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寧夏的外婆？這麽熱的天，快進來吹風扇涼快一下。”門衛室坐不下這麽多人，那位老師想了想，好心地領著周老太她倆往辦公室走。從校門口到辦公室還有一段距離，邊走他就邊跟周老太她們說話，說的當然是寧夏。

寧夏啊，今年理科高考狀元。狀元年年有，能夠考出滿分的狀元卻只此一個。總分750，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連語文都一分沒扣。

成績公布出來之前，多家名校的招生辦就已經打電話過來了，都希望寧夏能夠報考他們學校，開出的條件一個比一個優渥。而成績出來後，整個省都轟動了。大把大把的媒體聞風趕來采訪她，學校門檻差點被踏破。

校領導高興得合不攏嘴，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將橫幅彩帶掛了起來，還大手一揮給寧夏獎勵了十萬塊錢。教寧夏那個班的老師沾了學生的光，成就有了、大把的獎金到手了，一個二個神氣得咧，恨不能把嘴角揚到天上去。

作為準高三的一名班主任，這位老師看得十分眼熱，他不奢求自個兒班能夠出個滿分狀元，出個七百分往上的就可以了。

他本來想請求寧夏給準高三的學弟學妹們傳授點經驗的，可惜沒找著寧夏。那麽多媒體每天來來回回地跑，硬是一個都沒有采訪到她本人。她身邊的老師同學包括鄰居都出了鏡，就她自個兒低調的很。

這位老師叭叭叭地說了很多，言語間難抑對寧夏的欣賞與讚嘆，聽得周老太還有她二兒媳一楞一楞的。尤其聽到寧夏不僅得了學校獎勵的十萬塊錢，連省裏的地產公司都搶著給她送房後，兩人面面相覷，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轍的貪婪。

在辦公室吹了會兒風扇又喝了兩杯水，周老太冒煙的嗓子可算好了些，就聽領她們進來的老師問她們到學校有什麽事，是不是寧夏打算回學校看看。要是的話，他得早點安排好時間，一定讓寧夏跟學弟學妹們見個面。

見識到了別人對寧夏有多推崇，周老太眼珠子轉了兩圈，笑容可掬地回道：“寧夏這孩子太忙了，讓我有空去家裏玩，卻忘了跟我說她搬了新家。這不，我就來學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她。”

至於為什麽不打電話？那不是聯系不上嘛。寧母換了手機號，但沒跟娘家人說。除了少數幾個同學跟老師，寧夏的聯系方式沒給過任何人，周老太更是無從得知。

惦記著寧夏得到的獎勵，周老太神色急切，倒還反過來問與寧夏沒什麽關系的這個老師是否知道寧夏住的地址。

這老師覺得奇怪極了，明明是外婆卻不曉得外孫女住在哪兒。不過他也沒多想，打電話問了下寧夏的班主任，就將地址報給了周老太。

周老太連連感謝，神色匆匆地帶著二兒媳去到寧夏住的那個小區。在去的路上周老太還說呢，自己的衣服看著太舊了，一定讓寧夏給買兩身新的。那房子也不知道送了幾套，有個兩三套最好了，這樣的話周老二周老三也能夠一道搬城裏來。從此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豈不是和和美美？

顯然周老二媳婦也是這樣的想法，在周老太暢想美好未來時，她就在一邊附和，甚至想的更多。寧夏成績這麽好，正好讓她輔導自己的兒子讀書。

周老二的兒子九月份開學也念高三了，讀的鎮裏的高中，成績那叫一個一塌糊塗。周老二夫妻倆舍不得錢，想給兒子找個家教卻遲遲沒能下決定。

現在好了啊，有了寧夏她還請什麽家教？雖然寧夏還要上大學，但寒暑假不是有空麽，就順便給表弟補課唄。還有寧夏用過的筆記本也得弄到手，那可是滿分狀元的筆記哎。不單能自家用，想必賣出去也能值不少錢。

走到寧夏住的小區門口不過花了半小時不到，周老太兩人已經將能夠在寧夏身上榨出來的好處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由於小區管理得嚴，她們兩個非住戶毫不意外地被攔在了門外。

周老太笑著跟門衛說情，說自己找寧夏。門衛大叔本來不認識寧夏的，實在是這段時間來找寧夏的記者太多了。甚至還有家長找來的，想買寧夏的筆記本又或者想高薪請寧夏做家教。

寧夏這個名字，門衛大叔聽得耳朵都快起老繭了。他嘆了口氣，擺著手讓周老太兩人離開：“你們要找的寧夏已經不住在這裏了，趕緊走吧。”

“怎麽可能？”周老太瞪大了眼睛擺明不相信，認為是門衛故意敷衍自己。天氣熱得人心裏發慌，再加上又走了半小時的路，周老太早就浮躁了，聞言便大聲嚷起來：“我是寧夏她外婆，你打電話叫她出來見我！”

門衛大叔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呵呵道：“你既然是她外婆，怎麽不知道她搬走了？不是冒充的，就是你們關系壓根不好，恐怕都沒怎麽聯系過吧？”

被噎了一下，周老太一屁股坐地上就要撒潑。又是拍大腿又是捶地的，喊叫聲堪比殺豬現場：“不得了啦，欺負老婆子了。我就是想見見自己外孫女，你一個看大門的，憑什麽攔著不讓我見？哎喲，我頭痛。”

腦子裏都嗡嗡的，門衛大叔被她鬧得沒辦法，直接報了警。同時給業主打了電話，說她家原先那個租客叫寧夏的不是搬走了嘛，現在有個自稱是寧夏外婆的人來找。

那業主正在附近溜達著逛街，接到門衛的電話就火速趕了過來，看見坐地上的周老太臉色就不好了。

她在縣裏有兩三套房，家裏人少住不了那麽多，這才租了一套出去。寧夏只租到了六月十號，剛高考完就帶著寧母離開了。臨行前交接鑰匙，對方將一箱子筆記本和教輔書留了下來，說是送給她女兒的，希望能夠對她女兒有幫助。

房東的女兒高二了，很快就會升入高三。在市裏讀書，與寧夏不是一個學校，學習成績還算不錯，理科年級排名在前一百的邊緣徘徊。聽寧夏說要把筆記本送給自個兒女兒，房東沒有拂了她的好意，笑著接了下來，其實心裏還是不以為意的。

直到高考成績出爐，寧夏的名字時常出現在報導中，連電視臺都播報了，她方才察覺到那箱子筆記本與教輔書的價值，趕緊從雜物堆裏把紙箱子扒拉出來。看著完好的紙箱子，她十分慶幸家裏沒有耗子，沒將書頁給啃了。

在她慶幸的時候，家長群裏好多人都在打聽寧夏住在哪兒，尤其是家裏有準高三的家長，全都想買寧夏用過的筆記本或者是教輔書。一個比一個出價高，光是一本筆記本就喊到上萬了。

房東瞧了眼被塞得滿滿當當的紙箱子，心裏怦怦直跳。這裏邊的書跟筆記本加起來少說也有二十來本，價值十多二十萬。隨著那些喊價的飆升，或許還要更高。

家裏有兩三套房子的人自然不差錢，這些書本都是要留給自己女兒用的，房東沒想過要靠賣這個賺錢。但她記下了寧夏的恩情，同時也有點遺憾，沒能在寧夏離開之前，請求她指點一下自己女兒。

越來越多人知道寧夏租住了她家的房子，房東接到的亂七八糟的電話就多了。聯系不上寧夏，偶爾還會有專門跑到她家門口來蹲守的人，想從她那兒得到寧夏的手機號。

別說房東沒有了，有也不會給啊。很是被煩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消停了，又冒出個寧夏的外婆。

說實話房東就沒聽說過寧夏的外婆，應該說除了寧母，她沒見過寧夏的其他親人。這突然冒出來一個，還賴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她對周老太的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不管這人是不是寧夏的外婆，房東都好脾氣地跟她解釋，說寧夏早就搬走了，高考成績沒出來她就跟寧母一道走了。問去哪兒了？不知道呀，寧夏又沒說。

周老太還是不信，硬是拉著房東不放，嚷嚷著要她帶自己去找寧夏。後來警察及時趕到才將周老太拉開，而房東的胳膊都被捏青了。

看著周老太被警察拉著還張牙舞爪的樣子，房東暗暗搖頭，不明白寧夏跟寧母那麽好的人，怎麽攤上了這麽一個極品的親人。難怪剛高考完就搬走了，再晚點被這種人纏上才叫麻煩。

念著周老太年紀大了，除了在小區門口大喊大叫外，也沒做出其他的事，因而警察對她批評教育一番就放了人。找不到寧夏，又沒帶什麽錢出來，折騰一天後周老太還是夾著尾巴回了村子。

周老爺子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納涼，見老伴兒回來了也沒問什麽，說晚飯做好了，讓她洗手吃飯。偏周老太過不去心裏的坎兒，站在院子裏就罵。將寧母跟寧夏都罵了個遍，她還不解氣，硬是要周老爺子跟她一塊兒罵。

吧嗒吧嗒抽了幾口卷煙，周老爺子悶不吭聲，良久才開口問道：“你在氣什麽呢？咱們對桂芬又不好，她不待見我們不是很正常？”

不同於周老太，周老爺子也是看重兒子慢待寧母這個女兒的，但他拎得清，從未幻想過被苛待的寧母對自個兒還能有多親厚。他們從沒抱過寧夏這個外孫女，過年連個幾塊錢的紅包都吝嗇給，怎麽能指望寧夏掛念著他們？

不是不想沾寧夏的光，而是他清楚沾不上。自己尚且不能做到對子女一視同仁，又憑什麽要求寧母跟寧夏以德報怨。

可周老太咽不下這口氣啊，郁結於心居然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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