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愉被當眾初絞殺，姬洪郎真的亦死，假的亦死，楚昭竟然沒有處置韋佗。

但是，宴會之後，韋佗回了家就大病不起。姬家的人，除了姬洪郎被楚昭處死之外，餘下的人楚昭連動都沒動，回想楚昭的手段，怎麽看都不尋常。

偏偏沒有哪個敢詢問楚昭的打算，楚昭在除夕當夜絞殺了楚愉，可見她的心中並無避諱。

殺完了人，該做什麽，還做什麽，只是大昭國少了一個衛國長公主，楚昭的兄弟姐妹，是真的僅剩她一人了。

因楚愉之事，韋佗回府就病了，昭華二年的第一次大朝會他都沒趕上，餘下的人親眼看到楚愉之死，心裏都不禁悚了楚昭，所以昭華二年的小半月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太學武堂的第二次招生隨著正月十五而開始，楚宸一早就被收拾得好好的，高高興興地準備參加考試。

楚昭也要趕著上早朝，拉了她叮囑道：“好好考，出了宮你就不是楚宸，而是周宸，公主的身份在太學不能用，蕭先生也會把你當作尋常的學生，能不能考進太學，看你的本事了。”

“姑姑放心，我一定會考進去的。”楚宸握拳十分自信，楚昭拍拍她的肩，“我等你的好消息，加油！”

給楚宸打完了氣，楚宸點頭，隨後阿兼作為下手親自送楚宸到了太學。

“阿兼嬤嬤，我就進去，很快就出來，你坐在這裏歇會兒。”太學和武堂的招生，比起去年倒是多了不少人，楚宸看到那麽多的人也不怯場，跟阿兼打了招呼，隨著太學負責接待學子的人走了進去。

“小娘子是哪裏人，看起來還沒到太學招生的年紀？”楚宸長得跟年紀差不多，卻是個精致的小娃娃，漂亮的孩子沒人不喜歡。

負責接待學子的分男分女，小娘子們由婦人引入，小郎君由男人引入。這會兒招呼楚宸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婦人，為楚宸的美色所迷，眼睛直放光。

“我才六歲，不過太學雖然規定了招收七歲以上的郎君和小娘子，也附錄了，若有成績優異者，可以破格錄取。”楚宸小大人一樣地說話。

婦人掩口而笑，“對，太學跟武堂都有這樣的規矩。看起來小娘子的家人很著急。”

楚宸瞥了婦人一眼，“還好。”

答得煞有其事，婦人再次逗笑了，“真是個又漂亮又懂事的小娘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周宸。”楚宸沒忘楚昭的叮囑，從阿娘的姓，取之字。

“宸字，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取的名字。端敬皇帝唯一的子嗣，正好就是一個宸字。不過也沒關系，要改名也是以後的事。”婦人倒是大大咧咧地說得十分無所謂，楚宸頓了頓，應該沒有人敢讓她改名吧。

“好了，考場到了，小娘子快進去吧。”婦人引著楚宸到了一處，裏面已經坐了不少八九歲甚至以上的男男女女，楚宸作一揖，“有勞了。”

“客氣客氣了。”小娘子知禮，沒人不喜歡，楚宸小步邁入了考堂，正上方擺了一個香爐，香已經燒了一半，楚宸想到了蕭其陳說過的參加報名考試的時辰，若是這柱香燒完了沒到的人，只能等下一次的招考了。

“咚！時辰到，各坐各位。”隨著一陣鐘聲響起，先生的聲音響在耳畔，楚宸乖乖地坐在一旁，很是高興地等著。

四面的門都被關上了，考場四角分別各站了兩位先生，正上方又有兩位監考，此時該發卷了，楚宸已經開始給自己磨墨，還好楚昭早些年就讓她練習自己做自己的事，磨墨的動作倒是熟練得很。

磨墨好了，試卷也發到了楚宸的手裏，楚宸將考題全都看了一遍，內容涉及極廣，天文地理，音律族譜，還有經義。

看完之後楚宸開始動筆，這張卷楚宸答得沒有壓力。答完之後，楚宸一看，哎喲，好多人都還在磨墨，楚宸撇撇嘴，還好姑姑讓她學著做，否則這會兒她也被人笑話。

“你的卷子答完了？”楚宸是考試的人裏看起來較小的，做得又快，一開始她又先人一步地磨了墨，如今擱了筆打量四周，安安靜靜的像在研究什麽。

後面的監考走了過來，詢問了楚宸，楚宸連忙站了起來回話，“是的先生。”

楚昭說，在太學跟武堂裏的人，都是先生。

問楚宸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聽到楚宸的話取了楚宸的考卷，細細地閱覽，竟然全都對，嘴角抽抽地拿了卷，與楚宸說道：“你坐下。”

楚宸很聽話地坐下了，隨後那先生拿了卷上去給其他人一看，得，一眾先生都對楚宸議論紛紛的，楚宸有點沒底，難道錯得太多引起了先生的註意？

不要啊！要是考不進太學，哪有還臉見楚昭跟兩位先生！

心中哀嚎著，楚宸板著一張小臉，努力地藏著自己的心思。然後，剛剛拿了她拳子的先生再次走了過來，給了她一張卷，“你再做這張卷子。”

嗚，不會是因為剛剛的卷子做得太差，拿了另一份更容易的來吧？楚宸心裏一沈，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接過了卷子，難度加重了好像。

一看卷子楚宸就松了一口氣，蕭其陳說過，太學是按學子的優劣分班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以天為頂，荒為末。

題目難度增加了，就證明她剛剛做的卷子不錯，如果說一開始考的是荒班的考卷，這回應該就是洪班了。

想到這裏，楚宸立刻提筆，趕緊做起卷子來。這一次，一左一右兩位先生守著她，楚宸一點沒有拘束，該怎麽樣寫就怎麽樣寫，以前的時候，不是鐘氏就是楚昭守在她的旁邊看她寫字，最近的半年，姜參和蕭其陳更是盯著她寫題，所以楚宸很是淡然。

她習慣，一旁的兩位先生見她下筆鎮定，答的題目準確性亦是極好，瞧了瞧她那小身板，一邊還有她的一應資料，周宸，原冀州人士，現居長安，父母雙亡，隨祖母姑姑同居，今歲為六。一個六歲的孩子，他們出的試卷答出了第一份也罷了，這一份難度加倍，她竟然還答得上來。

“先生，寫完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楚宸再做完了手上的卷子，對錯一旁的先生早就已經心裏明白了，默默地拿了楚宸的拳子，往前交給了其他先生查驗。

然後，沒有然後了。“此子雖未達太學招收學生的年紀，所績如此優異，是洪班的學子之上，不如，讓幾位大儒來考考，看看究竟讓她進哪個班。”

“這個主意好。陛下興辦太學和武堂，就是想要培養人才，此子雖非男兒，太學之中既然招收女弟子，這樣好的苗子，理當稟明大儒，讓他們決斷。”

一說一來，就是決定了讓幾位大儒來才考楚宸，隨後，有人去將情況稟明了作為校長的蕭其陳，剛聽名字蕭其陳就知道是誰了。

“請幾位大儒去考，我就不去了。”身為先生，理當避閑。

“大人這是？”凡是成績優異之子弟，以往蕭其陳都親自去查看的，怎麽這一次卻例外？

蕭其陳道：“有幾位大儒考較，讓他們將意見反饋就是，我還要去別處看看。”

考場不是只有一個，雖然楚宸是他弟子的事到現在知道的人不多，將來楚宸必是要在大昭大放異彩的，既然如此，他索性放手到底，免得將來天下皆知，卻又說他偏袒自己的學生，這可不是女帝想要的。

若是想讓楚宸以公主的身份進入太學，楚昭就不會讓楚宸以母之姓為姓。女帝的心思，蕭其陳是再明白不過的，他現在沒有去參與楚宸的考核，也是遂了女帝的心思。

太學和武堂除了朝中的官員會到各班不時授課之外，當然也是坐館的大儒。

有姜參和韋尚任出面，雖然對於男女混學一事，有很多人心裏不能接受，但是女帝都有了，女學生什麽的，除了忍還能如何？

最要緊的還是，楚昭丟下了一個天大的誘餌，凡入太學和武堂授課的大儒，可以優先著經立說修書，一應費用俱由國庫所出。

著經立說修書，那是多少人心中盼著能夠完成的夢想，沒有一個讀書人不想做的。

所以，女學生跟著經立說修書一比，實在輕得可以忽略不計。

楚宸就這樣被帶到了一處寬敞的房間，十個胡子都有些花白的人坐在上面，在他們的對面，只擺了一個位子，那是給她坐的？

坦然地走了過去，楚宸與諸位大儒見禮，其中一個很是和藹的先生道：“坐下吧。”

“謝先生。”楚宸再次一拜，這才安坐。

說起來太學跟武堂用椅子還是楚昭弄出來的，不用壓著腿坐，舒服好多。大明宮裏，楚昭也想換上椅子，可惜被鐘氏壓下，楚昭只好老實了。

“是個俊俏的小娘子啊！”集結了楚毅之跟媚娘的所有優勢長成的楚宸，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小美人，她長得還小，上頭又是足以當她曾祖父的老頭誇的她，楚宸甜甜一笑，算是謝了人家的誇獎。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讀過嗎？”誇獎楚宸的先生問，楚宸點了點頭，“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喝，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楚宸將後面的背了出來，十分流利，引得那位先生捋了胡子，“背得很熟，可知何意？”

“略知一二，知美而分醜，知善而懂惡，就好像我與先生，知我之幼，而知先生之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對面的一眾先生。

“嗯，不算死讀書，倒是吃透了些道理。那後面那一句，故聖人處無為之事，你知何為不為？”意思說對了些，還沒有說全。

“為之不為，聖人指不為亦是隨天地之萬物的規律，不為亦是為了。”楚宸將自己的理解說了，再次引得那位先生連連點頭，“是個通透的。這樣的年紀能有這樣的見識，難得，難得。”

被誇的楚宸大樂，嘴角微微翹，被誇了被誇了，回去可以跟姑姑交代了。

“我考完了，諸位請吧。”最先開口的先生朝其他人示意，表明他已經考完了。

“我來考考你音律。”在那位先生之旁有一人開口，直言所誇，楚宸抱拳。

一個上午，楚宸是在考試中試過，等考完了出去，送來參加考試的人都走光了，太學門外，空蕩蕩的只剩下阿兼在等著。

看到楚宸過來，阿兼立刻迎了上去，“大娘子怎麽那麽晚，你再不出來，奴就要沖進去問蕭大人要人了。”

楚宸擺擺手，“姑姑說得一點都沒錯，太學的先生們真是太厲害了，那麽多的問題我都答不上來！”

很是有氣無力地說話，阿兼一頓，“先生們？”

“是啊，先生們，整整十位。”楚宸倍受打擊，原來一開始問她的先生是十個先生裏面最好說話的，後面問答的先生聽她說完了都不發一言，臉色都不好看，她是不是進不了太學了？一想到這裏，楚宸就更蔫了。

“阿兼嬤嬤，我許是進不了太學了。”楚宸很是無力地說，“先生明明說只要考試通過就好了，沒想到還有十位大儒面考，我就考砸了。”

一副要哭的表情，阿兼連忙拍拍她的背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是還有陛下嗎？”

“姑姑說了，我要是考不進太學，我就別進。”所以啊，她最大的靠山根本不可能成為她的靠山，進不了太學，不僅丟臉，以後等弟弟妹妹出世了，一定會笑話她的。

一想到這裏，楚宸更覺得前途無亮，拼了老命的捉了捉腦袋，“怎麽還沒回去？”

熟悉的聲音，立刻讓楚宸一個激靈地站直了身子，蕭其陳緩緩走了過來，楚宸抖了抖，準備迎接蕭其陳恨鐵不成鋼的責罵。

但是，等了半天沒聽到聲音，一個作揖沒有起身的楚宸擡起了頭，瞄了蕭其陳一眼，蕭其陳負手而立，正好捉了個正常，楚宸摸了摸鼻子，掩飾尷尬。

“答得不錯，能讓十位大儒都認可讓你進宙班，很好！”蕭其陳丟出來的話，差點沒讓楚宸跳起來，“先生的意思是，我可以進太學了？”

“自然！”蕭其陳肯定地回答，楚宸高興地跳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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