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地一聲，錢主任開著新買的別克車，把車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上，摸了摸腦門子上的汗水，心道，這剛學會開車還真是得小心翼翼地，手腳全不得勁。

他把車停好，“滴滴”一按了下遙控鑰匙，感覺著新車帶來的愉悅，然後興沖沖地走進辦公室，換上白大褂後，開始一天的例行巡房。

這是彭佳住院的第二天，一早上護士又來量了一次體溫，測了一次心率和血壓。還接了一次蔡樂怡的電話，彭佳糊弄了過去，騙媽媽說自已還在睡覺，迷糊著呢。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的緣故，彭佳躺在床上，果真又迷糊著睡去了，直到門被查房的醫生推開，傳來一陣喧鬧聲，彭佳從才睡夢中被驚醒起來。

“小彭，讓我看看你的眼睛。”錢主任態度很好，這讓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實習醫生們有些詫異，除了對待領導級的病患，錢主任可從來沒有用過這麽好的態度對患者說話。因為，在患者的眼裏，醫生就是天，就是上帝，哪怕你是國家主席，要是生了病，醫生同樣是你的天。所以，當醫生的人，在患者面前天生就有一種王霸之氣！

這個年輕的女子竟然能讓錢主任擺出這麽重視的態度？幾個涉世經驗不深的實習醫生相互看了一眼，心下了然，暗道：這個女子太美了唄！

他們當是錢主任相中了色，卻不知道，可錢主任十個膽子，他也不在在彭佳面前放肆分毫。

“錢主任，我的眼睛睜不開了。”彭佳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她覺得眼睛裏的難受勁，似乎並沒有隨著藥水的註入而減輕，反而似乎過了一夜更難受了。

“我看看。”錢主任一聽，如臨大敵，也不敢怠慢。

“好象炎癥並沒有消褪，我再給你調整一下藥方。”錢主任左看右查了一番，道。

“嗯，謝謝你。”事到如今，彭佳也只能聽錢主任的了。

查完房，病房裏又安靜了下來，彭佳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她摸索著站了起來，然後憑著昨日聲音的記憶，摸索著走到了電視機前，又摸索著打開了電視機的按鈕，熟悉的電視樂曲聲響起，一時間驅散了病房裏的冷清。

不過，彭佳在往自已病床摸索過去時，路上去出了小小的事故，她的腳不小心勾到了地上的熱水瓶，將一壺熱水都打翻了，還好瓶裏的水過了一夜，已經不燙了，沒有燙傷她的腳。

不知道拖把在哪裏，彭佳只好打消了擦一下地板上水的想法，等護工來會清理吧。

不過，彭佳這時也想起，該刷牙洗臉了。這眼睛一看不到，連平素最註重的生活細節都忘了。

她知道衛生間在病房的入口處，於是憑著大家進來時的聲音記憶，就往那裏摸索過去。還好醫院的環境雖然陌生，但一應的家俱能減省的總是減省。因此彭佳一跳上並沒有遇到更多的阻礙，總算讓她摸到了衛生間的門口。

接下來，她又遇到了新的難題，不知道牙杯和牙刷牙膏放在了哪裏。眼睛失明了，這麽一點小事都做不來，彭佳不由地打了個寒戰，如果真地一輩子都要生活在黑暗裏呢？

彭佳不知道，就在她摸索著做這一切的時候，一個人一直在門外默默地看著她。

看她笨拙地打開電視，看她踢翻了熱水瓶，還好裏面的熱水沒有多少飛濺到她的腳上（不然他就算暴露自已也要跑進去幫忙的），看她摸索到了衛生間的位置，卻找不到想找的東西……

吳瑞文傻傻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眼睛漲了，鼻子塞了，卻不敢上前，也沒有權力上前……

彭佳好不容易摸到了細長形狀的牙刷，然後以此為基點，找到了牙膏和牙杯，順利地刷開了牙。

醫院的衛生間並不大，所以她最終很容易地就摸到了掛在對面墻上的毛巾，洗了把臉之後，覺得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柳絮趕到醫院時，彭佳已經洗涮幹凈，半躺在床上聽著電視，臉上一切如常。

“佳佳，你自已刷牙洗臉的？”柳絮驚奇地道，她一早趕來就是想幫彭佳的忙，沒想到彭佳已經自已都弄好了。

“當然是我自已啦，萬一以後瞎了，那還能一輩子靠你呀。鐵男肯定會恨死我了，成了你的拖油瓶。”彭佳笑嘻嘻地道。她一笑，臉上的陽光立即綻現，融化了在外人面前雪山一般冰冷的容顏。

“傻瓜，不許說那樣的話。”柳絮聽得心裏一抽。

“呵呵，沒事。如果不行，我可以去做個盲人按摩師呀！你願意當我的首個客戶嗎？”彭佳開玩笑地伸出修長的手臂，就往柳絮肩上按去……

“呵呵，別鬧了，我手裏還拿著皮蛋瘦肉粥呢。來，我餵你吃，一會就該涼了。”柳絮左手拿著碗，右著拿著湯匙。

門外那個原本因柳絮出現躲在一邊的身影，此時悄悄離開了……

“3號床，彭佳是嗎？”護士推著小推車，裏面裝滿了吊瓶的藥水和消毒的工具，問了聲，確證是不是這個病患。

“是。”彭佳應了一聲道。

護士也就不再說話，拿起標註好的藥瓶，給彭佳紮了靜脈血管，把輸液的藥瓶吊到支架上，然後就推著車離開了，道：“藥水快完了去護士站叫。”

“柳絮，看來又只能麻煩你了。”彭佳知道自已眼睛看不到，如果藥瓶裏的水打完了，那也是不知道的。

“這什麽事呀？我都和單位請了今年的公休了。”柳絮道。

一般單位的公休也不是好請的，因為請了公休，等於要帶薪休假，單位少了個人做事，勞苦慣了的國人此時還不習慣這種洋享受的方式，覺得這樣的請假方式似乎是種“犯罪”。但還好柳絮的人緣不錯，再加上單位領導也知道柳家遠在市委辦的能量，自然高看柳絮一眼，所以柳絮請了十天公休，領導沒吭聲就放行了。

這公休假是按照工作年限來放的：工作年限滿五年不滿十年的，每年休假七天；工作年限滿十年不滿二十年的，每年休假十天；工作年限滿二十年以上的，每年休假十四天。按道理，柳絮工作未滿五年，但領導也是放行了，這就是華夏國的人情與法在某種程度上的融通了。

當然，換成旁的年輕人要請這樣的假，那在農業局是門都沒有。

“那不好吧，柳絮，這樣把你的婚假都耽誤了。”彭佳知道，結婚還有個婚假，但如果兩個人要去外地渡蜜月，一般就會連著公休假一起請了，現在柳絮把這一年的公休假都請給自已用完了，那麽她婚假的時間就短了，不由地深感內疚。

“你呀，真是不把我當朋友。”柳絮生氣地道。

“怎麽會呢？”

“你看看，你上次去礦井英勇救人，也沒讓一開始就知道。我還懷疑你是不是把我當好朋友呢。現在呢，我請個假，你又說這麽多的客氣話，怎麽聽著就象外人呀？”柳絮氣呼呼地道。

“好好好，我就不和你客氣了。這不是怕影響你的蜜月嘛！”柳絮雖然生氣，但是彭佳心裏暖暖的。

就算自已的眼睛瞎了，重生一世，換得父母的平安，換得柳絮的幸福，那麽自已也就算沒有白回來了。如果失明是重生必需付出的代價，彭佳也願坦然承受！

“不會影響的。再說鐵男他也沒有那麽多時間陪我去蜜月，所以我這假期不給你給誰呢？”柳絮這才氣息，又往彭佳嘴裏餵了一大口的皮蛋瘦肉粥。

“為什麽給病人的早餐都是皮蛋瘦肉粥呢？”彭佳疑惑地道上，“上次我住院也是，一連吃了好幾個早上的皮蛋瘦肉粥，現在也是……”彭佳忽然想起上次吃的皮蛋瘦肉粥是吳瑞文買的，心裏不由一陣黯然。

“嘿嘿，因為皮蛋瘦肉粥有營養，好打包呀！”柳絮狡猾地道，“你看，又有粥又有皮蛋，還有瘦肉，只要打一個包就夠了。”

“哼，太單調了。我說，明天早上我要吃火腿三明治加牛奶。”彭佳覺得病人果然是弱勢群體，就連吃的食譜都那麽單調。

“不行，不能喝牛奶，你還要吃藥，牛奶會影響藥物的吸收。”柳絮道。

“倒也是，要不，能不能換一種粥呀？”彭佳閑極無聊，和柳絮過過嘴癮。

“嗯，豆漿油條行不？”柳絮也覺得彭佳這樣太“可憐”了，於是便開恩道。

“油條恐怕不行，眼睛發炎，吃不得上火的東西。”彭佳道。

“唉，你真難伺候！要不這樣吧，就火腿三明治加白開水？”柳絮故意的。

“看來是久病床前無人疼啊！隨便你吧，我當減肥了。”

兩人正鬥著嘴，謝鐵男卻也來了。見二人正說得熱鬧，不由地微微一笑道：“明天想吃什麽，我來做主。”

“呵呵，你這大老板更沒有空了。”彭佳笑著婉拒。

“嗯，匯報一下最新動態。”謝鐵男一本正經地道，“那個小黃到公司裏來上班了。看著人還不錯，並且技術真地不錯，可能勝過我現在拿高薪的那位師傅了。我想可能大家冤枉他了吧。不過這也不好說，等他上一段時間的班後我再想辦法側面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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