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兩個月來，他也隱隱察覺到了，那位昭明王對陳啟垣態度一般，尉遲修和大公子的態度就更是一般了！

準確的說，在周睿得知烈焰軍中還有一位大公子時，他的心中，就有種不妙的感覺了。

陳王登基時，可是血洗過昭明王府的！除了昭明王，其餘女眷子嗣全部慘死！陳啟垣橫空出世時，周睿都曾懷疑過，後來一想，昭明王是什麽人物？肯定會提前做好準備，把孩子藏在外邊，也是正常的，於是這才死心塌地的跟著陳啟垣，誰知……

當然了，以周睿的身份，自然不會知道就連昭明王，那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他的大兒子藏身在烈焰軍中。

因為這件事，讓昭明王硬生生臨時改變預定的計劃了。

周睿、何飛、周守貞三人一一離去，帳篷中只剩下陳啟垣和陳老伯。

身邊只剩下親近之人時，陳啟垣才暫時卸下強硬堅韌的神色，一雙漆黑的瞳孔中浮現出淡淡的頹色。

陳老伯有些擔心的看著陳啟垣，嘴角囁嚅著，似乎想說些什麽。

話還未開口，陳啟垣就神色疲倦的伸出手，阻止他尚未說出口的話。

陳老伯深呼吸一口氣，抿嘴不語了。

陳啟垣閉目休息著，屈指敲擊著木桌，發出錚錚的聲音來，斷斷續續，很有節奏。

到底是……根基太淺了！

他孤身一人，又被人嚴密防守，各種小鞋各種穿！

多年前昭明王給予陳老伯的勢力，雖說沒有收回，可那些勢力大多是一些暗樁，負責打聽消息還成，但是於戰事卻沒有多大派場。

陳啟垣屈指捏了捏有些酸痛的眉間，不掩倦色的對陳老伯吩咐著：“派人傳信給昭明王，就說坪洲府守衛森嚴，駐軍約有六七千人，如今只剩兩千多人馬，無力攻打，請速速遣援軍過來。”

陳老伯神色誨然，艱澀的說道：“信昨天已經發出去了。”

陳啟垣冷笑一聲，遽然睜開眼，一雙眸子中盛滿了冷意：“繼續發！”

陳老伯垂下眼瞼，恭敬的答道：“是！”

陳啟垣擺擺手，對陳老伯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吩咐底下的士兵，註意防守，雖說焦淵暫時只守城，並未出城驅逐我們，但是不可不防！”

對方選擇守城不出，主要是擔心他們身後還有援軍，這三千人馬或許只是誘餌而已，而一旦城破，百姓勢必遭殃，因而焦淵選擇了保守的打法。

“是，您也早些休息吧，王爺他……”

“你不用替他說話。”陳啟垣打算陳老伯的話，嘴角噙著一抹哂笑。

所謂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他對這位父親沒有孺慕之情，自然也不會如何失望，只是到底難免心冷。

如今自己的處境這般堪憂，何日才能夠光明正大的前去唐國迎娶林箏？

每每想到這裏，陳啟垣就恨不得大殺四方！

憋屈！

自從踏入陳國，這種憋屈的感覺，就再也沒有消失過。

…

…

營地外緣處，時不時有士兵持戈巡邏，氣氛肅然緊張。

周睿心煩氣躁的走在營地中，他的副將何飛跟在身後。

等走到無人處時，何飛左右張望了一眼，快走兩步上前，對周睿低聲說道：“大哥，現在我們怎麽辦？”

周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何飛有些急了，快速的說道：“這裏沒人！有什麽話，大哥你就說吧，我和兄弟們都聽你的！”

周睿眼神微瞇，反問著：“你有什麽想法？”

何飛沒什麽顧慮，一聽周睿問，就立刻說道：“公子爺的確是公子爺，可惜不得看重！”

說完，何飛還不屑的撇撇嘴，表示他的失望鄙夷之情。

周睿臉上閃過一絲晦澀。

擡眼看著黑漆漆的前方，山風吹來，樹木發出颯颯的聲響。

“可惜我們已經是他的人了，就算……處境也不會更好！何飛，我們既然走上這條路了，那麽就只能閉著眼睛往前走了！”

周睿神情肅然，語氣堅定的說道，最後給何飛一個警告的眼神。

他猶豫過、動搖過、可他的理智卻清醒的告訴他，怎麽選擇才是更好的。

良禽折木而棲，然而一旦做出選擇，就不能輕易變更動搖了。

人以什麽立本？不過誠信、忠義四個字！

何飛撇嘴，有些不太讚同的意思，在他看來，或許他們可以改投到大公子的門下，或者直接編入烈焰軍中也是可以的。

周睿看出他的心思，只提醒著說道：“你要記住，虎毒不食子！昭明王不會讓他出事的！這裏面只怕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

何飛嗤笑一聲，說道：“還能有什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們這位公子爺是自小被送走，養在尋常農戶家的！這如何跟養在烈焰軍中、由兵馬大將軍尉遲修親自教養的大公子相比？”

說完這些話，何飛猶自不解氣，又憤憤的說道：“我看我們這位公子爺，只怕是個棄子罷了！”

周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隨即朝四周看去，發現四周無人，這番話不可能被人聽了去，這才神色輕松了幾分。

“這些混帳話，以後不準胡說了！”

周睿神色嚴厲的警告著。

何飛反應過來了，神色訕訕的。

的確，有些話，你心裏可以想，但是卻不好說出來。

再怎麽樣，陳啟垣畢竟是昭明王的兒子，一旦昭明王得了天下，只要陳啟垣沒死，一個親王總是跑不掉的！

對於他們來說，雖然比不上從龍之功，但是也算是不錯的，當然了，前提是——別死了！

“大哥，你還不知道我嗎？就是心裏憋屈，難受！這些話，不和你說，和誰說？你放心，我腦子清醒明白著呢！”何飛連連保證著。

周睿便長嘆一聲，目光也瞬間陰鷙了下來：“別說你，我也憋屈！只不過這條路是我們兄弟自己選的，那麽就算再難，那也是要走下去的！”

“哈哈，我想啊，別說你我，那位公子爺只怕也是憋屈的！”何飛一想到陳啟垣心中是如何的憋屈，心裏突然覺得好受一些了，和周睿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幸災樂禍這種情緒，向來能夠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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