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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是不是生得很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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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騅疾馳如風, 瞬間掠過無數江山,蕭洵加上一鞭,滿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快點,再快點!

“大王, 大王!”程勿用追在後面, 拼盡全力依舊追不上他,只得大聲呼喊, “眼下還不確定是不是崔夫人,之前也曾幾次找錯, 還是再等等消息吧!”

不用等,三年之前,獨孤遜就幾次要求見她,他有預感, 她就在越州。

蕭洵又加上一鞭, 一言不發地向前沖去,三年了, 他沿著她當初逃走的路線,雲泉、昭關、相邑, 東南方向一處處攻占,之後就是挖地三尺的尋找, 就連金城七郡,大鄴,大涼,新齊,但凡聽說一丁點疑似是她的消息,不管多麽艱難險阻, 他都會不顧一切地找過去,可她就像是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任憑他發瘋似地尋找,卻怎麽都找不到。

越州,獨孤遜,疑似是她的女子,是她,一定是她!

身體裏所有的血都沸騰起來,蕭洵的眼睛發著熱,三年了,他必須找到她,他要告訴她,他有多想她,他有多悔恨,哪怕要他跪下來求她,哪怕要他把心剖出來給她,他都絕不皺一皺眉頭——只要她還肯要他。

……

大門虛掩著,瑟瑟蹲在小菜園邊上,拿小鋤頭挖泥土玩,獨孤遜跟在她身旁,又從門縫裏往外看,道:“這一帶地勢平坦,無險可依,一旦有事,怕是不好守住。”

崔拂聽他的口氣,分明是把這漁村的小院,當成攻守的戰場了,不由得露出笑容:“這些我不懂,要怎麽樣才能易守難攻?”

獨孤遜道:“山河險阻,便是最好的屏障……”

“阿娘,”瑟瑟突然跳起來,“有蟲子!”

風吹起一片黃瓜葉子,露出背面一條青蟲,瑟瑟紮煞著兩只沾了泥巴的小手,小臉皺成了一團:“好大一條蟲子,阿娘,瑟瑟害怕!”

崔拂一手拉過她,另一只手掐下那片葉子,看了一看:“這是吃黃瓜的壞蟲,踩死就好了。”

把葉子丟在地上,正要踩的時候,瑟瑟先已經一腳踩上去,又使勁揉了幾下,癟著一張小嘴:“瑟瑟好害怕!”

崔拂楞住了,跟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輕輕將瑟瑟摟進懷裏,笑著問道:“你不是害怕嗎,怎麽還敢去踩?”

“阿娘說了是壞蟲,”瑟瑟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我要踩死它,不讓它偷吃我們的黃瓜。”

獨孤遜大笑起來,讚道:“瑟瑟真勇敢!”

他蹲下來,高大的身軀不再具有壓迫感,溫和的笑容披著午後的陽光:“就像打仗一樣,沒有誰上戰場是不怕的,可一旦上了戰場,就不能再怕了,這時候,必須往前沖,先打敗心中的恐懼,才能打敗敵人,瑟瑟做得很好。”

“什麽是打仗呀,伯伯?”瑟瑟聽不懂,只抓住一點問他。

崔拂感覺到這個話題的沈重,卻見獨孤遜想了想,指著葡萄架底下正伸著脖子鬥在一起的兩只大公雞,道:“就像這兩只大公雞,誰都想當第一,互相不肯讓,就會打起來,人們打仗跟這個差不多,不過,比這個要可怕許多。”

瑟瑟若有所思:“大公雞打架,經常把毛叨掉一地,身上還流血,很嚇人的。”

獨孤遜的聲音低下去:“打仗比這個更殘酷。”

崔拂總覺得,他似乎話裏有話,不由得看他一眼,就見他低著頭,瞧著菜地裏被踩成一團的青蟲,神情晦澀。

似是覺察到了這話題對小孩子來說並不合適,獨孤遜很快拿過瑟瑟丟在地上的小鋤頭,問道:“瑟瑟在挖什麽呢?”

瑟瑟終歸年紀小,眨眼就忘了方才的事,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我要挖一個小池子,放點水,然後抓幾條小魚養起來!”

“是嗎?”獨孤遜伸手摸了摸泥土,“這土太松了,要是灌水進去的話,怕是很快就要漏掉。”

“真的?”瑟瑟眨眨眼睛,“那我使勁踩踩,踩結識了,就不會漏水了!”

獨孤遜微微一笑:“好,我們試試。”

瑟瑟立刻蹲下去,抿著嘴唇握著小拳頭,攢足全身的力氣跳起,再重重落下,泥土上留下兩個淺淺的小腳印,瑟瑟並不滿意,來回蹦跳著繼續踩踏,崔拂含笑拉住她,又給她擦額頭上的汗:“歇會兒再弄,汗都出來了。”

“我來。”獨孤遜笑著起身,忽地一躍,落下來時,松軟的泥土上頓時多了兩個深深的腳印。

瑟瑟咯咯地笑起來:“伯伯力氣好大,你踩的比我踩的深多了,可是這樣就不整齊了!”

獨孤遜低頭一看,他的腳印深深陷進去,邊上是瑟瑟還沒有他五分之一大、淺淺的幾個小腳印,不由得笑起來:“是啊,我給踩壞了,沒有瑟瑟踩的整齊。”

“那我自己踩吧,”瑟瑟高高跳起,又再落下來,小腳丫一下一下地踩著,“伯伯歇歇吧,待會兒我們去灌水!”

“好,”獨孤遜從諫如流,“那我先歇歇。”

崔拂唇邊不覺露出了笑容,誰能想到獨孤遜居然有這樣一面呢?他的年紀,應該早已成家有了孩子吧,有他這樣的父親陪著,他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吧?

不多時小土坑踩的結實平整,瑟瑟掐了幾朵鳳仙花擺在邊上裝飾,跟著跳起來:“我去拿水,我要灌第一瓢,等我灌完了伯伯再幫我灌好不好?”

“好。”獨孤遜一口應下。

瑟瑟心滿意足,飛快地跑去屋檐底下洗幹凈了手,又拿著水瓢去缸裏舀水,崔拂含笑看著她,聽見獨孤遜低聲問道:“瑟瑟的阿耶……”

她的阿耶。崔拂頓了一下,反問道:“獨孤刺史有沒有孩子?”

“有,”獨孤遜見她並不想回答,便也沒再追問,“十一了,男孩,如今在覆京待著,身邊沒有人管束,野得很。”

覆京,大夏的都城,十一歲的男孩子,是不是生得很像父親?崔拂漫無目的地想著:“尊夫人也留在覆京嗎?”

“內子前些年過世了。”獨孤遜的目光追隨著瑟瑟,“那年我被竇君璋偷襲,她正好生著病,混亂中受了驚嚇離亂,病情加重,去了。”

崔拂想起來了,這幾年竇君璋的新齊與大夏數次交戰,竇君璋眼看不敵,上書求降,被大夏新皇夏舜斷然拒絕,竇君璋不得不拼死一戰,最後在陣前被獨孤遜親手斬殺——原以為是報煬帝的國仇,原來中間還夾著這段家仇。

低聲道:“抱歉。”

“生老病死,原本就是無可奈何之事,更何況在這個亂世。”獨孤遜轉過臉看她一眼,“但願這天下早日太平,但願瑟瑟她們,將來不再經受戰火離亂吧!”

“阿娘,獨孤伯伯!”耳邊傳來瑟瑟歡喜的叫聲。

她捧著一瓢水,小心翼翼地往跟前走:“我打好水了!”

淡淡的感傷被她的笑臉治愈,崔拂連忙走過去,伸出胳膊虛虛護著,看她充滿期待,仔細將那瓢水灌進土坑裏。

土質疏松,一瓢水灌下去,很快滲透進泥土裏,一滴也沒留下,瑟瑟撅起小嘴,有點失望:“啊,都沒了?”

“多澆幾瓢,澆透了,也許就不會漏了。”獨孤遜道。

“好!”瑟瑟拿起葫蘆瓢,立刻又要去舀水。

獨孤遜擡眼一看,水缸擺在竈臺跟前,雖然路不算遠,但這樣一瓢瓢舀下去,也不知道還要多久。快步走去廚房,伸手一搬,丈把寬的水缸應聲而起。

“啊!”瑟瑟驚訝地叫了一聲,“伯伯好厲害!”

獨孤遜笑著,抱著那個大水缸穩穩走過來,輕輕放在小土坑邊上,一滴水也沒灑出來:“這樣就方便瑟瑟舀水了。”

“謝謝伯伯!”瑟瑟歡喜  ,

一瓢,兩瓢,三瓢,小土坑很快灌透了水,泥土沈澱下去,瑟瑟蹲在跟前,烏溜溜的大眼睛專註地盯著,嘴角翹起,期待的笑容。

崔拂突然想起了蕭洵,那時候他在山上等她來時,也是這樣專註的眼神,嘴角翹起來,帶著自己都不曾覺察的笑容。

連忙轉過臉,瑟瑟容貌生得像她,神情卻像足了蕭洵,也許獨孤遜已經看出來了吧?

“那漢子,出來!”院外傳來一聲喊,周子徵去而覆返,帶著一大群健仆,“敢在越州地面上招搖撞騙,我豈能容你!”

又向院子裏一探頭,遠遠瞧著崔拂:“歐娘子不要害怕,我這就抓起這漢!”

獨孤遜笑了下,低聲道:“夫人,我去去就來。”

他不緊不慢走到院外:“賢侄,休要胡鬧。”

“誰是你賢侄?”周子徵惱怒到了極點,發一聲喊,“把這漢拿下!”

健仆們拿著兵刃,爭先恐後往前拿人,李五連忙拿過鋤頭上前幫忙,崔拂捂住瑟瑟的眼睛,忍不住說道:“當心!”

獨孤遜回頭,笑道:“不妨事。”

他並未拔出腰間鐵簡,只像先前那樣,一手一個抓住健仆往外扔,此起彼伏的叫聲中,周家的仆從摔了一地,周子徵有點慌,正催著剩下的人上前時,遠處煙塵滾滾,杜衡騎著馬飛奔而來,老遠就喊:“住手!”

“我姑丈來了,”周子徵大喜,“那漢子,有種你別跑!”

話音未落,杜衡已經沖到跟前,啪一聲,手中馬鞭照著周子徵劈頭蓋臉下來:“孽障!還不快給獨孤司徒請罪!”

周子徵臉上挨了一鞭,整個人都楞了:“獨孤,司徒?”

杜衡滾鞍下馬,向著獨孤遜連連抱拳:“獨孤兄恕罪,小輩不懂事,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他這次吧!”

獨孤遜笑了下:“令侄脾氣大得很,杜兄回頭還得好好管教管教才行。”

杜衡聽他的語氣,分明是不準備再追究,這才放下心來,一把拽過周子徵:“還不快給你獨孤叔叔賠罪!”

院裏,瑟瑟從手指縫裏看著周子徵垂頭喪氣賠禮作揖,好奇地問道:“阿娘,伯伯真的是那人的阿叔啊?他們看起來差不多大呀。”

崔拂松開手,輕聲道:“這就是獨孤伯伯說過的,輩分的問題了,獨孤伯伯比他高一輩,這個就不論年紀了。”

院外,獨孤遜等周子徵起身,回手一指崔拂:“這位夫人是我的故人,賢侄以後,莫要再來騷擾她。”

杜衡臉一沈:“快給夫人賠罪,以後休得再來騷擾夫人!”

周子徵耷拉著腦袋,也只得上前給崔拂賠禮,門外早被看熱鬧的村民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嘁嘁喳喳議論著,又見一人從人群裏擠過來,低聲向獨孤遜說了幾句話。

獨孤遜臉色微沈,快步走近:“夫人,蕭洵來了。”

他窺探著崔拂的神色:“夫人的意思是?”

崔拂抱著瑟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來了,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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