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之用心良苦，他是個過來人，他親眼看過不少人因為閑言碎語而棄之一切不顧，自此墮落再無雄心。

在他看來，楚昭是他的妹妹，理當跟他們的阿娘一樣強大。強大的內心，並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以前的時候，因為楚昭還小，阿娘不常帶她出去，當然沒什麽難聽的話進楚昭之耳。但是，慢慢的，什麽話都會有了，所以，楚毅之先一步給楚昭打了預防針，只盼以前他所經歷的一切，楚昭都能過去。

可惜的是，偽兒童楚昭根本不在乎所謂的世家不世家，以她的觀點，就憑鐘氏露的口風裏，楚家上下用著鐘氏的嫁妝，一個個還擺起看不上鐘氏的嘴臉，還納了小妾，楚昭就完全看不上楚章好吧。

楚毅之不知道呢，繼續帶著楚昭往裏走，一路上為楚昭解釋所見之物，雜亂散發臭味的街道，爭吵聲，叫罵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著。

阿醒跟在他們身後，心急死了，小娘子才多大的人吶，小郎君竟然帶著小娘子來這種地方，萬一要是嚇到了，那可如何是好。

楚昭兩輩子第一次親眼看到書上寫的底層百姓如何苦苦掙紮求生，粉飾太平的人太多了，至少在今天之前，楚昭是以為這個朝廷還是可以的，但是，今天親眼看到或是兒童，婦孺臉上掛著的麻木神情，一臉臘黃可見食不裹腹，這還是京城，天子腳下。

“當今聖上不知天下的百姓過的什麽樣的日子嗎？”楚昭終是忍不住地問。

楚毅之道：“天子居於深宮，只要百官不說，他又如何知道呢？”

“那百官知是不知？”楚昭再問。

“知與不知，只要不做，又有何差別。”楚毅之說得十分犀利，楚昭聽得覺得真是太對了。只要不做，不解決這些問題，知與不知又有何差別呢？

楚毅之沒有告訴楚昭的是，他在外游歷三年，天災人禍之下，易子而食的百姓不知凡之，偏偏整個大魏朝上下還一片歌舞升平。

他有他的打算，只是時候未到，他只能沈住氣，入禦史府為文書這個主意大好，天下一亂，只怕無人能想起圖冊典籍了。

但要興天下，無圖冊典籍不可，五年的時間，我會將這些圖冊典籍，收錄於楚家。

楚昭怎麽也沒想到，楚毅之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麽無害，凡事謀定而後動，楚毅之正是此類。

“阿兄想幫他們嗎？”天快黑了，就要宵禁了，楚毅之抱起楚昭往楚家走。

楚昭小聲地跟楚毅之說話，楚毅之道：“想，但阿兄還沒有這樣的能力。你要記住一句話，凡事量力而為，知何當為，何當不為。命若沒了，一切皆虛妄，只要還能活著，一時做不到，將來必能做到。”

聽到楚毅之這樣叮囑她的話，楚昭大松了一口氣，她還怕楚毅之意氣上來，不管不顧地來個死諫。

楚毅之能叮囑她凡事要保命，楚昭就不怕他一時腦抽做了什麽不當的事。

“阿兄能做禦史屬官嗎？”楚昭再次問這問題，楚毅之點頭道：“可，以阿兄的才學年紀，眼下要當禦史是不能，小小一個文書還是可以的。”

楚昭聽著笑了，楚毅之道：“等進了禦史府，阿兄想讀什麽書都可以了。”

說到此時，楚毅之露出了期盼，讀書人愛書，楚毅之更顯得對書的重視，楚昭道：“我喜歡讀史。”

正想著將來的美好日子，聽到楚昭所言，楚毅之盯著楚昭，楚昭再次道：“我喜歡讀史。”

哦，這莫不是讓他多看史書回來教她？無聲地詢問，楚昭給了他一個就是這樣的眼神。楚毅之伸手揉了楚昭的狗頭，“你太小了。”

“阿娘教的。”理直氣壯地把她做的不合理的，合理的事都推給鐘氏，反正，鐘氏一直都有跟她講史，她是喜歡聽史啊！

“你要乖乖的當小娘子！”楚毅之再次揉了楚昭的頭說話，楚昭翻了個白眼，“阿娘跟阿兄說的都是反話。”

當個個乖乖的小娘子，你會帶不滿兩歲的孩子來貧民窟，告訴他，你過的日子比很多人都好，你要知道惜福，不能跟別人比？

既然之前不拿她當一般的小娘子，現在就別想忽悠過了。

“阿娘以往總說我不像一般的小郎君，你才是最不像小娘子的小娘子。”楚毅之抱怨，楚昭道：“都是阿娘教得好。”

楚毅之被一堵，楚昭啟動賣萌攻略，“阿兄，我乖。”

所以啊，一定要多給她看史書，唐太宗李世民說了，以史為鑒可知興替。天子腳下都亂成這樣了，這個天下要說不亂都有假。

可憐的楚毅之啊，因為楚家的沒落，在這個沒有科舉，出仕要拼爹的年代，楚章身上都只掛了個閑職，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沒有蒙蔭又無功，楚毅之一點都不想像楚章一樣醉生夢死的過日子，楚毅之是有野心的，否則他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外出游歷，三年還完好無損的回來，足見他人雖小，本事絕對不小。

“對，要乖，一直都乖乖的，將來阿兄一定不讓任何人看輕你跟阿娘。”楚毅之再次拍拍楚昭的頭，卻已經道破了他的心思。

楚昭聽懂了，有心想問她哥，你想怎麽樣做呢？拼爹是不行了，想要出仕或像他們的親舅那樣立戰軍，士大夫都看不上武夫，這法子哪怕鐘氏沒意見，楚太夫人跟楚章絕對要以死相逼，斷不會答應。

沒法兒拼爹，不能去立軍功，還有另一個辦法，刷名聲，努力地刷名聲了。不管是孝名，廉名，只要你的名氣夠大，絕對可以出仕。

但是，這個法子是要經年積累才成的，眼下楚毅之能等嗎？

楚昭沒敢問，她今天的表現已經夠出格，再出格下去，真要被當妖孽了。

楚毅之是個有主見的人，他既然說了可以做禦史的文書，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既然這樣，她就別操心了，乖乖的當她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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