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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荒謬 你很清楚,我最在意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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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熱的氣息拂過耳畔, 溫若整個人不由地為之一震,因他的氣息,更是因他的話。那短短的幾個字恍若巨石砸在她的心口, 讓她喘不過氣來。她試著擡起腦袋, 所幸這次謝屹辭並未阻攔她,於是她一擡眸,便撞進他沈郁的眼中。

兩人之間近得呼吸可聞, 謝屹辭未刻意隱藏,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暴露在她眼前——無奈、挫敗、自我懷疑和不知從何而來的深切眷戀。

溫若呼吸微滯,心跳亦是漏了一拍。幾乎是下意識地, 她貼近他, 將臉頰埋在他的頸窩, 眼角不由自主地發紅, 她悶聲問:“不怕我騙你了嗎?”

“怕啊。”謝屹辭言簡意賅。

“那為什麽......”溫若不解。

謝屹辭忽得輕笑一聲,心中悵然。如果他知道為什麽,又怎會讓自己陷入如此困頓的境地:“或許這就是......色令智昏罷。”

溫若茫然地“啊”了一聲, 隨即怔怔退出他的懷抱, 卻只見他收起了所有情緒,只有眉眼間的淡淡笑意還未盡散。

“你贏了, ”謝屹辭望著她, 薄唇微動,“妖女。”

“亂說什麽......”溫若不滿地嗡聲嘟噥。

“行, 我不說了。”謝屹辭笑笑, “你說吧。”

“說什麽?”

“什麽都可以。”

那些混沌的記憶,還有遺忘的空白,他都想聽她說。溫若了然,雖不知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卻仍是將自己與他之間的過往簡明扼要的同他說明。謝屹辭靜靜聽著,眸色漸沈,待她說完,他凝著她的眼睛,說:“難過嗎?”

“嗯?”溫若有些詫異,說了這麽多,他就只想問這個?

見她面上泛起茫然之色,謝屹辭溫聲重覆:“忘了你這麽多次,難過嗎?”

溫若的霧眸騰然發熱,她緩緩垂眸,用氣音委屈地誠實應答:“難過。”

——何止是難過,她快要難過死了。

見狀,謝屹辭無聲地擡手將纖弱的人兒擁入懷中。哪怕只是這樣輕輕抱著她,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滿身的愁緒與哀傷,一瞬之間,謝屹辭的心口難以抑制地傳來悶痛的感覺。

不多時,他松開她,隨即起身:“好好睡一覺。”

“你去哪兒?”溫若問道,聲音悶悶的。

“去處理些事情。”謝屹辭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忽地想起方才叔父欲派人加害她之事,便又補充了一句:“安心睡,不會有人再來擾你。”

見他轉身欲走,溫若眸光微頓,然後快速下榻上前幾步,從他的身後環住他的腰,將整個人貼在他的後背上。

“屹辭......”溫若輕聲喚,語氣帶著幾許不確定,她不知道他究竟信了她幾分,可這些與她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吸了吸鼻子,低聲開口,似是囑咐:“一定要當心,如果實在有疑慮,就寧可誰也不要信。”

謝屹辭漆眸微震,擡手握住她環在腰間的柔荑,緩緩轉身望向她。縱使胸腔內情緒翻滾,他的神色依舊淡然,最終他也只是鄭重地朝她點點頭。

走出寢屋,囑咐完屋外的幾個府兵,謝屹辭一擡頭便看見不遠處的身影。他毫不意外,叔父並未離開。他沈下心緒,緩步過去,沈聲:“叔父。”

謝嶼只淡淡看他一眼,說:“到書房說話。”

兩人無言走回書房,待門合上,謝嶼望見桌上已然涼透的湯藥,目光微怔,似是想明白了什麽。然而他將情緒隱藏得極好,很快將視線移開,面向謝屹辭開口:“還是放不下永樂公主?”

謝屹辭也不回答,只是輕笑一聲,然後反問:“叔父以為呢?”

如此反應,倒是讓謝嶼有些迷惑了。他沈吟半息,才道:“畢竟你與她夫妻一場,放不下亦是正常。”

“叔父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謝屹辭低嗤,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還是叔父認為侄兒是會困囿於女色之人?”

聞言,謝嶼眉心一跳,疑惑地問:“那你方才是......”

謝屹辭唇角微勾,沈聲道:“既然叔父說她是老皇帝故意放在我身邊的,那麽此人更不應該殺,而是該盡其所用才對。”

謝嶼自然希望如此,這也本是他的打算。可謝屹辭的說辭,並未令他心安,反倒是有些疑慮。畢竟他的侄兒,天性就不是個會利用女人的人。如今這般,怕是有詐......

“不可否認,我確實想將她作為謀事的敲門磚。”謝屹辭眸光微動,眼底似有掙紮,“不過......正如叔父所言,無論如何,我與她夫妻一場。所以她的命,我保下了。”

此話讓謝嶼心中最後的一層顧慮消失得蕩然無存,他欣慰地笑笑,說:“叔父知你有分寸。”

語畢,他下意識地又望了眼藥碗。謝屹辭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目光,隨即不動聲色地開口:“方才走得匆忙,忘記喝藥了,煩請叔父喚人再熬一碗罷。”

謝嶼自是應好。

暖燙的湯藥再度送來,謝屹辭毫無遲疑地端起藥飲下,透過藥碗的縫隙他清晰地瞧見謝嶼明顯松了口氣。放下空藥碗,謝屹辭望向謝嶼,問:“叔父以為,何時謀動為好?”

謝嶼面色微沈,思索片刻才道:“此事,宜快不宜遲。”

“那便三日後如何。”謝屹辭正色開口,語氣中帶了十分的把握。

“甚好。”謝嶼眸中泛起笑意,欣然點頭。

既將時間定下,謝嶼便安心地離開。待他走後,謝屹辭快速擡手用指端朝幾個穴位上點去,用內力封存在喉間的湯藥盡數吐出來......唇角沾了些許殘留的湯藥,他拿起一旁幹凈的白帕子擦拭幹凈,隨後將濺上湯藥的外袍脫下,厭惡地丟在一旁。裏衣好似放了個東西,他疑惑地探手進去拿出來——

是一枚平安符。

鮮紅如血。

那張柔弱又倔強的臉倏然出現在眼前,謝屹辭抿了抿唇,將掌心收攏。

壽寧宮。

太後已病了數日,自那日溫硯不管不顧地將禁軍的指揮權交由謝屹辭開始,她對這個兒子已是無話可說。哪怕謝屹辭已將禁軍還回,她仍是郁郁難紓。

殿外的宮女緩步進殿,朝她恭敬一拜:“啟稟太後,鄭太醫來了。”

美人榻上的人合著眼,只略略擡手,示意宮女將人喚進來。不多時,輕輕的腳步聲愈漸逼近,她緩緩睜開眼,溫潤的人已然半跪於榻前,癡望著她。她的心口泛起一股說不明的奇怪情緒——

鄭胥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壓抑著情感的,哪怕在兩人最親密無間之時,他的眼底也不會流露出太多眷戀之色。

而現下,他卻很是反常。

太後面上一片倦容,饒是如此,雍容的氣質仍是難掩。她堪堪支起身子,低聲道:“怎麽來了?”

鄭胥只笑笑,沒接話。太後這才註意到他的臉色有些異常的紅,她微微俯身湊近他,果然嗅到些許酒氣。

“你喝酒了?”太後蹙眉。

“別生氣。”鄭胥忽然牽住她的手,如同握了什麽珍寶一般細細摩挲,他輕聲低喃:“卿卿......我只是有些高興。”

——卿卿,是太後的小字。

除卻昔日先帝在時,兩人曾經有過一段不錯的夫妻時光,那時先帝便是這樣喚她,眼下不知已有多少年沒人這樣喚她了。太後不解地凝著鄭胥,心口驟然一沈。不過她仍很快調整好思緒,淡聲問:“高興什麽?”

“你隨我來。”

鄭胥好似真的醉了一般,連平日裏該有的尊稱都似乎忘記了。他雖是笑著的,可握著太後的手卻漸次收緊,他牽著怔怔的她朝內殿走去......

當鄭胥將她帶向床榻時,太後猛然驚醒,詫異道:“你今日究竟怎麽了?”

“卿卿以為我要如何?”向來溫和的眉眼此時噙了幾分偏執,他笑:“我們來日方長,今日只是想帶你見個人。”

言罷,他俯身將手伸向榻下,隨即輕輕撥動暗藏的機關。然後不遠處的墻慢慢裂開一道縫,隨即暗門盡顯......

太後面露錯愕——

她在壽寧宮住了這麽多年,頭一次覺得脊背發寒。

“走吧,卿卿。”

太後怔楞望著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人。

聽見門外的聲響時,祁芳猛地回過神,戒備地挺直脊背站起身擡眼望過去。見到鄭胥的那一刻她依舊有些怔神,待看見太後時她整個人更是詫異地如遭雷擊。

而同樣震驚的不只是她,太後亦是驚愕,薄唇輕顫:“你、你......你為何把她帶來?”

“你不高興嗎?”鄭胥的眸底笑意尤甚,“卿卿,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

“你......”太後眸光閃動,一臉不可置信道:“你怎麽會知道?”

“對你,我怎會不知道?”鄭胥凝著她,似是自嘲般反問。

祁芳望著他們,覺得自己仿佛在夢境裏一樣。

——若不是夢境,怎會有如此荒謬的事?

小時候她也曾幻想期待過自己的爹娘會是什麽樣的人,卻從未想過竟是這樣的。腦中忽然一陣眩暈,整個人亦有些站不穩......

見狀,太後立即快步過去扶住她,滿眼心疼地望著這個自幼不在身邊的女兒,然後護住她轉身,眼中升起怒意:“你將她帶來,究竟想做什麽!”

“你以為我想做什麽?”鄭胥看著她防備的姿態,眸中漸次染上瘋戾,他一步一步走近她,不可控制地心軟,繼而將怒意壓下。他凝著她的眼,一字一頓——

“你很清楚,我最在意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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