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並非是集體吃大鍋飯，而是分成數個小隊，每個小隊有二十個人左右，不管是支撐帳篷還是煮飯，都是這些人分工合作。

至於糧食菜蔬等，全部由軍需官登記發放。

不知是有意無意，陳啟垣和他帶來的兵全部分在營地的中間位置，前後都是烈焰軍的人，周睿是陳啟垣手底下的一名將軍，自然不用親自動手搭帳篷和做飯，於是趁著休息的機會，到處尋人說話，或是吹噓下以往的一些事跡、或是比劃一下拳腳功夫。

陳啟垣將他的舉動看在眼中，並未阻止，反正鼓勵他和烈焰軍的底層士兵們打好關系——之所以是底層，那是因為以周睿的身份，暫時搭不上高層的將士們。

陳啟垣帶著陳老伯，登上一座小山丘。

站在高處，放眼望去，能夠看到眾多士兵都在齊齊忙碌著，空氣中飄散著煙火味道，還夾帶著絲絲米飯的香味，有手腳麻利的士兵，已經將飯煮熟了。

“陳老伯，那裏就是赤水城了。”陳啟垣眺望著遠處，面容隱藏在夜色中，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是的，赤水城。”陳老伯也擡頭望著赤水城的方向，眼中出現一絲緬懷，語氣感慨的說道：“二十年前，奴才跟著主子曾經去過赤水城。”

作為昭明王貼身的隨從之一，昭明王開始奉皇命接管烈焰軍時，他自然也跟著一同前來過，可惜……還未徹底接管烈焰軍，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一轉眼，已過二十餘載。

“聽聞陳軍悍將韓律率兵圍攻赤水城，不知是在何處？聽聞此人神勇，我倒是想親眼看看。”陳啟垣嘴角微微彎起，緩緩說道。

陳老伯說道：“如今早已經出了元宵，快二月了，只怕暫時休戰期已經結束，這幾日就會爆發一場戰鬥了。到時候公子爺自然能上城墻觀看。”

赤水城因為是在邊境之地，因而城墻十分高大堅固，城墻之上，更配有無數拋石機、弓弩，城墻下的庫房中，也堆放了滿滿的油脂。

這些油脂都是戰爭時期，敵人強攻城墻時，將油脂燒熱，從城墻頭上潑下去，滾熱的油脂濺到人的臉上、手腳上必定滋滋作響，將皮肉炸熟，強攻的士兵受疼，立刻就會從雲梯上摔下去。

攻城，往往意味著大量的死傷，攻城方也要準備對方三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希望贏得戰爭，假若是外敵來侵，往往會因為攻城時死傷太重，因而一旦城門攻開，那麽就會大肆屠殺百姓，稱之為屠城。

不過現在陳國的情況不屬於外敵入侵，而是屬於內亂，因而屠城的可能性是很低的，但是戰爭依然是殘酷的，韓律剛率兵前來時，就在城門前叫陣，兩軍幾番短兵相接之後，彼此都沒有討到便宜，試探之後，韓律信心滿滿，決定率兵攻城，誰知攻城的士兵幾乎全部陣亡了！這時韓律才知道，想強行攻破赤水城的城門，簡直是癡心妄想！

…

…

赤水城，烈焰軍總營，昭明王住處。

昭明王已經用過晚膳，正獨自一人坐在書案面前，書案上堆滿了文書和信件。

兩排三叉燭臺在房間兩邊擺著，燭光明亮，將室內照的恍如白晝。

昭明王放下手中的一封信，眼底浮現點點笑意。

巴郡的事情已經順利解決，如今在處理一些餘下的首尾，待布置一番，他的長子陳子毅就能夠率兵歸來了。

至於那位被藏匿在唐國農戶家中的次子，如今也隨同尉遲琉一同歸來了。

按照子嗣排名，陳啟垣並非是次子，然而昭明王其餘子嗣皆在二十餘年前死亡，自然不算在裏面了。

“終於要見面了。”屋內無人，昭明王自言自語，他看著寥寥數字的信紙，眼前卻仿佛浮現一位雙十年華的女子。

女子掩面而笑，星眸泛光，嬌俏可人。

雖然佳人已經逝去多年，然而音容笑貌，竟然深深的印在他的心中，任時光荏苒，不能抹去半分。

“妙妙，我們的兒子他還活著，並且順利長大成人了，你盡可放心。”昭明王低聲說道，末了，一聲長嘆，散入清冷的空氣中。

“當日我應允你的，你也……盡可放心！”

昭明王語罷，眸中閃過一抹犀利的光芒，如利刃出鞘般，殺意淩然。

…

…

將軍府中，尉遲修也正在書房處理公務，至於尉遲琉和陳啟垣的行蹤，他也是早早就知道了。

明日，尉遲琉和陳啟垣將進城了。

想到尉遲琉傳來的密信，尉遲修面沈如水，沈靜的雙眸看不出絲毫情緒來。

大半生都在軍中磨礪的人，豈能輕易讓人看出端倪來！

若是看出了，那麽十有八九是他故意透露出去的。

陳啟垣。

尉遲修在心中默念著這三個字，良久才哂笑，區區一個藏匿在農家僥幸活命的人，他還需忌憚嗎？

潛龍在潭？就算當真是潛龍，可也被區區一個潭給困住了！

這天下，自然當是大公子陳子毅的！

…

…

遠在巴郡的陳子毅也早早接到尉遲琉的密信，巴郡府衙中，因為官吏都被陳王殺光了，因此空了下來，陳子毅帶兵進入巴郡後，第一件事就是替巴郡的知府縣令等官吏收屍，然後風光下葬，之後自然還需處理種種後遺癥，陳子毅便帶著將士們在府衙中住下了。

府衙中死過人，可烈焰軍的人一身煞氣，從來不講究這些，哪怕是出身高貴的陳子毅，也並不以為然，民間亦有種說法，陰氣怕煞氣。

陳子毅端坐在椅子上，伸手將密信放在燭臺上點燃，看著密信一點點的被火光吞噬，化為灰燼。

火光倒映在陳子毅黑亮的眸子中，亮著點點光芒。

“潛龍？無稽之談！”陳子毅輕哼一聲，眼底卻有幾分了然。

這不過是陳啟垣的試探之詞罷了。

尉遲琉終究還是武人心思，竟然沒有多想。

不過……

陳子毅蹙眉，陳啟垣不過是被藏身在農戶之家，竟然也有此心計。

也是，畢竟不管如何，那位也是父王的兒子，他的弟弟。

想到此處，陳子毅釋然了。

接下來，他倒是有些期待和這位親兄弟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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