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聲輕喚中，楚昭幽幽轉醒，摸了摸腦門，映入眼簾的是鐘氏擔心的目光，“阿娘。”

一說話才覺得聲音沙啞得很，沖著一旁的三珠道：“倒杯水。”

三珠不敢遲疑，趕緊的過去給楚昭倒了一杯水。楚昭喝了一杯水，總算覺得喉嚨沒那麽難受了，只是這腦門……

伸手去一摸，還包了紗布了，楚昭問道：“朕這是怎麽了？”

“陛下勞累過度昏了過去，還把腦門撞到了。錢太醫已經給陛下上了藥，陛下無事了。”三珠看了一眼鐘氏，見鐘氏沒有說話，這才大致將經過說與楚昭。

楚昭聽著點點頭，“最近事情太多了，看樣子是要好好休息休息才行了。”

鐘氏道：“既然知道，事情就交給下面的人去辦，政事堂，六部尚書難道都是擺設嗎？”

楚昭道：“知道了阿娘，我會把事情都安排下去的，我現就只盯著一件事。”

話到這裏又停下了，鐘氏也沒有多問。楚昭看了看外頭，天已經黑了，外面陣陣呼嘯聲，楚昭聽著問道：“是下雪了嗎？”

三珠聽著一問去打開了窗，果然看到漆黑的天空飄著雪白的大雪。

“陛下，是下雪了。”三珠回了一句，楚昭道：“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啊，瑞雪兆豐年，希望來年是個大豐年。”

三珠奉承地道：“陛下得天獨厚，來年一定會是個大豐年的。”

楚昭微微一笑，“阿滿這一去荊州都快一年了，事情也查得七七八八，該讓他看到的都已經讓他看到，也該讓他回來了。阿宸，什麽時候能到京城？”

後面一句問的是三珠，三珠道：“算算日子，再有半個月承王殿下就能動身趕回京城了。”

點了點頭，楚昭表示聽進去了，鐘氏給楚昭拉了拉被子，“想阿滿了嗎？”

“一年不見，不知他又該長到多大了。”楚昭目光甚是柔和地說，鐘氏道：“阿滿快回來了。”

隨著楚昭一昏，朝中的局面更加的詭異。張宣依然在徹查荊州涉案的大員，一個又一個全都給揪了出來，最後一份確定的名單呈到楚昭的面前時，楚昭額頭上的傷已經好了。

“這是你最終確定的名單？”楚昭詢問一句，也是要確定。

“是！”張宣十分肯定地回答，歷時數年，她嘔心瀝血終於將涉事的人相關的證據都找到了。

長長幾頁的名單吶，涉案之人廣及京中幾乎各家，這麽大的網啊，楚昭冷冷地笑了，“召百官上朝。”

隨著楚昭一聲令下，早朝過去不久，卻被再次叫到了朝堂的百官一看，哎喲，這人怎麽那麽齊啊，連那九品芝麻小官都到了。

楚昭一身黑色繡著金紋暗龍的龍袍，站在宣政殿之上，二話沒說地將一份名單丟了出來，“都看看，看看這份名單，這是荊州大案在京涉案的人員，都好好地看看。”

蕭其陳看了一眼離著他不遠的名單，走了過去拿起細細地看了，越看他的臉色就越是不好，張宣不僅將名單拿到手，每個人的身份閱歷背後，都備註了在朝任職者的官位。

雖然這些人不是在朝的官員，但是，狐假虎威這句話從來不假。那麽大的一張關系網啊，蕭其陳十分的心驚。

看完之後，蕭其陳遞到了韋尚任的手裏，韋尚任仔細地看了半響，越看越覺得呼吸急促，喚了一聲陛下。

“各家認領你們家的人，你們有兩個選擇，自己處置或都是由朕親自來處置。”楚昭將自己召人來的目的說了出來，蕭其陳連想都不想地應下，“臣明白！”

蕭家涉案者是蕭其陳的親弟弟啊，蕭其陳只覺得胸口的郁氣極重，恨不得立刻地回家把人處置了。

“想清楚了，朕只誅首惡，不作誅連。再想想你的親人為何會跟荊州的案子扯到了一起。朕不問你們之前究竟對荊州一事知道多少，朕只管你們把事情給朕處置好。”

“朕不怕殺人，死在朕手上的人從來不少，你們如果覺得朕會怕法不責任，可以只管的試試。”楚昭毫不掩飾在這件事中的強硬，以為用這點把戲就能把她給嚇住，打的倒是好算盤吶。

“臣等明白。”話到這個份上，有腦子的都明白事情不簡單了。

涉案之人的網太大了，如果說不是有人蓄意而為，他們一個字都不信。所以，楚昭此時把人都清理了幹凈，何償不是給了他們機會，因為如果他們不動手，由著楚昭動手，後果，他們更承擔不起。

很快，各回各家，各自找到了自家拿了銀子的人。

如韋尚任與蕭其陳，會更細致地問事情的來龍去脈，紛紛給楚昭上了一份密折，楚昭將折子鎖好了。

各家都在年前處置了涉案之人，貪汙過多的，死，輕者而送回老家，餘生都在老宅裏不能再隨意出入。

同樣趕在年三十之前，楚操回了京，楚昭正式升張宣為大理寺卿，主管大理寺。

“母皇！”已經顯露出男兒風骨的楚操站在楚昭的面前，喚了一聲，楚昭走了過去，一年不見，楚操竟然高了她半個頭了。

“阿滿回來了。”楚昭驚嘆之餘，微微一笑地說。楚操也露出了一個笑容，“幸不辱使命。”

楚昭拍拍楚操的肩頭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那是對於楚操的肯定，楚操聽著就更高興了，與楚昭道：“阿姐生了個小侄女，我還沒見過呢。”

“一會兒你阿姐會帶她進宮，有你好好看的時候，不急。”楚昭見著了一年不見的兒子，看到他變得清朗的眉目，她知道讓楚操去這一趟荊州做得極對。

“母皇怎麽瘦了許多了。”楚操註意到楚昭的削瘦，瞪大了眼睛地問，楚昭道：“最近操心得多了，無事。”

楚操道：“母皇將事情交給別人去做，做不好的就換人，何必過於操勞。”

“長大了，還會關心母皇了。”楚操的關心楚昭還是十分受用的，只才說了一會兒的話，楚昭又顯露出了疲憊，這讓楚操更覺得不對了。待楚昭回去休息後，楚操問了楚昭身邊的人，“母皇怎麽了，才說幾句話就累了。”

三珠道：“陛下只是累了，並無大礙，大皇子不必憂心。”

楚操皺起了眉頭，待見了楚宸後，寒喧過後，楚操直接地問了楚宸，“阿姐，我看母皇的精神不太多了。”

“前幾個月，我去匈奴之時，姑姑累得昏倒了，我回京之後專門問了太醫院的人，他們都說姑姑無礙，只是姑姑的精神頭一直都不怎麽好，但是不管是太醫還是姑姑身邊的人都說姑姑無礙。”顯然楚操的懷疑也同樣是楚宸的懷疑。

姐弟倆對視了一眼，楚操道：“我們另想辦法。”

楚宸道：“朝中早有蜚言，但是姑姑每日早朝從不間斷，處理朝事又跟往常無異，只是精神頭沒有往日好。”

“阿姐跟我想到了一處？”楚操問了一句，楚宸朝他伸出了手，楚操攤開了手掌，楚宸在他的掌心寫了兩個字，楚操點了點頭。

“太醫院的錢植醫術了得，或許，他有辦法。”楚宸說了一句，楚操道：“那是母皇的人，無論有沒有辦法，他是不會跟我們說實話的。”

是啊，錢植又怎麽可能會跟他們說實話呢，楚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半響後道：“我看我們還是另外想個辦法驗出真假吧。我只怕姑姑一直瞞著我們。”

“祖母呢？”楚操問了一句，楚昭會瞞著他們，必然瞞不過鐘氏。

楚宸道：“我試過問祖母，祖母也說姑姑無礙。”

這是跟楚昭達成了統一，都瞞著他們？

“最近母皇身邊的人沒有變動，尤其是斥部？”楚操突然轉換話題問了一句，楚宸搖了搖頭，“並無，三珠、四喜、華蘭，我經常有看到她們出入在姑姑的身邊。”

楚操皺起了眉頭，都快能打結了。楚宸道：“荊州的事太奇怪了，舉州而貪，京中竟然還有那麽多人的涉案其中。但是姑姑說了結案，事情看著像是完了？”

“早在荊州之時我就已經密呈於母皇，母皇只回了我三個字。”

“什麽？”

“知道了！”楚操著楚昭回的話說出來，楚宸看了楚操一眼，“這麽說來，姑姑已經心裏有數，既然有了數，姑姑卻沒有動？”

“一時不動，不代表永遠都不動。”楚操接過話。

姐弟倆再看了一眼，楚宸道：“如此說來，咱們都等著消息。”

“是！多看多聽多想，少做。”楚操將今後的行事風格說了出來，引得楚宸一笑。站了起來，“不知不覺又是一年，即將來臨的是昭華十七年了！”

昭華十七年吶，楚昭改元昭華已經有十七年，論上在冀州稱帝一統天下的日子，為帝也將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而開創了一個盛世，萬邦來朝，何等的本事啊！楚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天下真好，真希望一直都好下去。”

“會的，只要我們把破壞這一切的人除掉。”楚操目光堅定地說，楚宸轉過頭，“我們兩姐弟今天開誠布公地說說話，那個位子，我想拼一拼。”

怕是沒有人料到楚宸會說得那麽直白吧，楚操微微一頓，沖著楚宸道：“阿姐，大昭是母皇一手創立了，我既沒有參與其中為個這王朝做過什麽，反倒占了諸多的便宜，我賺大了。”

“相比起守成，很小的時候我就記得母皇跟我說過的話，這下大昭是她一手創立的，她希望她的孩兒可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來能夠創建一個比大昭更繁榮昌盛的王國。”

“阿姐，我是郎君，我更喜歡自己開拓，打造一個我心中的王國。”楚操回答得比楚宸問得更直白，楚宸聽著笑了，“阿滿，你知道如今的天下支持你的人有多少，支持我的人又有多少嗎？”

楚操聳聳肩道：“那又如何，只要是母皇想做的事，沒有她做不到的。”

直白地指出楚昭是想將天下傳給楚宸的，只要楚昭在，楚昭就一定會為楚宸安排好一切。

楚宸搖了搖頭，“姑姑的支持只是相對你而偏向我，如果我自己沒有能力，制不住群臣，那個位子給了我，我也坐不穩。”

“阿姐會制不住他們嗎？天下皆以利為準，阿姐領過兵，有軍功在先，世家的私兵早被母皇收拾幹凈了，眼下他們根本沒有能力跟阿姐對抗。在這樣的情況下，阿姐還會輸嗎？”

楚操分析得很到位，形勢，地位，他能看明白，也知道楚昭在此費了多大的力氣，只為了幫楚宸立威。

“那麽你的心裏，會嫉恨嗎？”楚宸看著楚操問，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阿姐，比起你來，那個人不是更叫我恨嗎？明明是他放棄了我啊，如今偏偏在我面前擺出逼不得已，都是母皇逼迫他的模樣。”楚操直接拿了人來擋槍，楚宸……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皇伯父的死是母皇一生的痛，相依為命的兄妹，長兄如父，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母皇還跟殺父仇人之後誕下了我。我的存在對於母皇是痛，母皇讓我活了下來，給了我疼愛，無上的尊榮。母皇其實大可直接殺了我，再生下別的孩子，她也無需這麽多年來看著我矛盾痛苦。但是她沒有，母皇在恨柴家的同時，或許曾經她想過要放棄我，結果是到現在，她也依然時刻待我好，母皇是個好皇帝，是個好母親。我活得很開心的阿姐，母皇待我的好讓我活得很開心，能夠生為母皇的孩子，是我畢生的榮幸。所以，我也想努力達成母皇的心願，她對我的期望。柴家與楚家有大仇，懷有柴家血脈的我若是繼承了大昭的皇位，等同於柴家的一切謀劃都成了，換了是我，我也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母皇的安排天經地義。”

這樣的一番話，楚宸一輩子都記著，原來，她那小弟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已經看懂了楚昭的掙紮痛苦，也明白了楚昭的一切安排是那樣的無可厚非。

“阿滿，你將來一定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楚宸看著楚操微微地笑著肯定地告訴楚操，楚**朗的笑了，“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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