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楚昭親口答應，三萬擔糧食迅速從戶部提出來，由楚昭安排墨軍押送。如此浩大的工程，竟在短短的五日內完全安排妥當。

衛治感於大昭行事迅速，楚昭已經安排為衛治踐行。

憂心匈奴的衛治也是巴不得快點把糧食都帶回去給他的子民。楚昭這般體恤的行為，更叫衛治銘感五內。

“大單於，經此一別，怕是再無相見之日，還望大單於珍重。”他們也算是多年的好友了，如今這一別，再見很難，楚昭鄭重地敬了衛治一杯。

“也請陛下保重。若有機會，請陛下到匈奴來，我一定好好款待陛下，以報陛下對衛治的寬厚。”衛治是真心感謝楚昭，三萬擔的糧食，於匈奴是救命的舉措，楚昭能摒棄昔日與匈奴的舊怨，救匈奴百姓於水火，如此恩情，必銘記於心。

“有機會朕一定會去。”楚昭答應下了衛治，兩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楚昭道：“此去山高路遠，單於一路走好。”

“多謝陛下！”衛治對楚昭施以匈奴最高的禮節，楚昭作以請的姿態，衛治帶著他的人，跨上了馬兒，一行遠去。

楚宸走到楚昭的身側，“這位衛治大單於真不像是個匈奴的大單於。”

“怎麽說？”楚昭回頭問了楚宸何有此言，楚宸笑道：“我看歷來匈奴進犯中原都是因為匈奴災起，為了平覆匈奴百姓的怨氣，他們的大單於就拿了中原百姓施以毒手。”

“匈奴今逢大災，又剛好是各部平定之時，衛治竟然不怕後院起火地跑到大昭來借糧食，如此膽量，叫人不得不生敬。”楚宸分析著衛治，楚昭點了點頭，“如果換了是你，你會跟他一樣做嗎？”

“會。匈奴雖然善戰，大昭的兵馬也不是吃素的。”楚宸昂起頭甚是驕傲地說。

“這才是衛治為什麽會到大昭借糧的原因。他就是想搶大昭的糧食，他能搶得了嗎？昔日的匈奴以二十萬兵馬犯我雍州而被誅盡，如今的他兵馬未必有當日之盛，以卵擊石，不可取也。所以，你一定要記住，無論處在什麽樣的情況，國強，才有資格跟人談條件。倘若今日不是大昭足夠強大，你以為衛治會跟我們借糧，借了是要還的，搶了去的是不用還的。”楚昭借機給楚宸上課，楚宸連連點頭，楚昭說得正對，兩國之間的交往，就是這般，你強我敬你，你弱我欺你。

楚宸道：“衛治會把糧食還我們嗎？”

“國書上寫得清清楚的，我不怕他不還。我雖不喜歡戰爭，也不畏戰爭，拿了我的東西不想還，做夢。”楚昭是好說話的人嗎？必須的不是，拿了她的東西想要不還，想得倒美。

“姑姑沒有看出其他什麽來嗎？”楚宸突然提醒了一句，楚昭一頓，“其他的什麽？”

“衛治大單於之女，似乎與阿滿甚是投緣，我看人走的時候還送了阿滿什麽東西。兩國聯姻，是為永結聯盟的最好辦法。”楚宸將自己的發現告訴楚昭，楚昭道：“別說這樣的傻話，聯姻要是有用的話，還有那麽多仗打。”

楚宸聳聳肩道：“那只是姑姑看得明白而已，多了去的人覺得聯姻的好處多了。阿滿是大昭的皇子。”

楚昭挑了挑眉，“怎麽，你也關心阿滿的婚事了？”

“我是看阿滿似乎也挺喜歡那小姑娘的。”楚宸擺手表示自己絕對沒有那樣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兩個人似乎還挺投緣的，所以才說說而已。

“要是將來阿滿長大了想娶她，我沒意見。”楚昭丟了這一句，楚宸一頓，“姑姑，不是吧。”

“你覺得不好？”楚昭是聽出了楚宸話裏的意思，這是不同意啊！

楚宸道：“當然不好，阿滿是我弟弟，他娶了匈奴的姑娘為妻，姑姑你是肯定不許他三妻四妾的，這兩個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多委屈阿滿吶。”

楚昭看了楚宸一眼，“我還覺得你定下的王妃委屈了你呢。”

“那不一樣，我已經長大了，我知道自己要什麽，也會憑自己的本事得到我想要的。”楚宸順口就答了上來。

“我剛剛說了，等阿滿長大了，將來他也會跟你一樣長大，也會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我沒有幫你決定你想要的東西，你也不能幫阿滿多做，知道？”楚昭是用自己提醒楚宸啊，楚宸一頓，好嘛，她是習慣了楚昭只管大局的放養方式，對於楚操，她倒是關心地太多了！

“怎麽覺得養個孩子那麽難！”楚宸已經開始發愁了，楚操是她弟，她都覺得養起來那麽難，將來她自己有了孩子，那該怎麽養啊？

楚昭瞥了她一眼，“再難你也得要養，告訴你，最少得生兩個孩子，多的話，你自己喜歡。”

“姑姑也只生了阿滿一個。”楚宸一聽要生兩個，立刻瞪大眼睛看向楚昭，控訴她這是自己生的少，還讓她多生。

“我還有你啊，你有侄女嗎？”楚昭一句就堵了楚宸，楚宸聽著根本就無從反駁，這還是她呢，她要怎麽回啊！

楚昭道：“你總不會希望有人天天跟你鬧吧。局我給你開好了，將來你要是過得連我都不如，阿宸，那就是你自己沒用了。”

楚宸一聽立刻繃緊了身子，“我這不是在努力跟姑姑學嗎？”

“你再學，仗的也是有我護著，所以你才會有恃無恐。凡事有善後的人，你想的東西就更少了。阿宸啊阿宸，這樣不行。”楚昭指出楚宸的問題所在，楚宸吐了一口氣，“有靠山在的時候不靠著點，將來沒了，我想靠還能靠？”

理也是這麽個理，楚昭想想自己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她是因為沒有靠山，所以她是凡事靠自己，樣樣都想全了才動手，楚宸，其實沒有必要跟她一樣。

她是有靠山的，如果她這個時候不知道利用她的靠山，那不是傻嗎？楚昭嘆了一口氣，很想說一句剛剛楚宸說的話，養個孩子真是難！

“再過幾日就是你的大婚之事，該準備的都準備妥當了？”話題掀過，楚昭問起楚宸的大婚之事，因為衛治的到來，只顧著衛治的事，楚宸婚禮上的事相對顧得就少了。

楚昭只讓禮部將最好的東西用上，格局只比她當初娶皇後的時候低一級就是了。

“有武大人在，姑姑還怕有人虧待我不成？”楚宸挽過楚昭的手，楚昭反正也沒事，就讓楚宸陪著一路走著回大明宮。

“難得今日有空，去你的王府看看。”楚昭提議，楚宸哪有不同意的，連忙點頭道：“好啊，姑姑去看看也好。”

既然說定了，楚昭與楚宸便轉向承王府。

楚宸的承王府是楚昭親自圈地所賜，離著大明宮很近，楚宸一直以來都住宮裏，一但成了婚，哪裏還有那麽自由。

進了承王府，楚昭大致看看，張燈結彩的，十分喜氣，布局的也算不錯，承王府雖是她賜給楚宸的，王府是她讓禮部布置的，她也是第一回來看。

“府裏的東西是你采辦的還是叫人給你辦的？”楚昭轉了小半圈突然問了一句，楚宸道：“是府裏的人辦的。”

“以前你住在宮裏，府裏的下人沒怎麽管，回去之後，我讓阿醒來給你看著點。”楚昭突然提了讓阿醒過來，楚宸立刻站住了道：“是有什麽不妥嗎姑姑？”

“知道什麽叫僭越嗎？”楚昭指了一旁擺放的器物，上面的九龍吐珠，楚宸一直很少呆在府裏，突然看到這麽個東西，嚇了一個激靈，“姑姑，我沒有，不是我？”

“真要是你，你也不會傻的擺著這麽明顯的位置。你得幸虧我來了，否則待你大婚之日，群臣道賀，看到你擺了這東西，禦史不知該如何諫你。”楚昭提醒了楚宸，楚宸一個激靈。

“現在知道怕嗎？說你仗著我這個靠山不夠謹慎沒說錯你吧。你這個王府哪怕你不住，那也是你的王府，裏面的所有東西都代表著你，在別人看來，更代表了你的態度。”

楚宸道：“府裏的人都是從宮中出來的，如果連我這裏都有人有心陷害，那宮是……”

憂心的是楚昭跟鐘氏啊，鐘氏這麽多年掌管大明宮，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人設計陷害她，宮裏的情況不是要比她這裏更亂。

楚昭看了看楚宸，楚宸感覺楚昭的眼神有著別的意味，“姑姑怎麽了？”

“這些年只教你朝事，倒是忘了這後院裏的事了。從明天開始，先跟你祖母學點基本的。”楚昭算是想起來自己對楚宸的教育忘了什麽，是以立刻補上，楚宸一頓，“後院的事？”

“就好像今天這樣的事。你以為在前朝不被人捉到把柄就算完美了，這回讓你明白了，前朝動不了你，後頭照樣有辦法揪出你的錯。你不僅在前朝要謹慎，就是在你自己家裏也要小心。除非，你保證你的人可以把你的周圍清理得幹幹凈凈。大明宮裏也並不完全幹凈，水至清則無魚，只要他們沒辦法進我們的身，就算知道他們是奸細，我也不會清理得幹幹凈凈，知道是為什麽？”

“清理幹凈了他們也一定會再找機會把人塞進來，與其費心去查另一個奸細是誰，還不如掌握知道的奸細而探得對方的情況。”楚宸不傻，楚昭一點就通。

“不錯，就是這個道理，你啊，一直學的都是陽謀，也是時候讓你接觸一下這些了，後院之事，有時候遠比前朝的爭鬥更激烈，阿宸，好好看看啊！”楚昭是已經決定將楚宸交給鐘氏去教了，比起她這半桶水來，鐘氏是滿桶的，所以讓鐘氏教這些，遠比楚昭教要更有效果。

是以，在大婚之前，楚宸終於接受了另一種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教育，鐘氏讓她見識到了，她從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面。

原來男人跟女人之間，竟然有那麽多套路，一個不慎，不僅女人能毀了男人，男人也可以毀了女人。

還有那些暗釘，別看他們不起眼，關鍵的時候能要了人的命，楚宸第一次看到這些陰暗，也才知道，鐘氏跟楚昭有多麽的不容易。

天下大亂，楚毅之又死了，楚昭跟鐘氏撐起了楚家，打下大昭的一片江山，楚昭跟世家們明鬥，暗地裏的交鋒也是數之不盡，如果不是楚昭有墨軍，還有鐘氏早就養出來的忠仆護著，楚宸跟楚操根本長不大。

楚宸想到自己小時候還作死的去當了一回誘餌，難怪那次楚昭跟鐘氏那麽生氣。

“你成了親也別覺得後院的事就交給韋家的那位負責，且不論你信不信得過他，該知道的事情，自己就要掌控，因為你永遠都不確定，下一刻他會不會背叛，把命交到別人的手裏，是最不可信的。”鐘氏或許是因為失去的太多，經歷過太多的陰暗，她跟楚昭的坦蕩是完全不同的。

楚昭可以毫不猶豫地對人交付她的信任，鐘氏卻是除了自己跟楚昭，其他的人都不相信的。

“祖母，他跟我的利益是一致的。”楚宸想了想還是幫著未來的王妃說了一句好話，鐘氏卻一聲冷笑，“一開始的一致，代表了將來的一致嗎？”

楚宸不安地動了動，每次一跟鐘氏談到這些事，楚宸就覺得頭皮發毛。

“跟你姑姑學了那麽多年，別的沒學到，輕信於人你是學得十足了。但是，阿宸，你如今覺得自己的識人之能如何？”識人之能，那就是看人的本事，楚宸想了想道：“應該還行。”

“還行。阿宸吶，你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你的幸運是因為你姑姑已經為你安排了一條光明大道，只要你照著她的安排走，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你的不幸也正是因為你姑姑為你掃平了所有的障礙，所以你看不到你一路走來的危險。阿宸，你需要有一個對手來磨礪你，如今，也差不多是他要出手的時候了。”鐘氏如此一說，楚宸看向鐘氏道：“對手？”

“是，對手，一個早些年，你姑姑就準備好了留給你的對手，正好，阿滿也將要跟你學習，如今他出手，想必他也等了很多年了！”鐘氏勾勒著一抹冷笑，楚宸真要好奇死這個人是誰，竟然在多年前就讓楚昭安排著留給她當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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