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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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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易先生,你忘了?我聽不見啊。◎

頭發被撩起來的那一刻,就像一層傷疤慢慢地被徒手揭開,深可見骨,血淋淋的。

舒晚再也強撐不下去,她倒抽一口氣,雙腿一軟,徑直就往旁邊栽去。

易辭洲順勢抱住了她,將發抖的身體擁在懷裏,他太想念她了,於是近乎發狂般地親吻她的耳垂,“阿晚,我終於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好嗎?我帶你回家……”

他的懷抱太過逼仄,壓得舒晚喘不過氣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今天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逃得過去,面對這個恨得不能再恨的人,她直接放棄抵抗,認命地把頭抵在他的肩頭,泣不成聲地說道:“易辭洲,舒晚已經死了,真的……真的……”

可是他如何肯信。

他找了三年,整整三年啊,他知道她沒死,卻不知道已經改名換姓甚至連容貌都變了。

但不管怎麽變,她就是舒晚,連看他的眼神都一模一樣——充滿了慌亂和畏懼,還有深深的恨意。

易辭洲強忍著眼眶裏的酸澀,輕聲道:“這次我不會放手,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就算想殺了我,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

她也想恨啊,可是哪有那麽容易,她這三年來,已經努力把他從大腦裏刪除,可還是徒勞無功。易辭洲這個人,就像一個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麽疼,在她破損的耳膜中來回穿梭,許久不能磨滅。

舒晚啜道:“可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我求你……放過我好嗎?”

她的眼淚,一如以往,斷了線似的往下落,不一會兒就浸濕了他的衣服,涼得他心都寒了。

易辭洲抱著她,把身上僅存的溫暖一點點渡到她身上,不管她有多麽抗拒、多麽懼怕,他都無法松開手。

他們彼此之間的身體都太過熟悉,似乎是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就激發了他原始的本能。

他迫切地想再次擁有她,於是不顧她哭泣,一邊親吻她一邊伸手去解她衣領的扣子。

然而剛解開兩顆,

她脖頸到鎖骨之間幾處淡淡的粉色,就像針針刺芒一樣刺痛了他的雙眼。

易辭洲怔怔看著,僵硬地凝在那。

這分明就是男女親密後留下的痕跡。

她的皮膚太嬌嫩太敏感,稍稍深吻,就能出現這樣的痕跡。

察覺到他的異樣,舒晚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沙啞著聲音,帶著一絲嘲諷問道:“當初是你親手把我推開的,現在……你開心了嗎?”

他心口痛得痙攣,他當然能想到,一個受傷無助的聾女人,被一個男人從火海中救出,三年時間裏,陪著她做手術、幫她恢覆容貌、安撫她的心。

這個男人喜歡她,她又無力償還,那麽除了身體,她還能給他什麽?

人啊,總是那麽犯賤。

悔不當初,卻為時已晚。

他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發瘋般地想要把她塞進心裏,哪怕她已經不再愛他,哪怕她心裏有了別人,他也絕不會放手。

他極盡全力擁抱無動於衷的身體,顫著聲音語無倫次,“舒晚,阿晚……我補償你,好好待你,你要什麽我都答應……好不好?”

舒晚一聽,用力推開他,嘶聲道:“好好待我?可你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麽過的嗎?我上了無數次手術臺,疼得恨不得立刻就死掉,可是你呢?你在哪啊?”

易辭洲明顯一震,緘默無言。

他在找她啊,可是他說不出口,因為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她不止一次說過她愛他,他為什麽不信呢?

舒晚滿眼淚光地凝視著他,眼眶越來越紅,她哽咽著,輕聲說道:“沒有一個男人會不求回報地對一個女人好。廖霍給了我三年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我知道他喜歡我,所以呢,在他不止一次的暗示下,我主動躺在了他的床上……”

這句話,如同一把冰鋒利刃,慢慢地從心臟正中央插進,不流一絲血,卻痛得讓人厭棄終生。

易辭洲艱難吞咽,把口中苦澀盡數吞進肚裏,可他胸口太疼了呢,每一次的呼吸都像一個炸彈,在胸膛炸得血肉模糊。

他咬著下頜,眼底幾欲出血,“沒關系,我不在乎。我接你回家,我們把那些不愉快都忘了,如果你願意,我每天都陪著你,陪多久都行……好嗎?”

舒晚靜靜靠著墻,看著他半瘋半癲的狀態,勾了勾嘴角道:“好啊……你陪著我,我會給你講這三年的點點滴滴,講我換藥時候撕心裂肺的痛,講我滿臉的猙獰傷疤,講我一次又一次的手術。哦對,還有三年前的事情,你對我的冷暴力,你對我的羞辱,你陪我多久我就講多久呢……”

說著,她真的就開始講。

字字誅心,聲聲蝕骨……

這些年,有太多難以啟齒的事情,這些事情,本該塵封,但總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不停地殘忍掀開。

現在,面對易辭洲,她居然從容了,也淡定了……

男人殘存的最後一點意志力一瞬間就被徹底擊垮,他明明是來帶她走的,可他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做什麽。

妥協嗎?

乞求嗎?

還是讓她踐踏著自己的尊嚴任其羞辱?

不過無所謂了,只要她願意跟他回去,他什麽都不管。

最後,他絕望了,近乎瘋了一般將舒晚抱在懷裏,也不管她多麽的不情願,甚至僵硬得跟一塊木頭似的,他都在熱情地擁吻她。

舒晚麻木地站在那,就像以前一樣,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尋找歸宿,然後譏誚開口道:“你知道嗎?廖霍第一次吻我,也是這樣呢……”

易辭洲一頓,抱著她的雙手猝然麻怔,但看她臉上溢著極強的報覆笑容,他又止不住地退卻了下來,他耐心哄著:“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來,所有的一切都能重新開始,我們再結一次婚,我們還可以再生個孩子,我們……?”

提到孩子,

這大概是舒晚心裏最過不去的一道荊棘。

這三年,就像噩夢一樣,纏著她。

她眼神滯凝了片刻,然後面無表情地擡頭看著他,不等他說完,擡起手照準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聲。

易辭洲被打得頓時噤了聲。

舒晚靜靜看著他,“這一巴掌,是為我孩子打的,我拼了命地想保護它,從二樓跳下來,卻因為傷勢過重失去它。”

然後,她擡手又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為我打的,我在火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對你苦苦求救,你懷裏卻摟著別的女人。”

她繼續擡手,還要打,卻突然間發現太多太多打他的理由,她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

她的手掌就這麽揚在半空中,眼眶通紅充滿淚水,低聲啜道:“易辭洲,我想打你的地方太多了,也許,從一開始,你娶我,就是錯的呢……”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再也裝不下去,眼淚崩線一般,哭得撕心裂肺。

易辭洲的心就像被扯了成千上百次,扭曲得不成型。絕望使然,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不停地往自己臉上抽,“對不起……阿晚,你打我,打狠一點,只要你好受……”

而舒晚呢,就像一個牽線木偶,連表情都沒有,麻木地說道:“那麽久了,我也看淡了,你放手吧。”

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又怎麽可能放手。不管她心在何處,人都要在他身邊,這樣,他才有把握把她的心一點點拉回來。

易辭洲握著她的手,卑微道:“我不想放手,阿晚,跟我走,跟我回家……”

可是無論他怎麽說,怎麽乞求,死掉的心就是死的,不會再活過來。

舒晚冷冷問道:“易辭洲,我為什麽要跟你走呢?”

是啊,是他負她在先,他在他不愛她的時候肆意欺辱她,卻又在好不容易愛上她之後,為了一個墳頭草都三米多高的死人而棄她不顧。

他找了個臟女人來臟她的眼睛,在她喜歡的床上留下罪惡的痕跡,又在她懷孕的時候把她一個人扔在那棟冷寂的別墅裏自生自滅。

不得不否認,他就是個人渣。

人家憑什麽再跟他走?

易辭洲怔目看著她,有那麽一瞬,從骨子裏帶來的那種自尊猝然轟塌,他有備而來,卻早已潰不成軍。

陽光下,滿是窗臺的刺眼斑駁,他秉持著最後的執念,向她低頭了。

易辭洲一瞬不瞬地凝視她,然後後退幾步。

這一刻,他什麽尊嚴都不要了。

他面對著她跪了下來,緩緩道:“因為我愛你……”

這句話,舒晚想聽了很久,卻來得太遲,遲得她都以為自己的助聽器失靈了,遲得她都以為這輩子沒人再會對她說這三個字了。

她自嘲般地輕輕哂笑,伸手撩開頭發,在他企盼的目光下,將兩只助聽器摘了下來,扔進了旁邊的水杯裏……

機器很快沈底,

水杯裏的泡泡咕嚕了幾下,便沒了蹤跡。

舒晚潸然淚下,失聲說道:“易先生,你忘了?我聽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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