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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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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噩夢。◎

原諒?

舒晚茫然楞住,她都沒想過會有一天原諒他liJia,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啊。

她冷漠地盯著他,在他那張英俊無缺的臉上淡淡逡巡,冷冷笑道:“易邊城,你死的那天,我就原諒你了。”

她喊了他的本名,說明她的愛和恨一直源於他,和那個早亡的易辭洲沒有半點關系。

易辭洲輕輕掰起她的下巴,終於認真問她:“阿晚,我看到那幅畫背後的名字了。所以,你愛的一直是我,對嗎?”

舒晚幾乎不假思索:“是,不過一個小時候見過的男孩,還不值得我去愛。我愛的一直都是那半年戀愛對我虛情假意的你,可能就是因為你騙我騙得太好了,所以我才那麽愛你。”

他沒應聲,就這麽一直近乎貪婪般地咀嚼這句話。

她承認她愛的是他了,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時過境遷,她已經不愛他了。那種感覺,真的痛徹心扉。

不過沒有關系,他還愛她就行,哪怕讓他卑微地去愛也沒有關系。

他釋然,伸手緊緊抱住她,幾乎要把她揉進身體裏,“阿晚,你死心吧,我不是易辭洲,我不是那個廢物,我也不會那麽早就死。接下來的日子,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到老,陪你到死……”

可是舒晚已經不相信他的話了,她不掙不紮地待在他的懷裏,下巴抵著他的腋下,靜靜說道:“可我們的孩子還在天上呢,你一天都沒陪過他,不想去陪陪嗎?”

如果原諒他,誰來為那個沒看過人間一眼的孩子贖罪呢?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的原諒,恨就是恨,跟原諒沒有關系,他做過的事情,不是一句“原諒”就可以翻篇的。

易辭洲不覺楞滯,他眼睛熬得通紅,啞聲問道:“我先陪你,然後再去陪他好嗎?”

舒晚倏地笑了,“可是他好孤單啊,他從我肚子裏拿出來的時候,已經五個多月了,我看過,長得真像你……”

這句話,更是在四分五裂的心上又重重撒了一把鹽。原本他們有一個孩子,如果沒有那場火災,如果他能趕得過去,那麽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呢?

二人相視,長久不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那場大火中燒盡了。

易辭洲默然放開她,轉身離去。

他沒有離開行政公寓,也沒有和她同睡,他們之間還需要相對長時間的磨合鍥入,所以,在她沒有主動的情況下,他不會去觸碰她的底。

一周過去,舒晚已經接受了這裏,

半個月過去,她已經習慣了這裏。

每天看著窗外太陽升起落下,都像腦海裏曾經的記憶,一如在藍灣別墅,一個人清清靜靜待了一年。

這天夜裏,她吃了藥睡下,好不容易讓自己睡著,又夢到了三年前的那場大火。

身後是火,面前是寒冰,蹚過去是死,退回去也是死,她被最後一點求生本能牽扯著,就像捶死掙紮的蜘蛛,勾著一根自己吐出來的絲線,搖蕩在火焰的盡頭。

“阿晚,阿晚……”

遠方,似乎是有人在喊她,語氣急迫擔憂。

可她睡前吃了太多的藥,眼皮沈重不堪,即使知道這是個夢,也管控不住自己,始終無法擺脫這個夢境。

舒晚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在快要成功逃離的時候,又被身後的火蛇纏住,將她拖了回去。

回過頭,

眼前,是那個熟悉的男人。

他冷漠無情地看著她,眼眸裏充滿了厭惡,他一遍又一遍地羞辱她,在她哭泣聲中撕扯她的衣服,抵住她身體的最深處,然後問她:你愛的到底是易辭洲還是易邊城?!

“阿晚……醒醒……”

耳邊的呼喚聲越來越急促,舒晚感覺自己已經被熱得滿身大汗,如果再不強迫自己醒過來,可能又是另一場噩夢。

突然間,身體驟然間懸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舒晚猛地開眼睛,映入眼眸的就是一個男人的胸膛。

也不知是來不及看清,還是剛才的夢太過真實,她急於逃離似的緊緊攀扯住男人的衣襟,嗚咽道:“救我,帶我走,帶我走,我肚子裏還有個孩子……求求你,救救我……”

她哭得可憐,明明想要嘶吼,卻因為無助而哽咽。

易辭洲腦子“嗡”了一聲。

那天夜裏,她那麽地想保住他們的孩子!而那種時刻,他卻沒有守在她的身邊。

他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舒晚睜著眼睛,一口氣吊在胸口不上不下,緩了好一會兒才轉頭去看抱她的男人。

然而看到這張臉的一瞬間,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瞬間熄滅了。

那麽久了,她還是在這個不溫不暖的懷抱裏,怎麽跑也跑不掉。

她默不作聲地靠在易辭洲的懷裏,凝視著天花板,沈寂了很久,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易辭洲,我做噩夢了。這個夢,已經做了三年了。”

怕驚著她,易辭洲放低了聲線,很小聲地問道:“夢到什麽了?”

舒晚將臉轉過來,認真地凝視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夢裏,全是你。”

話音剛落,易辭洲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瞬,但思及到她的噩夢裏除了他還能有誰,不覺又啞然自嘲。

見她沒有反抗,他收緊胳膊,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便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了。

略過了一小會兒,舒晚的困意又上來了,便枕著他的臂彎悄然睡去。

易辭洲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然後走到窗邊,從偌大玻璃窗俯視著千城的遠景。

遠處是海,近處是沙灘,千城的清晨,彌漫著淡淡燥熱氣息。

舒晚再睜眼的時候,易辭洲已經離開了。

付沈在外面敲門,“太太?”

舒晚起身去開門,付沈垂著眼睫,面不改色地說道:“太太,易總說有個老朋友想見見你。”

她楞住,這是她作為溫夜第一次踏上千城的土地,怎麽可能有什麽老朋友。

她也好奇,便隨手拿了個帽子將自己的上半張臉遮住,隨付沈來到了下一層的書房。

房間內,易辭洲坐在沙發上的一側,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則坐著一個蓄著胡須的外國男人。

舒晚盯著那個熟悉的背影,稍稍一楞。

艾瑞克先生?

見她來了,易辭洲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過去。

她楞住,站在那躊躇不動。

艾瑞克先生本來就認識曾經的易太太,也知道她是個聽力障礙者,突然再把“溫夜”介紹給他,她實在是搞不懂這男人又在搞什麽把戲。

猶豫了好半晌,舒晚走過去她坐下,深吸一口氣,大方自然地擡頭,裝作不認識,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艾瑞克看到她,眼睛倏忽一亮,擡手比劃道:【你和他的太太很像。】

知道外國人直接,但沒想到這麽直接。

舒晚瞥了一眼易辭洲,見他神情淡定自如,自己也不好再裝演下去,只好抿了抿唇,回他:【我就是他的太太。】

艾瑞克也不詫異。

來之前,易辭洲就已經告訴他了。

他笑笑,繼續道:【我聽你丈夫說了,三年前的事情,他很抱歉,這次讓我來,是想讓我陪你說說話。】

舒晚一聽,略有些錯愕地去看易辭洲,卻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已經退出了房間,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只好應付道:【不用了,我和他的事我們會私下解決。】

哪知艾瑞克並不有所謂,他閑適自逸地靠在沙發上,微笑道:【太太放心,我並不參與你們的感情糾紛。】

舒晚抿了抿唇角,笑問:【既然如此,你能幫我離開這裏嗎?】

艾瑞克挑了挑眉:【不能。】

舒晚冷冷一瞥:【那我也沒必要再在這裏坐下去了。】

她起身就要走,然而艾瑞克泰然自若地端起手邊的水,慢慢喝了一口,接著道:【我今天只是個醫生。】

舒晚楞住,疑惑:【醫生?】

艾瑞克點頭,從外套內口袋裏拿出一本證件,像模像樣地在她面前展開,雖然是德語,但舒晚還是看懂了。

舒晚驚訝不已:【你還考過心理醫生資格證?】

艾瑞克自然知道她想問什麽,主動說道:【我一直在聾啞人公益組織裏擔任心理咨詢師,有任何煩惱問題我都能幫你疏解。】

她好奇問:【你是來當他的說客?】

艾瑞克搖搖頭:【我說了,我不參與你們的感情糾紛,我只想讓你打開心結,讓自己變得好過些。】

久違地,她終於展開笑容。

見她笑了,而且是真摯地笑了,艾瑞克舒了一口氣,不由給她做了個搞怪的表情。

也許是兩個人都是聽力障礙者所以惺惺相惜,也許她是真的不想再吃藥了,舒晚“噗嗤”一聲,徹底卸下了枷鎖。

易辭洲坐在外面等著,雖然房間裏面沒有任何交談的聲音,但他知道,他們聊得很開心。

等了許久,門內終於有了動靜,艾瑞克走出來,回頭瞥了一眼房裏的人,將門掩上後與他說:【如果可以,是否考慮放手?】

易辭洲看著這位老友,微沈的眼眸裏滿是覆雜的情緒,他擡了擡手,不知道說什麽。

艾瑞克挑了挑眉繼續道:【不放手,我怕你會後悔。】

幾番掙紮之下,他依舊緘口不言。

艾瑞克無奈搖頭,既然如此,他還來做什麽理中客呢?

其實從易辭洲沈默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了答案——不可能。

反覆思忖,艾瑞克說道:【我看得懂她的心思,不放過她,她遲早會瘋。】

然而易辭洲苦笑:【可是放過她,我遲早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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