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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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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離婚呢?◎

不過幾十分鐘的時間,偌大的臥房又只剩下了舒晚一個人。

瞧見易辭洲一臉陰戾地離開,宋姨觀望了一會兒,便趕緊跑了進來,拿了個毯子蓋住她赤|裸顫抖的身體,打手語問道:【太太,你還好吧?】

她環視一圈,看到地上的助聽器,撿起來幫舒晚戴上。

舒晚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站起來,打開窗戶。

夜風驟然吹進,涼得讓人心寒。

她在風中僵了許久。

風越吹越大,像冰淩子一樣刮過臉頰,又如刀鋒一般割著兩只沒有任何防護的耳朵。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臉頰都沒了知覺,舒晚這才動了動嘴唇,“宋姨,你認識易辭洲多久了?”

宋姨一楞,頓了片刻才說道:“很多年了吧。”

舒晚:“有多久?”

宋姨猶豫了半晌,磨著聲音慢慢說道:“我曾經照顧過他媽媽……”

易辭洲曾經說過,這個宋姨,以前照顧過聾啞人,所以照顧她,非常有經驗。

她一凜,問道:“他媽媽,是易夫人嗎?”

宋姨挪開視線沒看她,說道:“是易夫人,大家都這麽喊她。”

她在說謊。

舒晚垂下眼睫,眼神暗了下去,點了點頭,“哦。”

從藍灣別墅回來,易辭洲只覺得渾身酸疼難受,便徑直去了浴室。

酒氣熏染過的肌肉,綻著淡淡的緋紅,在水中隱隱綽綽。

他閉上眼,鼻尖仿佛還能聞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味,仔細一想,是那個女人的味道。

差點都忘了。

那個聾子在這可是住了小半個月。

聞著那股清香,腦海裏忽地浮現出舒晚的那張臉。

精致,細膩,白皙。

尤其是那雙眼睛,估計是失音久了,純凈得仿佛從未沾染過塵世,讓人挪不開視線。

他皺了皺眉,努力將舒晚的臉從腦海裏拂去。

然而事與願違,睜眼閉眼,都是她。

煩躁之下,他點了一支煙。

裊裊輕煙中,濃重的尼古丁味逐漸蓋過了舒晚慣用的香水味,將男人緊繃的肌肉徹底放松下來。

良久,煙滅了,易辭洲也靠著浴缸小憩了起來。

不過短短幾分鐘,他卻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

夢裏,他放學回到家,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發呆,兩只助聽器就這麽散亂地扔在桌上。

他打了個手語:【我回來了。】

媽媽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冷淡。

似是習慣了這種冷漠的態度,他放下書包就去洗手。

路過客廳時,看到一些精致的購物袋,他雖然不全懂,但也知曉那些都是奢侈品牌。

他打著手語問:【那個人來過?】

媽媽餘光淺巡,微瞇了瞇眼,這才緩緩點頭。

年幼的他還不明白,只知道那個沒見過幾次的男人每次送東西來,媽媽都會哭一場。

他繼續問道:【那他什麽時候接我們回家?】

然而剛剛放下手,“啪”地一聲,媽媽就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那一瞬間,他明白了。

他沒有家。

腦袋猛地一疼,轉眼間,面前又是火光沖天。

嗆人濃郁的滾滾黑煙,伴著熊熊大火,頃刻間就吞噬了他眼前的一切。

“救她!救她出來!”

他嘶吼,可是無能為力。

直到被人硬生生拉走,他都沒有停止掙紮。

……

腦子裏嗡嗡巨疼。

易辭洲整個人都在水裏驚顫了一下,他清醒過來,太陽穴疼得厲害,眉心也蹙得聳起。

他深深呼吸著,露在水面上的皮膚早在風暖下烘幹,而浴缸裏的水也已經不溫不暖。

他又點了一支煙。

煙霧繚繞之中,眼前又浮現出舒晚的樣子,從一開始的一顰一笑,到現如今的冷漠寡言,每幀每秒都在香煙的麻痹下,慢慢推行。

這次,他沒有刻意去抹掉那個聾女人的影子。

煙頭星火繚繞。

趁夜,他打了個電話給付沈:“明天買些包和首飾,送去藍灣。”

對面應允,掛斷。

易辭洲微闔著雙眼,冷冰冰地註視著那一點點的火光向下燃燒著。

快到手指的時候,他倏地摁滅了。

自那日在易家老宅小聚後,易辭洲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既然他永遠得不到老爺子的認可,那他就要整個TPN集團非他不可。

這日上午,易辭洲坐在辦公室裏,揉著酸痛的太陽穴,將厚厚的文件放在一邊,拿起手機翻看著朋友圈。

沒翻多久,就看到舒晚在早上分享了一條梵高沈浸式藝術展的宣傳廣告。

地點是在加拿大東部的蒙特利爾。

光看藝術展的宣傳圖,確實別出心裁。

這女人也是沈得住氣,自己不去看她,她也對他完全不聞不問。

看看,還有閑情雅致想著什麽梵高。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自己認定了最厭惡的人,卻又在此刻覺得莫名心慌,甚至萌生了一種給她打電話問她為什麽不找他的沖動。

真是見鬼了。

易辭洲冷著眼,將手機扔在了一邊,轉頭瞥向了窗外,緩了緩心緒。

這時候,封況拿著iPad進來了。

每天早上,他都會例行來匯報一天的行程。

他把iPad遞給易辭洲,說道:“易總,今天下午的這個會議比較重要。”

易辭洲捏了捏眉骨,接過iPad,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眼。

會議那欄,明明晃晃寫著常務副總易飛白的名字。

他冷聲道:“堂叔還真是雷厲風行啊,剛回來就這麽大陣仗。”

封況推了推眼鏡,道:“這是董事長默許的。”

易辭洲眼神凜然,擡眼看了他一眼,將iPad遞還給他,淡然道:“他是回來了,但他掌管的領域早已被我染指涉足,也掀不起什麽大浪。”

封況垂下眼,沒說話。

這個小易總,好像越來越不受拘束了。

他楞滯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辦公室,易辭洲忽地轉臉問道:“對了,下周的新能源汽車展會是在蒙特利爾嗎?”

TPN集團涉獵廣泛,近幾年新能源不乏氣焰,趁著這個苗頭,易辭洲也打算簽下國內最大的汽車制造商,合作研發。

封況點點頭,“對,下周蒙特利爾展會共計三天,除卻各公司高管的名額,還有一些VIP票是直接售賣給個人的。”

易辭洲拿起手機,滑動了一下日歷,“安排一下到蒙特利爾的飛機和酒店,停留五天。”

封況應聲,在iPad上查詢起時間,“好的易總,到時候我會讓小張提前兩天向空管局申請航線。”

易辭洲垂眼點頭。

腦海裏,舒晚那張溫柔恬靜的臉隱隱綽綽。

但他絲毫沒有察覺。

於是,他捏著眉骨,淡然“嗯”了一聲。

封況將去蒙特利爾的時間定在了周四。

有付沈的第一時間通知,舒晚也知道了易辭洲會去海外參加新能源汽車展會。

私人飛機,預約航線,連起飛時間都可以靈活變通。

付沈淡定道:“今天晚上九點半,到那邊當地時間會是晚上六點左右的樣子。”

有過一年的不告而別,舒晚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不過就是出個差而已,在她眼裏,就算易辭洲消失好幾年,都跟打個噴嚏一樣正常。

她漠不關心道:“哦,告訴我幹什麽?”

付沈:“是易總交代的。”

“所以呢?”舒晚繼續問:“他買航空意外險了嗎?”

付沈:“?”

舒晚:“收益人是我嗎?”

“……”

付沈楞住,不禁心中腹誹。

論護衛論安保論偵查,他都游刃有餘,但是面對舒晚的一系列問題,這可不在他能應對的範圍內。

於是他將舒晚的話原原本本轉述給了易辭洲,還順便強調了一下受益人的問題。

易辭洲聽著,眼眉斂了斂,手中的鋼筆不由緊握了幾分,“受益人?”

付沈點頭:“是。”

易辭洲將鋼筆一丟,冷笑:“看來她還挺想我死的。”

他說完,付沈就認真道:“易總,那倒不盡然。”

易辭洲挑眉:“是麽?”

付沈不是個什麽文化人,但也從易辭洲的眼裏讀出了“不甘落寞”。

他趕緊附和道:“畢竟太太的娘家人全靠易總。”

是啊,連付沈都知道,舒天鄺和舒淶全靠他,但她自己卻不想靠他。

不過也無所謂,誰讓她長了兩只那麽礙眼的耳朵呢,礙眼到讓他看一眼就心生厭惡。

易辭洲冷著臉勾了勾唇角,“你晚上接她去機場,這易太太,她演也得演,不演也得演。”

此時窗外陰雲密布,眼看著就要下雨了,他也沒閑情再去煩心那個聾女人的事情。

等到下午,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付沈徑直去了藍灣別墅。

到別墅時,他竟有些意外。

因為平日裏,舒晚不是悶在工作室做設計,就是躺在臥房的飄窗上看書。

而今天,她卻難得的在前院給草地澆水。

其實也沒幾根草。

她倒是澆得開心。

舒晚遠遠瞥見付沈從車上下來,將水壺放下,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冷漠麻木的眼睛,讓付沈這個精壯男人不由頭皮發麻。

他知道舒晚在等他開口,便直接道:“易總讓我來接太太去機場。”

舒晚聽著,面無表情地思忖了片刻。

易辭洲沒那麽好心,去展會而已,又不是美西十日游,犯不著帶上她,平添累贅。

所以,這不過又是一場需要她的逢場作戲罷了。

她攥著披肩一角,平和道:“帶我去蒙特利爾嗎?”

付沈趕忙說道:“是。”

舒晚他擡眼直視他,反問道:“想帶我去,那自己怎麽不來接?”

“易總他……”

付沈伸手勾著耳廓處的耳機,猶猶豫豫正想著法再斡旋幾句,忽地身後傳來一聲低沈的聲音:“你怎麽知道我沒來接你?”

聽到這聲音,舒晚心底才倏地震了一下。

其實付沈來接,她不一定會去,但是易辭洲親自來了,她也沒有商量的餘地,只好再小小掙紮一下,“我不喜歡那種官僚資本的展會。”

易辭洲走到她面前,低頭斜睨她,不緊不慢道:“你喜不喜歡,與我無關。”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易太太。

既然毫無退路,自己的親弟弟又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好死賴活,舒晚只能硬著頭皮迎上那人沈甸甸的目光。

四目相對。

兩邊都是無窮無盡的冷漠。

恍惚了很久,直到舒晚覺得眼睛被灼得焦痛,這才慢慢挪開了視線。

她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機會。

半天的行程,又要入海關,到達蒙特利爾酒店的時候已經漸入深夜。

從私人飛機到五星酒店,從機艙拼接大床到酒店席夢思白標,從範思哲吧臺餐具到紀梵希全套床品。

一路上,無一不是用金錢堆砌出來的奢華,無一不是象征著社會地位和身份。

套房的臥室內,舒晚看著眼前豪華的家私陳設,不覺諷刺,“難怪人人都想嫁豪門,這種體驗,還真是不一般。”

是了,確實不一般。

眼前是繁華奢靡,背後卻是晦澀難捱。

易辭洲勾唇一挑,沈下聲線道:“既然體驗了,那就體驗到底。”

帶她去展會,不過就是逢場作戲。只要這次展會他能拿到最新技術的合同,國內新能源科技的翹楚龍頭就會是他。

既然按照要求娶了這個聾女人,那麽易宏義的認可對他來說就已經不重要了,他此刻要做的,就是把整個家族集團牢牢把持在自己的手裏。

舒晚雖然不明白他們易家家族之間的齟齬,但也隱約察覺到易辭洲逐漸不想再受易宏義的約束。

她低頭,仿佛思量了許久,問道:“那我如果不想再體驗下去了呢?”

易辭洲掀起眼簾,“然後?”

舒晚咬了咬下唇,自嘲般笑笑,問道:“我是說,如果離婚呢?”

易辭洲一聽,心底與窗外的雲間繁星糾葛萬纏似的,猛地一沈。

心境如陰雨連綿,涳涳蒙蒙。

他側目,微笑地看著她,眼底卻沒有半分感情。

“不可能。”

【什麽時候火葬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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