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孩臉上露出來的笑容，陸辛都像是受到了某種沖擊。

那不是某種夾雜了情欲的渴望，而是一種，忽然感覺自己看到了這世上最美的畫面，因此出現了一種生而為人、那種刻在了基因裏的觸動，心情一下子就變得很好的微妙……

陸辛在這個笑容裏，沈默了幾秒鐘時間。

然後他輕聲向頻道裏說道：“她點頭了，看得出來，她確實覺得很好。”

“……很好。”

陳菁的回答很克制，但能夠感覺到她的激動。

那裏似乎有敲擊鍵盤的記錄聲音，然後陳菁說出了第二個問題：

“詢問她，喜不喜歡我們平時讓她幫著處理的異常事件？”

“……”

這個問題，陸辛有了經驗，考慮了一下之後，才看向了那個女孩，問道：

“平時別人對你提的要求，你會不會煩？”

“……”

娃娃明顯楞了一下，然後眼睛直直的看著陸辛，有些緊張的搖了搖頭。

“不僅不煩，還特別擔心別人會以為她在煩？”

陸辛看出了她的答案，正想告訴陳菁，但卻念頭微微一轉。

他忽然想到，娃娃回答的這個問題，很有可能不是陳菁在問的問題。

她把這個問題當成了，自己對她的詢問……

於是，他沈吟了一下，再次道：“我不是說我，我是說其他人，就像之前那樣，我們的二號衛星城出了事，他們就讓你過去幫我們處理，這樣的事情，有沒有讓你感覺反感？”

“……”

女孩像是聽懂了，她沈默了一會，才輕輕點了一下頭。

陸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向頻道裏回答：“她回應了，但是幅度很微小。”

“我不知道你們平時都會安排她處理些什麽事情，但看得出來，其中最起碼有一小部分，是她不喜歡的。但是從她表現這種不喜歡時的態度來看，好像也不是完全抵觸……”

“她應該只是不喜歡某一部分的工作內容。”

“……”

陳菁記錄了下來，忽然正色道：“我聽到你剛才問了兩遍。”

“是不是第一遍的問題時，娃娃理解成了你以自己的身份詢問她？”

陸辛都怔了一下：“領導心好細……”

“而從回答來看……”

陳菁接著詢問了下去：“是不是說明，她對你提出來的要求，全都會答應？”

“這……”

陸辛微有些愕然，好一會，才如實道：“我不確定，但反應來看，要更好一些。”

“知道了。”

陳菁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記錄了下來，又道：“然後是第三個問題。”

“你詢問一下娃娃，她有什麽其他方面的願望嗎？”

“……”

聽到這個問題之時，陸辛都出現了一些特別的感覺。

他心情變得好了一些。

如果前面兩個問題，只是代表著問問題的人是想更好的把握這個女孩的心理，只是為了更好的利用她的話，那麽第三個問題問了出來，就表示，他們還是比較在乎這個女孩的。

臉上也浮現了些笑容，看向了娃娃，輕聲道：“平時你的生活，就只是在這裏嗎？”

“那你有沒有一直想做的事情？”

“不是別人讓你怎麽做，而是你自己想要去做的？”

“……”

這個問題陸辛問的很盡心，娃娃也聽得很認真。

她像是努力的去理解了，然後她臉上露出了笑容，轉頭看向了塑料小方塊。

陸辛籲了口氣，道：“她想做的，就是玩那種塑料的小積木。”

陳菁道：“那叫樂高。”

“……”

陸辛心裏想：“領導就是領導，懂得真多。”

……

……

在頻道的另一端，陳菁的聲音沈默了好一會，似乎在忙著整理資料，並傳輸回去。

在這個過程中，陸辛只好繼續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捏了一塊小點心吃。

雖然這種小點心又昂貴又不很合他的口味，但畢竟……也能吃。

……

“很好，這三個問題已經記錄了下來，對我們以後照顧娃娃是個重要的參考。”

“而現在，我需要你幫我和娃娃溝通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陳菁的聲音過了一會之後，才響了起來，向陸辛道：“娃娃的負面影響，就在於她不懂得如何收束自己的精神力，也就是說，她是一個能力者，但她的表現，卻與汙染源是一樣的”

“而且，她的汙染方式，還是最可怕的目視汙染，這也是她不穩定的最大表現……”

解釋完了，陳菁才鄭重的道：“你幫我們詢問，她可不可以收束自己的精神力量？”

“這個問題……”

陸辛有些詫異，但還是慢慢的問道：“你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量嗎？”

那個正在擺弄樂高小玩具的女孩轉過了身，雖然認真的思考過了，但還是臉色茫然。

……

……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量嗎？”

當得到了陸辛轉告的回答後，會議室裏，起了一陣騷動。

聽著直接在會議室裏，響起的陸辛的聲音，以及打在了屏幕上的字跡，都有些沈凝。

這個問題，很明顯正是所有人最擔心的。

不過也就在這時，陳教授慢慢的道：“或許不是能不能控制的問題。”

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他才道：“娃娃只是聽不懂這個問題。因為在她的生長過程中，一直很少與人交流，旁人也無法試圖教會她什麽，所以她根本理解不了這些覆雜的概念。”

“對於她而言，這種精神力量的發散，本來就是一種常態。”

“就像我們，下意識的舒展自己的身體，或是形容為，像是我們，學會直立行走。”

“因此，即便單兵可以與她溝通，也無法讓她理解，收束精神是什麽概念。”

“……”

隨著會議室裏的人因為這個回答陷入沈思。

坐在了上首的蘇先生，關切的問道：“也就是說，還是有希望消除她的負面影響的？”

“是的。”

陳教授肯定的點了一下頭，道：“這初步的接觸，可以說是非常的成功。”

“起碼我們證明了單兵確實可以與娃娃溝通，也從這初步的溝通裏面，得知娃娃也是一個有著自己的喜惡，自己情緒的小姑娘，她只是有些自閉……有些不擅長表達而已。”

說著，他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說出結論：“她與我們，是一樣的……人。”

大家都聽了出來，陳教授甚至不願把“自閉”兩個字，放在娃娃身上。

平時就是他負責娃娃的項目，因此他對娃娃的感情也最深。

而這，也應該是除了直接接觸過娃娃的人之外，最為正常的一種感情。

他是把娃娃當成了自己的孫女來關心的。

蘇先生聽了，若有所思，道：“那你打算怎麽實現最終的計劃？”

“單兵的幫助很重要。”

陳教授思索了一會，道：“娃娃隨著年齡的增長，精神量級也越大，已經快要超出了我們掌握的極限。所以，我們當務至急，就是讓她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理論上講，如果她可以收斂自己無意識散發的精神力，那麽，應該也就可以像個普通女孩一樣生活……”

講到這裏，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輕輕嘆了一聲，說到了重點：

“讓她學會收束自己的精神力量，需要我們的引導，也需要她自身的配合，所以，如今單兵的出現，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他可以與娃娃溝通，便代表著，他可以引導娃娃學習。”

“在我們的配合下，就有希望讓娃娃學會控制自己，降低失控風險。”

“這樣，娃娃的第二階段……”

“……”

沈部長聽著他的話，忍不住打斷：“但讓單兵去引導，那豈不是要讓他了解娃娃的一切？”

“娃娃的秘密，可是青港最高的S級機密啊！”

“……”

面對著沈部長的擔心，那位神秘學專家搖了下腦袋：“這有什麽打緊？”

“單兵不也是A級嗎？”

“他倆差不多……”

“……”

沈部長氣的眼睛裏要冒出火來：“保密等級是這麽算的嗎？”

“相同的保密等級之間就不保密了？”

“……”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

白教授笑著打了個圓場，道：“單兵如今是三級特殊人才，嚴格說起來確實沒有權限去了解娃娃的秘密，但他可以作為特殊行動成員提高權限嘛，再說了，別的各種沒有數據支持的擔憂暫且不理，在任務的完成度這一方面，單兵可是一直有著非常優秀的數據……”

“這還不足以讓我們相信他？”

“……”

沈部長皺了皺眉頭，每當有專家教授開口時，吵架方面他就沒贏過。

會議桌最上首的蘇先生則是慢慢詢問：“那需要多長時間？”

陳教授微微放松了些，道：“那得看具體過程，現在還不好評估。我們如今能夠觀察到的，只是一切的跡象，都比我們預估的還要好而已。諸位，驚嚇變成了驚喜，這還不夠嗎？”

“呵呵……”

會議室裏響起了一片劫後餘生的開心笑聲。

蘇先生也跟著笑了一聲，然後道：“回頭再交份完整的申請過來吧，我們研究一下。”

陳教授點了下頭。

不過也在這時，陳菁的聲音從一直免提打開的電話裏響了起來：“那單兵怎麽辦？”

“先讓他陪著吧！”

陳教授笑著打了個響指，道：

“從目前的接觸來看，他真是娃娃保姆團隊的最佳領導候選人啊……”

“能陪著娃娃那麽漂亮的女孩，他一定很開心吧？”

“……正常人肯定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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