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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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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沈沈,山風料峭。

沈寂的夜色中,一時間只能聽見攪動潭水的聲響。

渠月系著衣袖,彎著腰,在水中瑟瑟發抖,雙手卻仔細地一點點摸索,同時自娛自樂的想著:“啊……掌門師兄可真是的!明明年紀最大,性格也是最古板,偏偏一遇到我,就跟個孩子似的,不過幾句話,就輕易生起氣來,真是的,守心都沒他這樣別扭!”

可不是。

因為好玩,她弄哭了張守心那麽多次,也沒見他跟自己記仇,反而還越來越粘自己了。

可掌門師兄呢?

不過是頂撞他兩句,就讓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嘖!

春夜潭水冰涼,不刺骨,卻一點點帶走人身上的熱度。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從淤積的泥漿中翻找到一物,在水裏滌凈,是一枝精致的銀簪子。

渠月剛要松口氣,夜風拂來,身體實誠地打了個寒噤。

天可憐見。

她久病剛愈,又添新恙。

春四月,天氣漸暖。

渠月終於從苦口的良藥中順利解脫,她毫不客氣地將積攢了幾日的藥渣,悉數倒在入觀的主路上。

討不討個吉利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膈應掌門師兄。

倒完垃圾,渠月哼著小曲兒,走在狹窄陡峭的山間小路。

新日躍出山巒,耀眼的霞光將層林鍍上一層金。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細碎的光影透過新葉枝頭,斑駁地落了一地。

人間芳菲零落,山野中的景致卻是剛剛好。

月前,李叔告訴她有大人物要來此地,鎮上的衙役大部分都會調派到大人物身邊,所以,等她再來鎮上時,需得註意安全。

李叔說話粗中帶細,渠月自然知曉其意。

又是一夜新雨,庭中栽種的丁香開了滿株,繁盛艷麗,香氣馥郁。

渠月本來想要辣手摧花,蒸寫香來,尚未來得及行動,張守心就從門框外探進頭,嘿嘿笑著,將手中拎著的籃子和鋤頭顯擺給她看:“小師叔,我們去挖竹筍吧!”

渠月自然同意,帶上長桿挎籃一起去。

張守心早已經踩好點,恰逢今日下過雨,泥土松軟,正適合挖筍。

他似乎有些饞了,還沒到地兒,就眼巴巴看著渠月:“小師叔,我想吃竹筍炒臘肉,要多放辣。”

渠月擡手點他眉心,笑話他:“你這要求還挺多,竹筍還沒挖出來呢,你就開始點菜了?”

張守心不依,拉著她袖子撒嬌。

“好啦好啦,我什麽時候不依過你?不過,你要是挖不到竹筍,我可沒辦法憑空給你變出來。”

張守心拍拍胸脯,躊躇滿志道:“包在我身上。”

到了竹林邊,他系好襻脖,猴兒似的扛著鋤頭就跑不見人影。

渠月笑著搖搖頭,握著手中長桿鐵鉤,現在不僅是吃筍子的時節,也是吃槐花的季節,在路上,她就瞧見一棵槐樹花開得正好,不摘些來吃就浪費了。

翠綠的葉兒,蔥白色的花串,細細嗅來,一股子清香撲面而來。

渠月站在樹下,先將墊腳能夠到的花串摘了,剩下的太高,就伸長桿扭下來。

這棵槐樹生得有些靠近陡坡,好幾次她扭下來的花串被樹枝彈飛,落到了下方長滿荒草灌木的深壑。

渠月有些怕高,並不敢向下仔細瞅,只瞥了一眼就覺得人若是掉下去,哪怕強壯如大師兄,也得丟掉半條命。

於是,她愈發小心謹慎起來。

等摘得差不多了,她就撿了塊幹凈的矮石坐下,將槐米一粒粒捋下,放到幹凈的挎籃。

摘幹凈後,她將無用的槐枝花串一股腦兒抱起來,丟到陡坡下。

雜物稀裏嘩啦掉到山坳,不知道砸到什麽,渠月竟然聽到一絲痛呼呻、吟。

不等她仔細琢磨,張守心小鳥一樣沖過來,開心地將自己的收獲遞給渠月看:“小師叔,快看看,我挖了好多筍!”

他還頗為遺憾:“如果不是這籃子太小了,我真想再挖一點。啊,改天我帶著師兄們一起過來挖,多挖一些,曬了做筍幹吃也別有滋味。”

渠月打趣他:“這裏的筍子遇到你,可是倒大黴。”

張守心不以為意,探頭看向她挎籃,頓時眼中放光:“這是槐花!小師叔要做蒸槐花吃嗎?”

他還是去年吃過一次蒸槐花,甜絲絲,香噴噴的,一點也不比肉差。現在看到籃子裏鮮嫩的槐花粒,頓時回想起那個滋味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渠月頷首,又惹得他高興的一陣怪叫。

二人準備下山時,張守心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麽,他來到陡坡邊,好奇地往下探頭探腦的:“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受制於矮小的身材,他無法越過茂盛的灌木叢看到下方,就不顧危險,一跳一跳地眺望。

渠月看得心驚膽戰,臉色煞白,一把將他拖回來:“哪有什麽聲音,興許只是山坳下的風聲也說不定。以後可不敢隨意靠近這種陡峭聳立的危險地界,不然,我可再也不帶你來。”

半是哄勸,半是威脅。

張守心也知曉自己剛剛做得過火,再三保證不會再犯,才讓小師叔露出一點笑模樣。

回到居所,張守心在屋外剝筍,渠月在廚房準備吃食。

槐花洗凈,一半用籠布擦幹,拌上面粉上鍋蒸;另一半則裹上雞蛋液,煎制成餅。

渠月盛出煎好的槐花餅,嘗了一口,清香爽口,再淋上一勺蜂蜜,甜津津的,非常適合做零嘴。

她走出廚房,筍子已經剝好洗凈,擺在晾曬的架子上,可張守心卻不見了蹤影。

正奇怪著,居所外突然傳來紛紛攘攘的聲音。

這處山谷,對於觀中諸人來說不啻於禁地,鮮少有人來此,更不要說吵吵鬧鬧了。

渠月眉心顰蹙,走出門去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徑上烏壓壓一片人。

掌門師兄背著一個昏死過去的男人,正快步朝這裏跑來,他身後跟著一群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渠月不由蹙眉,側身避開。

一行人越過她,徑自進到居所,占據側廂的空屋子。

張守心是最後一個進來了,仿佛受到了什麽驚嚇,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主心骨,慌忙撲到她身上,頭埋在她懷裏,身體瑟瑟發抖。

渠月安撫地拍著他後背,等到他平靜下來,才蹲下身問他:“這群人是怎回事?”

張守心觳綀著,仍有些驚魂不定,附在她耳邊,說話顛三倒四的:“具體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今天咱們去挖筍不是聽到什麽古怪聲音了嘛,原本這個谷中是不應該有外人的,小師叔你也說不似人,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只有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裏。我左思右想,還是應該去看看那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我就想回觀裏找師兄陪著一起,萬一有不妥,也好有個照應。可誰知等我到了觀中,卻發現有群兇神惡煞的人將大家都拘起來了,我一露頭也被他們逮住,跟師父他們關在一起。”

“聽大家說,似乎是昨日有個貴人孤身一人來了咱們上清觀,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師父他們都說沒見過,可他的護衛不信,蠻橫地認為是咱們謀財害命,就把所有人全起來,大有找不到貴人就拿咱們償命的架勢。也是怪我,他們知道我從後山來,便要帶著人亂闖,師父怕他們驚擾到你,便去阻攔,對方毫不客氣地就要動刀,我當時嚇壞了,就說我好像在山溝裏似乎看見個人……”

渠月聽著他語無倫次的回答,總算明白是怎麽回事。

原來,竹林槐樹下,確實是摔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身份地位似乎非同一般。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避開上清觀來到谷中的,但渠月本能對他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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