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頭，車頭你在哪？”

“車頭，趕緊答應我們一聲啊，我們過來幫你了……”

“陸小哥，陸小哥你有沒有事？”

遠遠的，驚慌關切的呼喊聲響了起來，中間夾雜著摩托車轟動油門的聲音，還有散亂的槍聲，以及一些瘋子野獸般哀嚎的聲音。

長街的盡頭，薄霧後面，出現了一排影影綽綽的身影，一群騎著摩托車的老司機，一路喊，一路向著這條破敗的街道盡頭尋找了過來。

當他們看到了這條街道盡頭的畫面時，每個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血腥。

不知名的肉塊碎屑，鋪滿了幾十米的地面，像是一幅抽象的行為藝術油彩畫。

以這油畫為中心，周圍的鋼鐵，樹木，塑料管道，都出現了明顯的扭曲痕跡。

就連地面，也有一道一道，像是被什麽鋒利而硬實的物體擦過刮痕。

油畫的一邊，他們的車頭高姐，正神情呆滯的坐在了地上，兩只手搭在膝蓋上，十指都出現了異常的扭曲，像是被人狠狠的折斷過，她的表情，是一種夾雜了空虛的迷茫感。

“車頭，你沒事吧？”

“車頭，你的手怎麽變成這樣了，發生了什麽？”

一群老司機慌忙跳下了摩托，紛紛圍了下來，驚慌的叫喊著。

期間，老周也有些擔憂的喊：“陸小哥呢？他沒事吧？”

“我沒事！”

不遠處的一個空房間裏，響起了陸辛的回答，只是顯得有些低落。

老周急忙大步向那個空房間跑去，就看到這是一個原本的商店，靠近街口的大窗，已經被撞碎了，陸辛這時候正在空房間裏，蹲在了他的摩托車前，用塊撿來的破布一點一點擦著。

老周擔憂的向前，顫聲道：“陸小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

陸辛聲音低沈，情緒壓抑，道：“就是摩托車被刮了好幾個地方……”

“啊這……”

老周有些懵，沒太反應過來。

好一會，他才向正皺著眉頭擦著車的陸辛，小心的問道：“剛才……怎麽了？”

“也沒怎麽樣。”

陸辛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有著明顯的不開心，道：“我和你們車頭一起來到這邊，看到了一個外表跟大腦一樣的怪物，正是這個怪物拉著小提琴，控制著那些瘋子，於是我們就把那只怪物給解決了，不過當時我為了趕時間，沒能好好停車，你看……刮成了這個樣子。”

他心疼的摸了一下保險杠上的刮痕，情緒更低落了。

“就……就這？”

老周覺得有哪裏不對。

感覺陸辛的講述，跟這裏的血腥場面，不是很成正比……

但又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問。

……

“問題暫時解決了！”

“快，先讓大家把剩下的瘋子殺幹凈，然後把大車開出去……”

同樣也是在這時候，車頭高姐被他們的呼喊叫回了神，聲音嘶啞的囑咐著。

這些老司機，卻已經不需要她的囑咐了，在他們決定要回來尋找車頭的時候，理智就已經回歸，急忙將車頭扶上了一輛摩托的後座，然後找人騎著，先帶她先離開這個鎮子。

另外還有人沖了進來，要騎陸辛的摩托。

“別……”

陸辛急忙拒絕了他，表示自己現在不需要傷號待遇。

自己的車自己騎，他跨上摩托，看了一眼血腥的現場，嘟嘟嘟的跟在了後面。

……

往鎮子外面走時，陸辛看到了城裏的亂象。

地上有著一具一具，橫七豎八的屍體，都是之前那些瘋子留下來的。

它們有的腦袋癟了下去，旁邊的建築或是電線桿上，則有著呈噴射狀的血液圖案，有的彼此抱在一起，雙方的身子都被啃爛了，有的無意識游走，有的呆呆的坐在了路邊。

這個城市裏，究竟有多少瘋子，還不好確定，保守估計，應該有兩百只以上。

這樣的數量，聚集到了一起，會顯得十分恐怖。

但在它們分散之後，倒又不算是特別多。

這時候，車隊裏已經分出了大膽的七八個人，各自拿著槍，看到了還在游走的，或是呆滯坐在了路邊的瘋子，就上去給它們一槍，以求盡可能的清除威脅，方便把車開出去。

“還活著的也全都殺了嗎？”

陸辛嘟嘟嘟的加了點速，向前方叉開腿坐在一個人摩托車後座的老周詢問道。

老周楞了一下，忙點頭：“對啊，不然待會它們再瘋了怎麽辦？”

陸辛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確定自己現在說這個好不好。

但還是問了出來：“不是說，一只一百多塊嗎？”

老周一聽臉都皺在了一起：“陸……陸小哥，你是真把這個當生意了？”

陸辛搖了搖頭，就不再問了。

人家車隊一切以保險為主，自己要求他們活捉瘋子，去賣錢，挺過分的……

要怪，就怪剛才自己沒收住手，把拉小提琴的打死了。

……

老周他們，先將車頭與陸辛，送到了這座城市廢墟的外面，與剛才送出來的小周等年輕人會合，然後才又大聲呼喊著，安排人手，一批一批的進入城市裏面，把他們的大車開出來。

這一次瘋子的襲擊，害得他們損失了二十多個人，但剩下的人，開這些車還是沒問題的。

在城外臨時找了片空地，紮營，燒熱水，包紮傷口，清點人數，停車出來。

陸辛看著他們忙碌，感覺心裏很舒服。

在荒野上跑的人，膽量與素質，確實要比普通人高一些。若是普通人遇到了這樣的襲擊，恐怕嚇的大病一場都有可能。但這些老司機，在本身受到了驚嚇，又損失了二十幾個同伴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冷靜下來，搶救貨物，安營紮地，布置人手望風，放哨。真的很不錯了。

陸辛感覺自己笨手笨腳，幫不上他們太大的忙，就坐在帳篷裏，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

解決大腦狀怪物一只，變形瘋子兩只……

瘋子偌幹。

消耗：特殊子彈三顆，機械狗專用3毫米鋼化彈三百顆……

未確定收入：搜荒貨物半車……

……

記錄了幾筆之後，手有些顫。

一擡頭，看見了自己的摩托車，心裏又一陣黯然。

“小陸哥，你要喝水嗎？”

“小陸哥，要不要我準備點吃的給你？”

“小陸哥，你剛才受沒受傷，要不要青黴素啊？”

小周沒有被安排進入城市裏往外開車，進去的都是年紀大點的老司機，所以他只是留在營地這邊，幫著調整一切車的位置，並準備燒水做飯，搭建帳篷，照顧傷員的事情。

這時候他明顯有些慌，一會跑來問陸辛一句。

“不用了，其實我沒什麽事，你還是照顧那些受了傷的人。”

陸辛在他問最後一遍時，收起了小本本，看著他說道。

“哦，好吧……”

小周垂頭喪氣的往回走，忍不住又轉身，道：“小陸哥，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其實現在我也不太清楚。”

這個問題前後已經有好多人問過了，但陸辛還是搖了搖頭。

他說的是實話，雖然解決了那個大腦狀的怪物，但這個怪物究竟是怎麽來的，這些瘋子又是怎麽回事，他也不是非常的明白。甚至於，媽媽為什麽這麽憎惡那個怪物，妹妹又為什麽會因為察覺到了那個怪物的時候，就表現的這麽不開心，自己現在也不是非常清楚。

他在等媽媽回來，很多事，都應該詢問她。

不過，他看出了小周有些六神無主的樣子，就還是笑了笑，道：“但肯定沒事了。”

“哦哦，好。”

小周特別相信陸辛，頓時放下心來，跑去別的地方幫忙了，明顯多了些動力。

……

一趟趟分配司機，逐輛將陷在了城市裏的卡車駛出來，耗費了大量的時間，當所有的卡車都開到了營地附近，一字排開，並且清點了傷員和損失人手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營地裏，漸漸籠罩了一片悲傷的氣氛。

很多人到了這時候，才有精力傷心。

陸辛靜靜坐在了這一片沈默悲怮的營地裏，倒是漸漸覺得，自己這番忙碌，還是值得的。

物質上，自己確定賠本了，但是其他方面，又大賺了。

生命的歡欣、喜悅、悲傷、憤怒，其實都是特別美好且真實的東西。

他喜歡這種活生生的東西。

“那個……謝謝你！”

正心裏慢慢想著時，不知何時，有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了陸辛身邊。

陸辛忙擡起頭來，就看到了車頭高婷。

這個女人臉上貼了創可貼，十指都纏上了細細的繃帶。

她的神色顯得有些憔悴，這是明顯受到驚嚇之後的表現。

只是不知道這種驚嚇，是完全來自那些瘋子，那顆扭曲而恐怖的大腦狀怪物，還是別的什麽，但可以明顯看到，她在竭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驚恐情緒，讓自己顯得平靜從容。

“啊，這……不用這麽客氣啊！”

陸辛忙收起了自己的小本本，從旁邊抽了個馬紮子給她：“坐。”

高婷看了一眼馬紮子，沈默了一下，坐了下來。

她像是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才看向了陸辛，道：“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們這個車隊，都會死在這個鬼地方。是你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荒野上跑的人，恩怨分明，所以……”

她認真道：“這一次跑大貨的錢，除了一些撫恤金，我……全部都可以給你。”

“什麽？”

陸辛明顯有些吃驚，詫異的看了高姐一眼。

高婷這時候臉色有些遲疑，不好意思的開口：“我們，實在沒什麽可以感謝你的……”

“這個……其實不需要的。”

陸辛微微緩了下神，才笑著道：“大家都在荒野上走，互相幫一把，是應該的嘛。”

高婷聽著他第二次說出這個話，心裏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第一次聽他這個話時，只感覺有些浮誇，並且拿不準他是認真的，還是調侃自己。

這一次，在見到了他幹掉那只怪物的樣子後，再聽到他笑容溫和的說這樣的話……

……有些違和，但又真的，產生了一種安全感。

……

“如果你真想感謝我，我倒有一個問題想詢問你。”

倒是陸辛，看著這個平時雷厲風行，極為幹練的車頭，如今露出了那種淒楚柔軟的模樣，心裏倒是微微一動，一邊看著高婷的眼睛說著，他一邊微微坐正了身體，露出了誠懇的表情。

再次拿出了小本本，還有自己的那根繡著金絲的鋼筆，坐姿非常專業。

之前在與大腦怪物交手的時候，他就已經確定了，這個車頭，身體出現了某種異變。

這說明，她極有可能接觸過汙染源，或是受到了能力者的影響。

之前不好詢問，現在，或許是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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