至於季白跑了多少圈,她已經數不清了,反正最後兩圈的時候,他已經停下了,也沒看到人,不知道去了哪裏。她甚至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在計時。

休息了好一會兒,許詡才拖著灌鉛般的雙腿,往運動場外走。走到器械區,卻見季白跟一個男人坐在那裏。聽到她的腳步,兩人都轉頭,季白一臉笑意朝她招手:“許詡,過來。”

那笑容分外柔和,令本就出色的容顏,在陽光下透出幾分璀璨的光華。

許詡看他一眼,目光轉向那男人。

男人看起來五十餘歲,中等個頭,頭發花白,面目慈祥。對她說:“你好,許詡。聽說隊裏來了個很有潛力的新人,沒想到是這麽嬌小的姑娘。”

許詡:“嚴隊長,你好。久仰大名。”

男人笑意加深:“果然很機靈。不過你既然是小季的徒弟,應該叫我師公。”

這人正是已經退休的前任刑警隊長,姓嚴,也是季白當年的師父,霖市著名的神探。許詡以前聽說過他,再根據他的年齡、說話語氣,推測出身份。

當然,季白溫和得像要滴下水來的笑容,也說明了一切。

“師公好。”許詡老老實實喊道。

嚴隊見她雙眼澄澈,不卑不亢,生出幾分好感,笑著對季白說:“你這個徒弟乖巧聰明,好好帶。她是女孩子,不要太嚴厲了。”

季白笑:“這個我自然知道。”

許詡默然。

嚴隊聽說許詡是學犯罪心理的,很感興趣,問了幾個問題,許詡一一作答。嚴隊又著實誇了她幾句。畢竟面臨的是警界曾經的傳奇人物,許詡被說得有點臉紅了。

嚴隊察言觀色,遞給季白個眼神,意思是這姑娘也太單純了。

季白原本安靜聽著他倆對話,收到師父的眼神,這才看向許詡。這一看,倒是微微一怔。

太陽已經升起,晨光微黃而明亮。許詡站在他倆面前,原本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但小小的臉頰,卻有一片均勻的緋紅色透出來。那紅色本不深,可她的皮膚看起來薄得脆弱,那紅色仿佛血一樣就要滴下來。甚至連雪白的小耳朵都是紅的,潤潤的顏色,仿佛碰一下就會沾到手上。

而她微垂著臉,神色有點局促,眼睛卻是一如既往的清黑而平靜,就像兩彎淺淺的小溪,靜靜映照著日光。

原來,倒也耐看。

許詡見季白眸光疏淡的望著自己,似乎沒有其他指示了,就規規矩矩朝嚴隊鞠了個躬:“師公,那我先走了。下次聊。”

嚴隊一直微笑目送她走遠,轉頭對季白說:“難怪你不嫌麻煩,肯帶女徒弟,看來是很優秀。”

季白擡眸看了一眼,剛好看到許詡拐出運動場門口,含笑答了句:“她倒沒添什麽麻煩。”

***

午休的時候,許詡睡得天昏地暗簡直是天經地義。上班鈴響都沒聽到,還是姚檬推醒她,很可愛的問:“沒事吧?你看起來好像被人暴打過一頓。”

許詡萎靡的答:“差不多吧。”

剛打開電腦,警局內部UC(內部通訊系統)就彈出一條消息,對話人是趙寒。

許詡問過他運動場的狀況,所以他知道了季白的訓練。加之許詡上次被挾持,他一直內心愧疚。因此特意來鼓勵。

趙寒:“魔鬼特訓感覺怎麽樣?”

許詡回:“的確魔鬼。”

趙寒:“哈哈!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季隊這是為你好。”

許詡:“我知道。”

趙寒:“別的女警羨慕都羨慕不來。”

許詡:“為什麽?”

趙寒打上一句也是很隨意的,楞了一下,回:“因為頭兒長得帥。”

許詡:“因為他帥,所以想要被他折磨?她們喜歡受虐?”

對面座位上,趙寒一口水噴了出來。

其實許詡的思維和語言都是很直白的,說的話也僅限於字面意思,“折磨”指代的就是讓她感到倍受折磨的跑步;“受虐”指的就是心理學上很嚴肅的受虐體質的概念。但在趙寒這樣的普通男人看來,她的話實在太勁爆了。

類似的事,以前也發生過。

高中時大家對於男女之事還是很羞澀的,有一天放學後,幾個女生留在教室裏私下八卦,說懷疑某某女生,跟某某男生,“已經發生了不正當關系”。因為當時許詡也在,其中一個跟許詡關系還不錯,很興奮問她怎麽看這件事。

許詡不認識她們說的兩個人,只能就事件性質發表看法,答:“性是一種動物本能。”

連“做”都不好意思公開提的女生們,當即被震住了。

……

這邊,趙寒顫巍巍的回了個:“你……”

許詡回了個:“?”

剛打完問號,就聽見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許詡,來我辦公室。”

許詡轉頭,就見季白端著個杯子,還冒著熱氣,大概是剛從茶水間回來。居高臨下的掃她一眼,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許詡沒覺得說了什麽過分的話,但被季白看到她在評論他,感覺還是有點不太對,立刻起身跟進去。

剛坐下,季白就瞥她一眼,不鹹不淡的說:“按我的標準,晨練只是熱身,正式的折磨還沒開始。”

許詡:“……”

季白翻開一份文件丟給她:“這是上級要的一份報告,明天下班前做好交上來。”

許詡接過,翻了翻,問了幾個不清楚的地方。季白剛要作答,手機卻響了。

是個重要電話,他拿起電話起身,示意許詡等一會兒,走進了隔壁的小會議室。

他沒說讓她走,許詡自然老老實實坐著等。一小會兒就把文件翻完了,季白還沒回來,她百無聊賴的擡頭,四處看了看。

正是午後時分,陽光從大扇窗戶投射進來,將地板塗成金黃溫暖的顏色。連帶水磨大理石桌面,仿佛也染上陽光幹燥的味道。

季白辦公室的椅子,也比外面舒服,又寬大又皮實。許詡在陽光中坐了一會兒,就有點犯困了,往椅背上一靠,放松的闔上眼沈思。

季白打完電話,剛走進辦公室,就看到許詡已經睡著了。

小小的身子蜷在寬大的椅子裏,頭微仰著,雙臂搭在扶手上,動作姿態如同中年人般老成。臉色看起來有點差,清黑的眉微微皺著,仿佛帶著深深的倦意。

看來小不點的確是累壞了。

季白看了她幾秒鐘,放輕腳步,回到座位坐下,點了根煙,慢慢抽著。

給她十分鐘。

***

然而許詡不到一分鐘就醒了。

是被翻動書頁的輕微窸窣聲驚醒的,睜眼一看,就見季白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對面,英俊的臉龐微垂著,一手夾著根煙,一手在翻看文件,沒什麽表情。

她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然而上班時間在上級面前睡著,對她來說,實在太過了。尤其還是這麽嚴厲的季白。她的後背當即一陣冷汗,臉刷的白了。

季白頭也不擡,慢悠悠的問:“對我辦公室的睡眠條件還滿意嗎?”

於是許詡的臉色更難看了:“對不起。”

以為會迎來季白更嚴酷的批評和嘲諷,誰知他話鋒一轉:“剛才你還有哪裏不清楚?”

許詡一怔,說了工作上的疑問。季白一一作答,卻沒再提她睡著的糗事。

***

總體來說,季白回來的第一周,許詡過得生不如死。每天無論精神和身體都累得筋疲力盡,下班到家倒頭就睡,食量也明顯增大。

許雋看到她卒郁的樣子,自然心疼。但他本身是個意志堅韌而勤奮的人,他認為磨練對妹妹有好處,所以也不多言。只說既然事業失意,就要爭取情場得意,這周五給她約了相親對象,優質IT男,務必準時到場。

到了周五早上,許詡好容易完成了十個圈的偉大任務,坐在小會議室吃早餐的時候,問季白,周六日還要訓練嗎?

季白答,你周六日不吃飯嗎?

於是許詡就無言了。

到了下班的時候,許詡整個人已經蔫下來。但因為晚上的相親早就約好,她只能想,早點見了,完成任務,回家睡覺。

她直接去了局裏停車場,許雋專程來接她。剛下地庫,就看到季白從另一個通道走出來。

“許詡!”清亮的聲音,是許雋,穿著黑色精良的西裝,正坐在他的奔馳裏,眼中帶笑。只是看到她身上簡單的襯衣休閑褲,皺了眉,“你就穿成這樣去相親?”

許詡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樣?”

許雋就不做聲了。許詡轉頭:“季隊,再見。”

季白居然也往她身上掃了一眼,點點頭,走向旁邊的車。

許詡走過去,許雋給她開了門,有點意外:“你上級?”

她點頭,剛好看到季白開著黑色別克經過。很普通的車,他也沒看他們。

***

燈火初上時分,黑色奔馳在車流中穿行。當許雋把車停在“院落”門口,許詡還是敏銳的察覺出不對勁。

院落,本市低調但出名的私人會所。幾年前,許雋賺到人生第一個百萬時,豪氣萬千的帶許詡來吃過一次飯。後來許雋來得勤,許詡自然不奉陪。

但是與IT工程師相親,來“院落”是不是大張旗鼓了點?

眼看許雋悠悠閑閑邁著長腿往裏走,許詡:“你站住。”

許雋當然明白她在質疑什麽,面不改色的自圓其說:“IT公司總裁,當然也算IT人士——不能因為人家職位高,就歧視人家。”

許詡蹙眉:“首先,總裁屬於管理人員,不屬於技術,不是我指定的類型;其次,這個類型的人,性格和心思一般比普通人覆雜,工作也更繁忙。難道你希望我面對一個動蕩而聚少離多的婚姻?”

許雋也斂了笑,答道:“首先,這個人我接觸了一段時間,並不像一般富家子胡天胡帝,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許詡,感情不是刻板的事情,不是靠分析、預測就能成功;其次,你今天既然來了,就要給我這個面子,至少把這頓飯吃完。”

許詡不說話了。

許雋以為她生氣了,心想自己是不是說重了。剛想放軟語氣,許詡卻點頭:“我接受你的說法,進去吧。”

許雋一楞,笑了,摸摸她的頭發:“接觸接觸,不合適你就踹了他,管他是總裁還是小兵,我妹妹喜歡最重要。”

許詡點頭:“廢話。”

兩人走向預定的雅間,遠遠只見風格古舊的黃色窗欞,窗紙潔白如雪。一室清雅靜謐中,一個年輕男人端坐在桌後,手邊是一壺清酒、一爐檀香。門上白瓷風鈴叮當作響,男人擡起頭,看著許詡,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俊朗的容顏在燈火夜色中,有種柔和的清雋。

葉梓驍。

☆、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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