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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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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離開鎮子,米迦勒就急急忙忙隱身趕回鎮長家。他們一走,那個魔物還不狂性大發、為所欲為!他只怕走得慢,趕回去的時候為時已晚!誰知鎮長家平靜一如往常,他們離開的,這整個半天的時間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接下來的三四天裏,更是安靜異常。米迦勒很是奇怪,這怎麽還不動手?難道是察覺了他們的氣息,然而這不可能,他和弗羅拉都隔絕了自己的氣息,如今他們的存在就像空氣,看不見也感覺不到。

更何況那個魔物最好的下手時機是他們離開的那半天時間,為什麽他沒有動手呢?難道魔物也會心懷善念?不!他不能相信這種虛無縹緲、史無前例的事情!萬一糟糕的事情發生,他承擔不起這個大意的後果!

終於到了第六天,意外發生了。

一個花瓶突然砸向搖籃裏的嬰兒,幸虧鎮長夫人及時抱起孩子,孩子才沒有受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孩子看著母親咯咯地笑,母親卻心如擂鼓,一身冷汗、後怕不已!只是看著孩子純真又可愛的笑容,心便柔軟得一塌糊塗。

此後,各種各樣的意外接踵而來。

女仆抱著孩子的時候,孩子的臉突然變得十分恐怖,受驚之下她將孩子丟了出去,幸好鎮長夫人一個飛撲接到了孩子。

在這之後,她再不把孩子交到任何人的手裏!無論她看見什麽恐怖的景象,她都足夠的鎮定自若,絕不會做出把孩子丟出去的行為。

時不時就有烏鴉或者野貓不知是從哪裏竄出來的,它們準確又快速地撲向搖籃裏的嬰兒,鎮長夫人便拿起手邊的木棒,用力揮舞,打退這些不速之客!

除了這些,搖籃會突然失控,激烈地搖來晃去,或是突然散架。每一次都是鎮長夫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自己的孩子。就像時刻守護在孩子身邊的強大的、永遠打不倒的守護神。

這一連串奇異又詭異的事件的發生,讓所有人都憂心忡忡,誰都在猜測那個魔物回來了。鎮長也在心裏懊悔讓兩個魔法師走了,現在那個魔物回來了,誰還能對付它?!

鎮長夫人卻一反往日脆弱、動不動就流淚、病怏怏的樣子。她盡力讓自己吃好喝好睡好,保持最佳的精神狀態守在孩子的身邊,寸步不離!

為母則強說的就是現在的她吧!只是在小男孩的眼裏看來,太晚了!並且她這個樣子只會越來越讓他覺得不公平、不甘心!嫉妒的情緒與日俱增,一個陰毒的想法在他的心裏生根發芽,既然她那麽愛這個孩子,那麽讓她親手殺了這個孩子,一定很好玩!

鎮長夫人和孩子一起在窗戶邊曬太陽,看著陽光照在孩子的身上,聽著他清脆的笑聲,那老頭一樣充滿褶子的醜臉也能看出幾分可愛。

忽然,她身上一涼,緊接著就感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心裏十分害怕又惶恐,臉上卻帶著幸福的笑容。她看著自己走進廚房,拿起一把菜刀,心中的恐懼與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這是要做什麽?!

她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搖籃,彎腰下去。她已經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麽了,她做出如此恐怖的事情,臉上竟然還洋溢著幸福笑容?!她看著自己拿刀的那只手,用力揮下。

鎮長夫人在心裏強烈呼喊:不!天哪!天主啊!我求您了!讓我動一動吧!讓我動一動吧!哪怕只是一只手也好!不要讓別人傷害我的孩子!我寧願殺了自己也不願這樣做啊!

那只拿刀的手劃破溫暖的皮膚,鮮紅的血液像泉水一樣湧出來,一滴又一滴,滴在了孩子的臉上、身上,孩子不明所以,眼睛裏倒映著母親的臉,開心地笑著,在搖籃裏晃動著他的小胳膊小腿。

鎮長夫人用那只能動的手緊緊握住刀刃,不讓它再往下動一星半點!手心疼痛非常,好像手要被一分兩半了,可是她不能卸掉力氣,再痛都要忍住!哪怕手真的被砍成兩截,也不能讓這刀子再動一分一毫!

時間非常漫長,終於,那種被操控的感覺消失了,仿佛附在她身上的那個幽靈終於離開了。刀子從手裏掉下來,她的雙腿沒了力氣,坐到了地上,兩手癱在身體的兩側,全身都是汗。

手上的疼痛感令她回神,是了!手還受著傷呢!她要包紮好受傷的這只手,才能好好地照顧自己的孩子!她試圖站起來,卻摔倒了兩三次都沒站得起來,只好挪到墻邊,用完好無恙的那只手扶著墻才勉強站起來。如機械人、兩眼呆滯地扶著墻往前走著。

隱身了的米迦勒對同樣隱身了的弗羅拉道:“他可真夠惡毒!你還覺得他有救嗎?”

“米迦勒,是鎮長和鎮長夫人先傷害了他,結果所有的後果都要他來承擔,你不覺得太不公平了嗎?”

“他已成了魔物,你看看,剛才他做得這些事,還能留他在世上嗎?”

“在你眼裏,他十惡不赦、無藥可救,我卻不這麽覺得!你放心,我們有半月之期,半月後你想怎麽做,我都沒有意見。”

見米迦勒還有話要說,她又補了一句:“若他真的下殺手,你也可以出手消滅他!”米迦勒這才不說話了,可他的心裏仍舊是很不滿的。

鎮長很少來看這個孩子,每看見他醜陋的臉蛋一次,想到前頭那個被他扔進沼澤的孩子,變成魔物來詛咒他的孩子,心裏就要難受一次。

鎮長夫人去包紮傷口,鎮長走進房間。孩子在搖籃裏發出“啊,啊”的聲音,他還不會說話呢。孩子看見父親的臉,伸著小胳膊要抱,“啊”的聲音更急切了,不曉得是不是認出鎮長就是自己的父親。

鎮長的眼神落在孩子醜陋的面容上,厭惡地別過頭,怎麽他生的每一個孩子都不能好好的呢?!老天太不公了!這樣一個孩子,以後怎麽讓他出去?!丟臉面又壞名聲!

眼前影影綽綽,仿佛能看見那些人站在他的面前嘲笑他、譏諷他的樣子!他們的笑聲尖銳又刺耳!有了這樣一個孩子,他還能當鎮長嗎?!他還能在這個鎮子上好好地待下去嗎?!不!他不能!為了自己的好名聲!好形象!他也不能讓這個孩子活下來!

他滿眼閃爍著猩紅的光芒,迅速回到書房取下劍來,沖進房間揮劍斬向搖籃,去勢淩厲,要將搖籃連同嬰兒都砍成兩半!

其實這個時候的鎮長已被魔物附身,這比操控鎮長要難一些,但是鎮長本身就對這個受到詛咒的孩子厭惡至極到了看一眼都嫌煩的地步,所以附身非常容易。

他不像他的妻子,心中對這個孩子有強烈的愛及保護的欲望,所以魔物連操控鎮長夫人都顯得很艱難。

孩子在搖籃裏不知道自己即將遭遇的危險,只是歡快地、無憂無慮地拍著小手,在搖籃裏動來動去。魔物是看得見他原本的可愛、純真的樣子的。幻術對他沒有用。

孩子紅潤的小臉蛋就像一個紅蘋果,圓圓的眼睛明亮又純潔,黑色的瞳仁像鏡子一樣清晰又清澈地倒映著一張眼神裏充滿怨恨的扭曲的臉,那是鎮長的臉嗎,不,那是小男孩的臉,常年被戾氣與怨氣、無止境的恨意與嫉妒,變得越來越醜陋的那張臉。

看見那張臉的時候,魔物霎時停止了動作。眼前的小嬰兒無知無覺地朝他露出純潔的笑容,那笑容美好的就像一束陽光溫柔地、暖暖地灑落下來,魔物退卻了、心裏陡然生出許多的恐懼、哀痛!自慚形穢到極點!

只見鎮長的身體軟軟倒了下去,一匹渾身纏繞著黑色煙霧的黑馬像霧一樣從鎮長的身體裏剝離,然後像風一樣飛出了房間。

弗羅拉與米迦勒對視一眼,立即跟了上去。

魔物不知疲倦地奔跑著,任由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像鬥大的雨點打在他身上、像冷冷的冰雪落在他身上,寒冷徹骨。

若魔物有心,此刻他的心一定是鮮血淋漓的!嬰兒那雙無辜清澈的眼睛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麽醜陋不堪!更讓他明白他失去的東西有多麽珍貴,並且再也得不到了!

他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麽小小的、軟軟的,就算他不可愛、身有殘疾,可他擁有這世界上最純潔無垢的靈魂!可是如今,他只是一個沒有靈魂、充滿著怨氣、樣貌與心靈同樣醜陋的魔物!他已經是一個魔物了!

弗羅拉和米迦勒趕到的時候,魔物正大肆破壞著周圍的一切。他仍舊是一匹黑馬的形象,像一匹瘋馬一樣撞倒樹木,踩爛一地的鮮花,不斷地嘶鳴著。

他身上的黑色煙霧看上去就像是跳動的火苗、燃燒的火焰。黑色煙霧越來越大,幾乎快要包裹了整個馬身,使他看起來就像是在黑色的火焰中掙紮

弗羅拉又把他變成了小男孩的模樣。小男孩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摔倒之後,他沒有站起來,就那麽癱坐在地上。

弗羅拉走過去,蹲在他面前,頗為同情地問:“你放棄覆仇了嗎?”

小男孩頹喪到極點,絕望地說:“失去的永遠也回不來了。”

可是他心裏還是有諸多的不甘心,他哭泣道:“我一天也沒有享受過父母的愛護,親情的溫暖。為什麽別人一生下來就有的東西,我卻沒有?為什麽我就是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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