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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起願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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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這四個富貴公子。那一邊,張原香兄妹終於到了京中府第。家中眾人相見,別是一番悲喜。

張真人幾年未見,竟是老了許多。鬢邊頭發也花白了。他看著這一雙兒女,連連點頭道:“好,好!”於是撚須而笑,又讓人帶他們兄妹下去安置梳洗。

張原香行禮後一轉身子,只覺得兩眼有些酸澀。張原吉板著面目並不言語。他是張家宗子,未來的天師。因此,知道的事情也略多些。

本朝的這位君王,雖然也像太祖那般好道,可是,並是不一味的倚重張家。他只是叫張真人修書而已。

這皇帝某日裏一覺醒來,突然就聲稱自己是真武大帝轉世,又令親近人到武當山修了道觀,又發了若幹詔書,想請傳說中武當山上的活神仙張三豐前來一見。

張三豐雖然沒出現,不過聖上的心思朝野大半都看懂了。這兩年大家都跟著往武當山一派去燒香。又有說不清什麽來路的野道士在京城十分活躍。昨日東家講經,今日西家宴請。又有什麽給權貴人家的小娃看相,給未婚的算未來生幾個兒子,給男女合八字,送方術,甚至看病,業務十分繁忙。

“正一道”的張家雖然還是“正統”,可是風頭無意中去了不少。更有那些初出江湖的莽撞漢字,三天兩頭的跑到張真人面前,指望著哪怕被罵一頓呢,說不定,也就一舉揚名了。

這事情說來也無奈。

…………

這日晚飯後,張真人聽說,他們在路上和人起了沖突,就又叫了他兄妹來問:

“聽說你們在路上遇到了今年的新科探花景真,吉哥兒你還邀了他後日拜訪?做的很好!只是不知……他如何與我家有的交情?”

張原吉楞了一下,這名字略有些生疏了。就站在那裏,在頭腦裏搜索起來。

張真人有些意外,便道:“你居然不知?就是淮陽那家,曾資助太祖起兵,後來……的那一家?”

張原吉依然覺得沒想起來。

張原香卻忍不住小聲接口:“幾年前見過一面的……他還是景先生的侄兒,就是一直教女兒的那個……”

張真人饒有深意的側頭看了女兒一眼。

張原香霞飛雙頰,頓時低了頭去。

張原吉也想起來了。先皺了眉。景真在他印象中,就是一個恃才放曠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儒生。不過眼下不是在龍虎山。京城這地方還是謹慎些……便問道:“父親為何提起他來?”

張真人道:“他方才突然上門來請教了。雖說聖上派他幫我修書,可是那是下個月的事情,我還疑心這新探花怎麽突然對我張家如此殷勤……”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兒一眼,慢吞吞說出後半句來:“……這樣我就知道了。”

張原香羞憤難當,跺腳想跑。又聽到後面自家老爹的聲音,只好紅著臉轉過來聽。

便聽張真人道:“聽說馬車在路上摔了?沒關系。我張家不是那等拘束的。什麽‘存天理,滅人欲’?笑話!天生萬物,道法自然!陰陽和合才是世間道理,你若是看上……”

張原香忍不住,終於還是捂臉跑了。

…………

景真雖在一幫朋友面前,咬了牙不肯吐口。連個“君子之思”也不肯承認。只恐損了小姑娘的名聲。

可是,等到他一個人回了下處,獨處的時候,卻突然,就動起心思來。娶回來?聽起來,好像不錯!

景真自從中了進士,就沒少有人和他提親。他正被大家勸說的心思有些活動呢。突然就自己看上了一個。多巧的事情!這可不就是天造姻緣!

景真心不在焉的抄了兩行字,想起張原香來。雖然七年前這還是個抹著鼻涕哭的小丫頭。不過現在出落得月下荷花水裏芙蕖,很不一樣哩!

這種時候,美人在前。管他是誰家的女兒,都非得娶回來不可。哪還顧得上計較什麽朝堂主張!

景真少年性子,想到就行。突然間又開始擔憂,如果張家小姑娘訂了親怎麽辦?頓時就焦急起來了!他匆匆在涮筆池裏涮了幾下筆,抓了件衣服就跑出去了。

臨近張家前,才想起來進門得諏個借口。什麽拜訪上司,什麽請教道法問題?根本,就是打探“敵情”才對!

景真回來後迫不及待的盼著家裏人出現了。又開始在心內盤算。究竟找誰做大媒才好。說來,自家姑姑若在,豈不是方便許多?

又等不及,招來身邊的長隨。想讓他通知家裏,請姑姑上京。又遲疑,車馬勞頓長輩,恐怕不應該!那長隨被叫進來又被打發出去,只看景真猶豫了。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便覺得一頭霧水。

…………

第二日是個早就約好的日子。

新科的三鼎甲,領銜新進士前去國子監拜訪老師。狀元公向大聖先師致辭——這場景,有個小說法。

據說,在狀元說話的時候,如果國子監的負責人面帶笑容和大家很和煦的打招呼呢,這一撥人從此以後前程就恐怕有阻礙。而如果,國子監的負責人板著臉——好了!大家很可能都前途似錦了。飛黃騰達了!

這也不知道是誰總結的——京城有很多這種說不清來出的小講究。也有人能數出從前多少多少科的英才來,某科國子監祭酒怎樣,後來這些人前程怎樣。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聽過這個說法的,大多數人,都是寧肯信其有,最好……還是謹慎點不是呀。

就有許多人,悄悄地,灼灼的,目光掃視到祭酒身上了——他會怎麽辦?

國子監的負責人,也就是祭酒先生,也是知道這一條傳言的。可是這種“迷信”一類的東西,不好放在臺面上說啊!祭酒先生就挺為難。你說你見了新科一幫進士,雖然是“師長”的位子。可是這批人那是“天子門生”!你橫眉怒目。遇到個正常人看見了,能對你有好印象麽!就算你現在是祭酒怎麽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這批人日後前程!這不是,給自己惹事兒麽!以後在朝堂之內,說不定,這就是得罪了整整一科人啊。

可是萬一這傳言是真,你笑瞇瞇的,是不是就影響人家的前程?或者聽說了這個傳言之後,從此仕途不順,就都算在你這一笑上面了呢!

這一位祭酒先生左右為難了好幾年。

今年他想出來個新主意。

那狀元一開始說話,祭酒先生就立刻閃到一邊去。一眼都不看那狀元公,低了頭,垂眉就開始背書!

他背的是《尚書》,從《堯典》開始,瞇著眼睛,不擡頭,滔滔不絕的就背了一下。洋洋灑灑都在心裏念叨。全當自己都是各擺設。

這可就既不顯得傲慢失禮,又不會“妨礙前程”了。祭酒先生心中對自己十分得意!下面知道內情悄悄打量的,也覺得松了一口氣。不然能怎麽樣?難道提前一天把祭酒打的下不了床麽!還是這樣好,大家兩方便宜!

於是這就成了這麽一幅場景。

一群新進士成排成列的站著。最前面狀元公嘴動,那是在致詞。側前方的祭酒大人不看他們不擡頭,嘴也在動,那是在背書。這一位背到《泰誓》了。聽見狀元那邊還有動靜。祭酒先生第一年做這個事情,時間的分寸把握得不是特別好。他在心中就有點嘀咕,這狀元怎麽還沒說完話——他和孔先生是有多少話啊!

沒忍住,就擡頭看了一眼——就這麽一眼的功夫,祭酒先生嚇得差點臉上破功。

他看見新探花正仰著頭傻笑呢!

祭酒先生好容易沒被他帶著也咧嘴笑起來。

真是多年文史嫻熟,在心中及時接上《牧誓》這一篇,強迫自己立刻沈浸到聖人言行裏去。才將將維持了一臉苦大仇深的鄭重之色。

祭酒先生垂了頭再不敢擡頭。心中卻想,這新探花,看著人俊俏,怎麽有點楞呢?

不是發了榜好幾天麽?都面過聖了,怎麽還這麽喜形於色的。該不是,有些遲鈍?

…………

新探花遲鈍之處不止這個。

此人第二日就跑到張真人那裏去上工了。對比著,狀元榜眼那兩個,按照朝廷條例正常休假的,都顯得有點醒目了。

張真人不好把人趕出去。當了面就把整理宋代三千多卷散佚《道藏》的排序,這一艱巨任務,交給了這自告奮勇的家夥。

見他並不抱怨,張真人這才點了點頭。卻依然沒說什麽。又令道童私下去詳細打聽景家情況,人口怎樣,來往怎樣,財賦之類。連著幾個月都在閑暇時捉摸這些消息。

景家的現狀很快就有人報上。景真的老娘,也就是景家夫人,突然進京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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