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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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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助聽器會露餡。◎

到了斯圖加特,廖霍已經租好了在這邊長住的公寓房,覆式房型,三房一廳,簡約大方。

除卻他們。

還有一個菲傭。

做修覆治療的醫院很近,就在斜對面,走過去不用費多大功夫。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本地華裔翻譯,中文雖然蹩腳,但好在可以交流。

他帶著他們,邊往診室走,邊說道:“廖先生,阿曼達醫生已經在等著了,她是我們這最好的整形美容外科醫生,對燒傷疤痕很有經驗。”

廖霍看了一眼舒晚,見她藏在圍巾裏的臉平淡無波,心中有些難捱,咬了咬舌尖說道:“如果不舒服,我們可以換一天來。”

舒晚搖搖頭,淡然道:“不用。”

她說著,徑直跟著翻譯進了診室。

這是個私人診室,面積不大,但隱蔽性非常高。她解下圍巾的時候,雖然自己看不起自己的臉,但還是能感覺到旁邊的翻譯為之一震,臉上露出淡淡的惋惜。

阿曼達醫生仔細查看了她的傷痕,又看了看她疤痕旁邊的完好皮膚,大概說了一下目前的兩個方案。

一個就是擴張器,一個就是植皮。

翻譯一邊聽一邊翻譯:“植皮的話比較快,但是效果不好,從大腿取皮膚,有色差還可能不易存活。埋入擴張器效果更好,疤痕恢覆後,激光治療基本上看不出來,但過程比較久,加上後期縫合疤痕的修覆大概需要兩年的時間。”

舒晚麻木地聽著,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廖霍堅定選擇埋入擴張器,只要修覆到看不出來,費用他可以無限承擔。

翻譯又說道:“阿曼達醫生說,擴張器比較麻煩的是,要在完好皮膚下註入兩個半月的生理鹽水,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最好有人看著,以防萬一她翻身壓破。”

廖霍稍稍遲疑,交給護工,他不放心,可是如果是他……

他低頭瞥了瞥舒晚,見她目中無神,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可舒晚似是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平靜道:“好啊。”

廖霍攥緊拳,一口答應:“我來。”

阿曼達點點頭,又看了看舒晚的臉,這才開始具體制定手術計劃。

過了兩天,舒晚從額頭皮下植入擴張器,開始每隔幾天註入生理鹽水。

她知道自己睡覺不老實,盡量把兩床被子夾在身後,又用枕頭托著,才勉強側著入睡。

而廖霍說到做到,他真的就開始每天夜裏守著她。

從她入睡,一直到她睜眼,他都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熬得兩眼發紅也只是跑到外面抽根煙,再回來繼續熬。

起初,他還熬得住,沒過幾天,舒晚在睡覺前忽地看了他一眼,喃喃說道:“廖霍,你想看熊貓嗎?”

廖霍不明所以:“……想去動物園?大熊貓只有柏林動物園才有。”

舒晚靜靜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照照鏡子就能看見了。”

廖霍一聽,頓時楞住,等他反應過來她在嘲諷他的時候,不覺啞然失笑,“舒晚,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床上的女人摟著被子,哂笑道:“是啊。”

快三個月了,她終於笑了。

她笑起來,有著無聲的繾綣,就像午後的風,溫暖如春,看著她眼眸裏的清澈和嘴唇的微紅,廖霍不知不覺竟有些楞滯了。

舒晚撇過頭,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你不用再守著我了,我有被子和枕頭抵著,不會壓到擴張器的。”

雖說她還年輕,皮膚很有彈力,但是擴張器將額頭的皮膚完全撐開了,如果壓到了,擴張器在皮下爆裂,就會前功盡棄。

廖霍收回目光,眉頭緊蹙,“不行。”

他說什麽也不同意,舒晚卻堅持,“要不你讓瑞卡來守著,你去睡覺吧。”

瑞卡是菲傭,人很好,做事也勤快,但廖霍始終放心不下。

他毅然道:“不用,我來就好。”

二人僵持不行,舒晚也不想再強迫他,最後,她只能以退為進,自己往床那邊挪了挪,然後拍了拍身邊道:“那你就上來一起睡吧,這樣我肯定不會翻身了。”

話音剛落,廖霍竟罕見地臉紅了起來,他坐立不安,剛想抽煙又礙於室內不方便,尷尬地咳了幾聲才道:“你睡吧,我出去。”

他走後,舒晚又加了兩個枕頭卡在後背,確保自己不會翻身後,才閉上眼沈沈睡去。

夢裏,依然是三個月前的那場大火。

她陷入困境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和最終救她的人,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她忽然有些後悔沒有把那幅畫了很久的畫帶回藍灣別墅。

可能燒了,更好呢。

……

時間就像是流水,不經意間就從指間悄然流逝,只留下冰涼的溫度。

轉眼間就過了兩年。

舒晚臉上的疤痕已經完全被完全割除,新長出來的皮膚也完美融入原先的皮膚,只要再做最後一次激光疤痕治療,基本上就看不出來了。

這兩年裏,舊傷掩去,新傷不斷。

為了讓手術效果達到最好,擴張器又多埋了一個,等到有足夠多新皮膚可以拉扯修補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了好多。

阿曼達醫生還幫她調整了鼻基底、下巴和嘴部,讓面部看起來更加自然協調。

待她最後一次激光治療恢覆後,舒晚靜靜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除了那雙眼睛,這是一張對她來說無比陌生的嶄新面孔。

廖霍也為之感到震撼。

因為這張臉,雖說還有以前的輪廓,但更加精致漂亮,規避了所有的硬傷,彌補了所有的不足。

她戴上助聽器,問廖霍:“你說,我站在他面前,他認得出來嗎?”

廖霍不由楞滯住。

這兩年來,她從未提及過一次那個男人,他也不想勾起她的回憶,連說話都避免說到那座充滿回憶的城市。

他蹙了蹙眉,視線在她助聽器上打轉,“這個會露餡。”

舒晚笑笑,將助聽器拿下來,“這樣呢?”

她笑得粲然,似乎只是在跟他閑聊玩笑,不由讓他放松了下來。

廖霍搖搖頭。

舒晚又將助聽器戴了回去,輕撩了一下頭發,將耳朵遮住,繼續道:“那就好,過些天就可以回國了吧?”

說到回國,廖霍有點顧彼忌此,他不是不願意回,而是不願意回千城。

因為他不確定她回去是為了什麽,畢竟那裏有她深愛過的人,也是她恨之入骨的人。

他磨了磨唇角,認真問道:“是因為他嗎?”

舒晚不願提及,垂著眼睫避開了他的問題,“舒淶還沒找到,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萬一他回來了,我不在千城,他找不到我。”

這兩年,始終沒有舒淶的消息,一個是東南亞那邊消息閉塞不通,另一個就是廖霍刻意不讓她問,以免影響心情耽誤治療。

見他沈默,舒晚繼續道:“我之前有聽付沈說過,他其實一直沒有放棄尋找……”

“我也一直在找!”廖霍焦急地打斷她。

舒晚楞了楞,瞧見他眼底倏忽有光,不由地斂起眉眼,低聲道:“喔……謝謝……”

一聽她說“謝謝”,廖霍的眼神瞬間黯了下去。

兩年了,她依舊是這個態度,若即若離、敬而遠之,開心的時候能說兩句話,不開心的時候,就只剩下沈默和謝謝。

他抵了抵舌尖,苦澀漫延唇齒。

最後,他轉身出門,淡淡道:“你休息吧。”

離開後,廖霍給自己手下的一個私人偵探打了電話,“這麽久了!之前不是說有消息了嗎?!”

私人偵探說道:“廖先生,您要找的那個人,確實是在兩年半前的那場緬北果敢暴亂中失蹤了,前幾個月有了點消息,但是我已經調查過了,是有人冒用了他的護照,並不是同一個人。”

廖霍緊皺眉頭,不悅道:“那就繼續給我找啊!”

私人偵探為難道:“可是我們也不能跟當地武裝力量對著來,緬北本來就亂,太多華人滯留,要找一個人形同大海撈針。”

“那我雇你做什麽的?”廖霍咬了咬牙,不耐煩地大聲呵斥,“幹不了就別接這活!”

私人偵探只好道:“廖先生,不瞞您說,那個人也在找他,而且已經聯系到了當地領館,比我們更快。”

“那個人……”廖霍眉頭擰成川,緊緊抿唇。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

雖說這兩年,他每每和舒晚交流都避開不談那個男人,但他的眼睛一直在國內盯著。

易辭洲這兩年在做什麽,他清楚得很。

廖霍又叮囑了兩句,便匆匆掛了電話。

他手中緊緊攥著手機,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眼底滿是不耐煩和深深的陰鷙。

他要在易辭洲之前找到舒淶,不能讓舒淶成為舒晚待在自己身邊的羈絆,更不能讓易辭洲找到她。

而正如他所料,易辭洲這兩年沒有一天放棄尋找她。

因意外事故而失蹤,本該兩年就宣告為法律上的死亡,但他偏偏不信。

房子裏外留有她翻落的痕跡,還有稀稀拉拉的腳印,可想而知,她活下來了,而且她走了,走得很遠,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至於她肚子裏的孩子,

他不敢想,因為他不確定這個孩子有沒有保住,更不確定她會不會讓這個孩子活下來。

不過不重要,只要他能找到她,只要她肯在他身邊一心一意地待著,什麽都不再逼她了。

她不願意生,那就不生。

可是兩年過去,不僅毫無蹤跡可尋,甚至連半點頭緒都沒有。

他現在只想找到舒淶,把舒晚逼回來。

為此,付沈又去了幾趟緬北。

畢竟當過幾年雇傭兵,他和當地一些武裝勢力還是有些交情的,他認真詢問後,回來告知易辭洲:“易總,這兩年,不僅我們在找舒淶,那位廖家的公子也在找。”

易辭洲嘴角輕抽,眼神遽沈,“我說他這兩年怎麽把南沙灣全權交給小張總了呢,原來他也在找舒淶。”

原本被人唾棄鄙夷的混小子,如今成了哄搶的香餑餑。

——諷刺嗎?

付沈咂了咂舌,“找到後,您確定太太會回來嗎?”

易辭洲淡淡垂眼,眼眸晦暗無光,“不知道……”

他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敢想。

他連舒晚到底死沒死都不知道,又怎麽敢想她會不會回來。

付沈猶豫半晌,道:“可是易總,老爺子明年就準備給您訂婚了,對方可是萬華地產的獨女……”

一聽這話,易辭洲太陽穴脹痛得厲害,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一把將辦公桌上的文件全部掃落,“訂婚!訂婚!又是訂婚!一天到晚就把頭伸到別人的被窩裏盯著!他那麽想娶就自己娶啊!”

文件嘩嘩落在地上,正巧就被剛進來的封況一不小心給踩了。

他趕忙收拾起文件,見付沈緊緊閉著嘴一動不動,便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易辭洲的臉色。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發怒了。

至於是第幾次,數都數不過來了。

封況整理好文件擺在辦公桌上,又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易總,後天飛德國斯圖加特的航線已經批下來了。”

易辭洲深吸一口氣,煩不勝煩地揉了揉手腕,接過水喝了一大口,“跟艾瑞克說,下機直接去梅賽德斯博物館,晚上再吃飯。”

封況忙在iPad日程表上記下。

付沈和封況走後,易辭洲默坐了一會兒,走到身後的書櫃,拿出一瓶酒,狠命地將一整瓶喝了下去。

酒入肺腑,神經麻木起來,才能讓他想起舒晚的時候,心口沒有那麽疼。

他煩躁地看著堆積如山的公務文件,然後慢慢地打開辦公桌下層的抽屜。

那幅畫,靜靜地躺著。

易辭洲伸手緩緩觸摸著,就像在摸她的肌膚,亦或在摸她那顆朦朧不清的心。

他怎麽也沒想到,她從頭到尾愛的人,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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