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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人間香火/帝王心/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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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之中, 仙氣渺渺,又怎可能有香火之味?

容鈺微微一怔,卻不由得閉上了眼, 情不自禁的去嗅這香火。然後,隨著香火而來的, 還一道微微有些熟悉的聲音。

腦海之中竟是也跟著出現了畫面。

“小黑, 將軍真的死了嗎?”一座破敗陳舊的廟宇裏,一個少年小和尚正跪坐在廟中一空餘的房間裏, 上方立著一塊嶄新的牌位,上面竟刻著容鈺容將軍幾個字。

而在牌位前, 香爐裏插著香燭與香,小小的廟屋裏因著這香,煙霧繚繞。

這裏便是明山寺。

很多年前,明山寺也曾輝煌過, 只是時移世易, 已經很少有人記得這座山裏有這麽一座寺廟了。如今廟裏只剩下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以及一只大黑狗了。

沒有香客, 和尚們便自己種田養活自己。

明山寺處處都透露著破落感。

便是這香燭等東西,也是老和尚帶著小和尚自己做的。

無咎跪在牌位前, 把手裏的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紙錢燒完後,便雙手合十認真的念起了經。他的旁邊, 一只大黑狗竟然也學著他的模樣,像是一個人一般跪坐在地上,然後兩只前爪合十,竟是也跟著念起了經。

只是與小和尚不同,大黑狗終究不是個正經和尚,念著念著便不記得了這往生經後面的部分。

“確實已經死了, 小英她們傳來的消息不會有錯。”等到經文念完,一道年輕男聲忽然響了起來,竟然是大黑狗張嘴說話了。

這等奇異之事,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怕是早就造成了恐慌,大喊著妖怪來了。

無咎起初也被嚇了一跳。

他雖然是個和尚,但收養教導他的老和尚已經很老了,平日裏最多給他講講經,哪裏會說這些奇異之事。

只是小黑與他共過生死,還救過他的命,無咎驚嚇過後,便也慢慢接受了。

他知道,哪怕小黑是妖怪,可小黑也不會傷害他的。

況且這山中寂寞,他平日裏除了偶爾下山采買一點必需品,便常年待在山裏。這裏除了師傅和他,便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無咎偶爾也會感到寂寞,小黑的到來卻填補了這一塊。

因此,這一人一狗便這麽一起過起了日子。

據小黑說,他本來是個大妖怪的,只是一次在與別的大妖怪爭地盤的時候,不慎傷了妖丹,被打回了原形。

經過這麽久的調養,他的傷勢已經有所好轉,想必再過一段日子,便能重新化為人形了。

而小黑口中的小英,便是他的妖怪朋友,是一只生了靈智還未化形的鸚鵡精。鳥雀有翅膀,可以飛得很遠,而且數量眾多,所以消息很是靈通。

這不過是容將軍身死的第三天,人類那邊,消息根本還未傳到京城這邊來,可小英她們卻早早帶來了消息。

無咎與小英她們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些小鸚鵡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這也是他為什麽一大早來這裏上香的原因。

香燭和香都是他自己親手做的,他的手藝不算太好,質量應是比不上京城裏店裏賣的那些的。

只是他身無長物,能做的竟然也就只有這些了。

一思及此,無咎的臉色便黯淡了下來,眼裏有惋惜和傷心,“將軍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不在了呢?她的救命之恩,我還沒有報……”

一旁,小黑舉起了一只前爪,“還有我。”

當日,如果沒有容鈺,小黑怕是已經成為了一鍋燉狗肉,而無咎的下場想必也不會好。

這恩情,一人一狗都記在心裏,想要報答。

只是他們都一窮二白的,又能拿什麽給將軍呢?當日的那朵幹花,都是無咎厚著臉皮給過去的。

他知道將軍肯定不會在意這些,可是他自己卻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日子,無咎和小黑都在努力攢錢——無咎可以自己做一些香燭拿出去賣,而小黑能進山裏打獵,而且他對山裏熟悉,也能找到一些人參和靈芝藥材一類的。

只是年生久的藥材大都有了靈智,他們能采到的大多都是幾年十幾年份的,而且這些也是不多見的。

不過經過他們的努力,一人一狗竟是也有了一些積攢。

只是沒想到,等他們下山去的時候,卻聽說容將軍一家竟然已經離開顧家村,向著邊關而去了。

無咎當時便懵了。

後來還是小黑說他現在傷好了不少,可以聯系他以前的妖怪朋友們了,便付了一些報酬雇傭了小英她們這類鳥雀幫忙註意邊關那邊的消息。

結果一人一狗都沒有想到,小英她們第一次傳來的便是,容將軍身死的消息。

“小英她們說,容將軍的屍身還在戎國。那些戎國人有許多殘忍的手段,又對將軍恨之入骨,”無咎憂心忡忡的道,“他們或許會折辱容將軍的屍身。”

“小黑,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絕不能任由他們侮辱將軍的屍身!”小和尚清秀的臉上是一片嚴肅認真。

“當然!”大黑狗也鄭重的點著頭,然後,眼珠子轉了轉,忽然道,“不如我們去把將軍的屍身搶回來吧!”

說到此,大黑狗明顯有些激動。

“我的傷勢好得也差不多了,想必過兩日便能化為人形了。”小□□,“到時候我偷偷潛進去,那些凡人定然發現不了的。”

聞言,無咎的眼睛亮了起來,然後他一把抱住大黑狗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蹭道:“好,那我們就去把將軍的屍身搶回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全然忘了自己長到這麽大,可從未出過遠門。便是連附近的京城都沒有去過,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是山腳下的小鎮罷了。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小黑的前爪啪得一下拍在了地上,一錘定音。

“誒,小黑,你看今天這香燭是不是燃燒得有些快了?”無咎點著頭,不經意地一瞥,便發現才點上沒多久的香燭竟然已經燃到了底,“是這次的香燭沒有做好嗎?可我明明是按照步驟來得呀。”

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疑惑地撓著腦袋,喃喃自語。

天庭。

容鈺有些發怔的“看著”這一幕,那小和尚和大黑狗的模樣清晰極了,且他們的每一個字她也都聽得清清楚楚,很難讓人把這當做是一場幻想。

而且,隨著她不自覺地吸收了那些香火,竟清晰的感受到體內的仙力竟增加了一些。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幻想。

而是真實發生的。

那個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和尚和大黑狗為她點了香燭,為她念了往生經。如今更是願意為了她背井離鄉,深入兩國交戰之地,冒著極大的風險,只為了搶回她的屍身。

即便小黑是一只妖怪,且說得信心十足,但是如今的容鈺已然成仙,自是一眼便能看出這只看上去威風的大黑狗其實不過是才化形不久的小妖而已。

容鈺的心裏不知何時生出了一絲暖流。

她本還想再“看看”,然而當香燭燃盡的那一刻,那小和尚和大黑狗也跟著消失了,她的“眼前”恢覆了正常。

“吃到香火了?”

正這時,頭上響起了玉真子的聲音,仔細聽,似是還夾雜了一絲羨慕。

容鈺睜開眼,看向玉真子問道:“前輩,這香火是有何講究嗎?”

“這自然是有講究的。”玉真子坐在她一旁的蒲團上,甩了甩拂塵解釋道,“你可知正神為何地位這般高?”

不等容鈺回答,他便繼續道:“這第一是因為正神都身有司職,名字在仙錄之上。只要不犯錯,便是天帝也沒有權利罷免。這第二,卻是因為只有正神才能享受人間香火。”

“香火越足的正神,往往神力越強,香火是能增強神力的。”玉真子有些羨慕的道,“當然也不是什麽香火都有用。”

“比如凡人自己燒燒的那些便是絕不行的。必須是心誠者,且通過正規程序才行。”

“至於何為正規程序?自然是要在廟宇之中。”

這也是為什麽明明邊城有那麽多百姓祭奠容鈺,但容鈺卻能收到小和尚他們燒給她的香火的原因。

那廟雖然不是她的,但是小和尚卻是用正經祭拜的程序來祭她的。

“想我飛仙這麽多年,享過的香火卻是寥寥無幾……”玉真子輕嘆一聲,“所以這正神之位,才讓諸多神仙趨之若鶩啊。”

想他如今,雖已是正神,但也只是微末之位,在人間籍籍無名,自是沒有廟宇的。

他如今能享受的香火,自然也是有限的。

他已飛升成仙上千年,人間都不知道改朝換代了多少次,便是最初還有人記得他,可如今已過去了這麽久了,想必也無人再記得他了吧。

“……你的選擇或許也沒錯。”半晌,玉真子如此道。

他指的便是容鈺要回人間做神仙的事。

起初,玉真子是不理解且反對的,可如今想來,去人間做正神雖難以再入天庭,卻也有其他利處。

至少……容鈺這個名字,不會如他這般在人間消失的那麽快。

不過,容鈺本就是人間名將成仙,以死殉國,她的名字定然會在史書上占據一隅。青史留名,也是一件幸事。

容鈺沈默了片刻。

須臾,她才開口問道:“凡人祭拜與我,想必多是有所求。我既然受了他們的香火,那又該如何回報他們?我該怎麽與他們聯系?”

便是傳說中的神仙顯靈。

她想到了小和尚和大黑狗要去戎國搶她屍身一事,眉心微蹙,心裏有些擔心。

於容鈺來說,她雖然也不願自己的屍身被折辱,但一具冰涼僵硬毫無用處的屍身自然是比不上活人的。

“若是有求必應,那便做不成神仙了。”玉真子提醒了她一句,才回答道,“你若是想要顯靈,可以趁著他們祭拜時顯靈。等你以後仙力充足了,便也可以入凡人的夢。”

容鈺起身,朝著玉真子一拜道:“多謝前輩指點。”

“指點稱不上,等你多做幾天神仙,這些自然便懂了。”玉真子擺了擺手,悠悠站起來道,“時辰到了,我該去上值了。你若是有事,便吩咐仙童。”

囑咐完,玉真子身上祥光一閃,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天庭事務並不算多,神仙大多時間都很是悠閑。但天有天規,便是無事,他們也得按時上值才可。

若是擅離職守,或者誤了事,那可是要受罰的。

便如之前的玉蘭仙子,她除了私下凡間與凡人相戀之外,還有一錯,便是誤了花期。到了玉蘭花開的季節,她因著沈湎情愛,忘了花期,導致她所負責的地方這一季玉蘭花未開。

好在玉蘭花在眾多花卉中並不算太突出,雖此季未開,倒也沒有鬧出什麽大事,否則,玉蘭仙子受的怕不只是削骨之刑了。

容鈺心有所感。

人間有律法,天庭有天規,如此才能維持三界的和諧。無論是人是仙,都逃脫不了這規則的管束。

是束縛,也是這世間不可或缺之物。

她閉上眼,身上祥光微閃,竟是開悟了。待到她睜開眼時,仙力也又增了一些。

她如今仙力不足,自然無法進入小和尚和大黑狗的夢裏,便只能等他們下次拜祭了。只是她卻是沒想到,這一等便是一刻鐘過去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這一刻鐘,便是人間七日。

**

既然做好了決定,無咎與小黑便沒有耽擱。

無咎先去向師傅慧悟告別。

慧悟已經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和尚了,須發皆白,但身體還很是康健,便是這個年歲,也能下地幹活呢。

無咎來到明山寺時還是個嬰兒。

據慧悟所說,他的父母因為染病,相繼而亡。他家沒有親戚,因此父母在臨死之前,把還尚是嬰孩的他托付給了他。

便是做和尚也行,只求他能活下來。

師傅說無咎其實是他父母給他取的俗家名字,他感念他父母的愛子之心,便也沒有為無咎再取法號。

而無咎的原名,喚作酆無咎。

明山寺的日子雖然清苦,可是無咎卻過得很好。

他喜歡聽經,喜歡聽木魚聲,雖偶爾會感到寂寞,可還是很喜歡明山寺。若無意外,他這一輩子,或許都不會離開這裏。

或許有一日他會如他的師傅一樣,收養一個小和尚,然後把明山寺一代代傳下去。

——雖然他們明山寺也沒有什麽厲害的傳承。

這一回,無咎嘴上說得痛快,可他心裏對前方未知的路,還是有些害怕的。

不過就算害怕,他也不會後悔。

出家人不打誑語,況且,將軍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滴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

聽到小弟子說要出遠門,慧悟倒是沒有阻攔,只提醒道:“無論在哪裏,都別忘了你是個和尚。”

“師傅,弟子省得。”無咎認真的回道。

他都做了十七年的和尚了,怎麽可能忘記自己是個和尚呢?

慧悟看了他一眼,似是嘆息了一聲,卻是沒有再說什麽,只道:“那你便去吧,註意安全,記得跟緊了小黑,遇事多三思。師傅在寺裏,等你回來。”

他也是知道小黑是只妖怪的,所以才這般叮囑。

無咎乖巧的應了一聲,便被慧悟打發出去了。

出了師傅的房間,無咎便想回屋收拾行李。便是他從未出過遠門,卻也知邊關距離明山寺甚遠,此去,若是用兩只腳走,怕是得上月吧。

然而,他才剛拿出了一件打了不少補丁的僧服,還沒來得及裝進去,小黑便沖了進來,大聲道:“收拾東西作甚?我們都準備好了,現在就走!”

“啊?”無咎眨了眨眼,有些發懵。

小黑已經跑過來,用嘴咬著他的褲腿朝屋外拖了。他力氣可大,無咎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動的跟著出了門。

一出來,便有些傻眼。

只見寺廟外,竟停了一只非常大的鷹。

無咎都需要踮腳,才能勉強摸到大鷹的肚子,它的腳甚至有他一個人那麽大。

“這是……”

小黑搶答:“這是小飛,這一次他負責載我們去邊關。”

“啊……”無咎還張著嘴,一副沒有見識的土包子模樣,“我們……我們竟然騎鷹去嗎?”

“不然呢?”小黑人性化的翻了個白眼,“難不成你還想走著去?”

不等無咎回答,小黑伸出前爪,便打了他一下道:“若是真走著去,等我們到了邊關,將軍的屍體怕是都爛了!”

“是哦。”

無咎撓撓頭,恍然大悟。

“你們上來吧。”正這時,一道尚且稚嫩的男童聲忽地響起,“我要快點出發了,我奶奶還等著我回來吃飯呢。”

“啊……”無咎看著面前這只翅膀張開足有好幾米的大鷹,忍不住再次發出了感嘆,“原來……還是個孩子麽……”

聽那聲音,怕是就五六歲的年紀吧。

難怪叫小飛。

無咎恍恍惚惚的被小黑拉著,踩著大飛的翅膀上了他的背,等到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到了半空之中了。

“小飛可是妖二代,他的爹娘都是大妖怪。”小黑解釋道,“所以別看他年紀小,可他的速度卻是鷹族裏數一數二的。”

無咎不明覺厲。

按理飛在高空中,他該是害怕的。

可無咎卻神奇的沒有什麽感覺,甚至還覺得有點興奮,仿佛他曾經也這樣暢快的飛過,甚至飛得比現在更高,高到——

他擡頭,不由自主的朝天上望。

話說,這天地間有妖怪,那是不是意味著有神仙?只是他入目所及只有藍天白雲,根本看不到傳說中的天宮。

他忍不住朝著天際伸出手,心潮竟有些澎湃。

小飛的速度很快。

這般飛下去,或許晚上就能到邊關,也難怪小飛說要趕回來吃飯……

“小飛真厲害啊。”清俊的小和尚摸著腦袋真心實意的感嘆道,“這能力簡直太實用了。”

“我也很厲害。”話落,旁邊的大黑狗便哼了一聲,“要不是我傷勢還未完全痊愈,我便能帶著你直接飛過來,哪裏需要用到這只鷹。”

明明他之前還誇人家的,現在嘴裏卻滿是嫌棄。

“對對對,小黑才是最厲害的!”無咎與大黑狗相處了這麽久,早知道了與威武的外表不同,小黑其實是個特別要強還愛吃醋的狗狗了。

都不用思考,他立即伸手撫了撫大黑狗的腦袋,又從懷裏拿出一把木梳,給大狗梳起了毛毛。

大黑狗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卻是沒動,任由小和尚給他梳著背毛。

須臾,微微瞇起了眼睛,像是享受。

**

戎國天牢裏。

傅晟執起了床上女將的手,淡色的唇眼看便要落在了那冷白的手背上,可在咫尺時,他卻突兀的停了下來。

眼中的寒意陡然加重。

那只手遠看上去好看極了,可湊上去看,卻才發現,她的手上不僅布滿了繭子,還有不少傷痕。

有曾經練武留下的痕跡,也有在家幹活時傷到的,甚至有用針之後留下的細小針眼。

從將軍到農女,直到這一刻,他心中才恍惚有了確切的定義。

這只手,拿過刀殺過人,也拿過鋤頭,甚至還拿過繡花針。他摩挲著那細小的針眼,恍然間,竟像是也被那些細小的針紮了一下。

不算疼,卻是難受到了極點。

“都這樣了,你為何……為何還是那般固執?”他猛然閉了閉眼,放下了那只手,忽然站了起來。

隨即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他的步子很大,走得極快,沒有一絲停頓,轉瞬間便消失在了這昏暗的天牢之中。而這一路,他一次也沒有回過頭。

仿佛那身後躺著的人再也不是他心上之人。

“世子,郡主有請。”

方一出門,一個仆人便忙跑上了前來。

這仆人身上的衣裳,標有西陵家的標識。傅晟自是認識的,這人是他母親身邊的老人。

“母親可好?”他應了一聲,便上了一旁的馬車。

他如今的身份不易被太多人知曉,所以這馬車看上去並不起眼。仆人跟著他上了馬車,聞言,恭敬的回道:“郡主身體還算好,只是太過想念世子。”

這些年來,傅晟回來的很少,而且每一次回來也留不了太久。因此,母子之間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聽到這話,傅晟嗯了一聲,緩緩垂下了眸子。

沒多久,他們便到了明珠郡主府。

這些年來,明珠郡主並不與西陵氏住在一起,而是單獨開了府邸。

馬車是從後門進去的。

“晟兒,是晟兒回來了嗎?”

傅晟方下車,便聽到了一道女人的聲音,帶著些說不清的尖銳。

下一刻,一個女人便忽地沖過來一把抱住了他,哭著道:“晟兒,我的晟兒,你終於回來了,娘好想你好想你……”

“娘,兒子回來了。”

傅晟伸手,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背,柔聲安撫,只是面上卻並無什麽表情。

“你怎麽才回來啊!娘好擔心你。”女人的聲音裏充滿了對孩子的疼愛、關切和擔憂。她雖已經年過四十,看上去卻不過二十來歲,依然美麗至極。

落淚的模樣,更是讓人心憐。

只是下一刻,她臉色忽然一變,猛地攥緊了傅晟的手,大聲問道:“姓魏的狗賊的人頭呢?你可帶回來了?!那是你的殺父仇人,身為人子,你必須給你父親報仇!我們要用那狗賊的人頭來祭你父親!”

她面色有些扭曲,那雙美眸中竟透出了與外表不同的癲狂。

“……快了。”

傅晟卻似是習慣了女人的喜怒無常,他的手已經被女人尖利的指甲掐出了血,但他仿佛並未感受到疼痛,只淡聲道,“娘,很快便會如您所願了。”

他擡頭,望向了關州府的方向。

此時,關州府內。

司馬承所居住的別院門口,已經跪滿了成百上千的百姓,他們已經在這裏跪了一夜了,非但驅不走,人數且還越來越多。

搶回將軍的屍身,厚葬追封!

這是那些百姓們一直喊著的話,只是一夜過去,別院裏卻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而別院內,賀江與鄭暉猶豫許久,也跪在了地上道:“陛下,請下旨追封容將軍吧。”便是賀江雖然心裏不舒服,可也明白,容鈺已死,且無後,便是追封她為王侯,也不過是虛名罷了。

倒不如滿足了那些百姓,還能收獲民心。

這簡單的道理,他都懂,帝王更不可能懂。

但直到現在,帝王也還沒有下旨,只是坐在那裏,蒼白著一張臉,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許久都未說話。

“陛下……”

“兩位愛卿認為,該以何等爵位追封我們的容將軍?”半晌,帝王忽然擡起了頭,陰郁的面容上卻揚起了一抹笑意,“以及,該如何去把容將軍的屍身搶回來?”

室內,霎時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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