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暉的一番話把整個安寧院的人都駭住了，老夫人更是氣的渾身顫抖，胸口發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秦嬤嬤見狀連忙過去給她順氣。

“祖母躲在偏僻的院子裏不管不顧、父親每日在外頭縱情聲色，現在我母親做錯事了，你們倒是可以站出來訓斥、好似完全沒有錯一般了！若是你們沒有一直放縱我母親，我姐姐也不至於有樣學樣，導致如今被姐夫、公婆厭棄了！”

林暉說到後面，眼眶泛紅，晶瑩的淚珠在裏面滾動著，最後順著眼角從臉頰滑落下來。

他滿臉痛苦，越說越覺得是這個道理，讀書時，夫子也說過一句話：人前教子，背後教妻。這句話就說明，妻子若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丈夫是應該教導和勸阻的！

可他的父親、祖母卻對此不管不顧！卻在事後各種指責加身！

林暉流著淚看著林玉，啞聲勸道：“父親是不管事的，母親又已經去了，外公家早已經聲明和母親斷絕關系，我……我身無功名，是沒法保住你的，日後回到忠威公府，還是老老實實的認錯，祈求姐夫和忠威公夫婦的原諒吧！”

說完這話，不管其他人是何表情，徑直離開了。

林玉楞在原地，滿臉驚訝的看著林暉離去的背影，身體一陣無力，頭腦亂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林玉可理解的範圍了，她楞楞的看著祖母，老夫人卻低垂著頭，臉藏在陰影處，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秦嬤嬤最是熟悉老夫人的人，大小姐的叛逆不聽話，只能讓老夫人生氣和不滿，可大少爺的這些指責，卻能夠令老夫人心如刀割，傷心不已。

秦嬤嬤示意林玉趕緊退下去：“老夫人累了，二小姐也回去休息吧。”

張嬤嬤也是懂得看人眼色的人，知道這裏不好久留，立即攙扶著林玉離開了安寧院。

秦嬤嬤將屋內伺候的丫鬟們也遣退下去，屋內就只剩下老夫人和她了。

寂靜的環境中，老夫人動也不動，猶如一座雕塑。秦嬤嬤擔憂的看著她，直到過去一刻鐘，老夫人才慘笑一聲：“呵呵，原來都是我這老不死的錯！”

秦嬤嬤臉色急速變白，不安的看著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老夫人您莫要胡說！剛才大少爺那話想必都是胡亂說的，您可千萬不能放在心裏啊！大少爺品行純良，這些年來一心只讀聖賢書，雖有了秀才的功名，可這人情世故卻是不甚知曉的，如今他聽人言語幾句，就想歪了，正是需要老夫人您好好教導的時候啊！”

老夫人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擡起臉來，只見她滿臉寂寥，像是突然間蒼老了好幾歲。

“你不要安慰我了，我也是想明白了，暉兒說的沒錯，這都是我的錯啊！是我當初故意躲進佛堂不管事的！是我當初故意放縱王氏害人的！都是我的錯啊！”

看著老夫人痛苦的雙眼，秦嬤嬤只覺得心酸的很，陪著老夫人一塊兒流淚，嘴張了張，最終什麽話也沒有說。

人情世故啊……人情世故！

當初大老爺一家慘死，只剩下二老爺一家僥幸活了下來，雖得了忠義侯的爵位，卻也成了滿京城人的笑柄，為了逃避和麻痹，二老爺只能厚著臉皮每日縱情聲色，當了一個有名的沒心沒肺的紈絝，之後更是使出無賴般的手段，纏著王賀大人，讓王賀松口將庶女王氏嫁給他做繼室。

王賀是朝中的權臣，哪怕只是嫁出一個庶女，也相當於給忠義侯府撐起了一把保護傘，讓某些人不敢再打忠義侯府產業的主意，否則失去權勢的忠義侯府就像是懷抱金子於鬧市的三歲小孩，偌大的家產只會招來他人的貪婪侵占！

也正因此，忠義侯對王氏一向是很給面子的，內宅之事盡數交給她管理，哪怕她下手毒害他的姨娘、庶子庶女也睜只眼閉只眼。

薛姨娘的孩子能夠保住，這還是因為薛姨娘乃是商戶出身，攜帶了大量的錢財，可以供忠義侯在外享樂，再者薛姨娘年輕貌美，頗有手段，這才僥幸保住。

這些事情，說是沒法說清楚了，都是往事都是錯啊！

老夫人哀嘆一聲：“一步錯、步步錯啊！”

秦嬤嬤垂眸不語。

…

…

林暉離開安寧院之後，快步來到幽蘭居，這還是他第一回踏進幽蘭居。

幽蘭居有了胡嬤嬤等人的打理，已經被修繕的很好了，花廳裏擺設精美又不失雅致，上好的炭火燃燒著，驅走室內的嚴寒，厚重的門簾一落下，屋內便暖如春季。

單看如今的模樣，是完全想象不到這幽蘭居破敗時的景象。

林暉站在花廳中，目光迷離，只覺得所看到的一切，都似真似假、如夢如幻。

林箏得知消息後，很快就出來待客了，但話還未開口，林暉已經恭恭敬敬的給她行了一個禮了，正色說道：“暉代母親向姐姐您請罪！這些年姐姐您受苦了！”

以林箏的反應能力，她能夠在林暉行禮時及時避開，可聽到林暉的話，她便沒有避開，坦然受了林暉這請罪的一禮。

王氏是死不悔改，哪怕臨死前，也不會反省一下自己的過錯，但不得不說，她教導出來的兒子到底還是平行端方的君子。

如今王氏已死，林玉的境遇也不好，許多事情再糾結亦無用了。

“這是我和你母親的恩怨，你不必為她向我請罪。何況……哪怕她已身死，我亦不能原諒她。”林箏嗓音清冷的說道，漠然的看著林暉。

林暉垂著的頭痛苦的閉了閉眼，心如刀割一般的疼了起來。

“我知道了。”他說完這四個字，轉身就打算離開。

林箏看著他充滿痛苦和煎熬的神情，喊住了他：“你母親是你母親，你是你，每個人只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必為他人的行為負責，所以這件事……你可以當做不知情，不用時時刻刻記在心中。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夠勸林玉真心悔過，她欠我一句道歉，而你不欠！”

林暉眼睛微微亮了些，瞬間就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了，他鄭重的點點頭，保證般的說道：“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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