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宮九卿淡淡的說道。

已經是十月底，十一月初，深秋初冬之際。

孤墨淺知道宮九卿還是穿著他這一身素衣，他也知道宮九卿為什麽穿。他沒有強迫宮九卿換上其他衣服，可真看到他穿得如此單薄以後，心中不覺間開始絞痛，甚至還有些憤怒。

孤墨淺兩步上前，一把將宮九卿從地上拉扯起來。“你就是這樣報覆我嗎？”

孤墨淺在宮九卿面前從來不用帝王的自稱‘朕’，這個字，他和宮九卿距離已經很遠了，他不想再將宮九卿推得更遠。

宮九卿心中微微一顫，終究暗淡下眸子，緩緩掙脫了孤墨淺的手。

宮九卿揉著手臂，剛剛孤墨淺的力道確實大了一些。像是真的很擔心他一般……可，吃過的虧，若是再吃第二次，那麽便太傻了。

不但自己覺得傻，就連對方都會覺得自己傻。

“多謝陛下關心。”

孤墨淺強行壓住想要將那個原本就瘦小，現在更加瘦弱的人揉進懷中的沖動。緩緩呼吸，道：“你好歹也是南輝丞相，即使不要朕的，你自己也有俸祿。”

孤墨淺既然知道宮九卿的用意，那麽這個突破口也十分好尋找。既然不想要他的東西，那麽他自己的東西，他不會拒絕。

“聽聞宮大人今日衣食寒薄，朕體恤良臣。這些衣物乃是宮大人俸祿所至。芝若……”

一邊的芝若嘴角含笑，甚至有些欣喜的欠身，上前接過東西。“奴婢替大人謝過陛下。”

一切都還是孤墨淺給的，只是他換了一個說法罷了。

宮九卿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就像是敵人的施舍一樣。

可他現在不得不接受這樣的施舍，只有示弱了，對方才會放下戒備。

忍著，忍著，忍著……宮九卿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有時候宮九卿真的很想咆哮，難道現在他已經登上了皇位，為什麽還要抓著自己不放？這顆心，這個人都被他親手粉碎，他還要如何？

可宮九卿知道，孤墨淺這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不能表現得很極端，否者他可能一輩子都逃不出去。

“多謝陛下。”宮九卿淡淡的開口道，轉身不顧君臣禮儀，直徑往偏廳走去。當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待在他身邊都覺得渾身難受無比。

這個時候該吃飯了，就算他再是如何反抗，孤墨淺都會想盡辦法讓他吃。他又何必浪費力氣與他做無謂的掙紮。

孤墨淺心中大喜，宮九卿依舊冷冽，可到底是接受了。

芝若也欣然將孤墨淺帶來的東西一一布置下去，只有明五略微擔心的看著宮九卿的背影。最終嘆息的跟了上去。

以前和宮九卿吃飯的時候，宮九卿不會在意什麽飯桌禮儀，吃飯的時候總是會說話。這讓教養很好的太子殿下幾乎不能接受，剛開始的時候孤墨淺很反感，可他沒有阻止。為的就是保證宮九卿能夠看到他寵溺的一面。

後來孤墨淺開始慢慢糾正，只是宮九卿依舊沒有改。那時候宮九卿覺得，孤墨淺是愛他的，所以他的缺點孤墨淺都能夠忍受。所以他那麽傻，確實活該別人騙取一切。

現在宮九卿不說話，細嚼慢咽，食量也減少了很多，至少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常人的食量。

孤墨淺擔心他的身體，也在半夜請禦醫過來看過，只是心思郁結，沒有食欲罷了。

可孤墨淺卻很懷念那個時候的宮九卿，邊吃飯，邊與他說笑。每次吃飯的時候這個飯桌上都很熱鬧。

而宮九卿也自嘲，回憶中那些被他因為感情而過濾的片段現在變得無比的清晰起來。孤墨淺乃是太子殿下，其教養豈是一般。有時候教養這樣的東西就好像三觀一樣，幾乎不可能更改。

宮九卿的記性真的很好，過目不忘，他見過的人，哪怕只是街上遇見過，只要他看過的，稍稍回想，便一切如一張靜默的畫一般出現在他眼前。

此刻，宮九卿的眼前便是一張半年之前他與孤墨淺在一起除吃飯時候的圖畫，畫中他狼吞虎咽，孤墨淺別過臉，眉頭微蹙，甚至有些厭惡。芝若在他身後，眼底露出了嫌棄……

“九卿……”孤墨淺試著喚道。

宮九卿放下碗筷，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孤墨淺。

孤墨淺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麽話，只是想叫他而已。

宮九卿看著他，他也不知道說什麽話，最後苦澀的笑道：“沒事，吃吧。”

宮九卿再次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孤墨淺突然說道：“卿兒……”

“您乃是天子，君臣有別，請陛下不要這叫臣了。”宮九卿快速的說道。

孤墨淺有些喜出望外，宮九卿承認了他是臣，說明他現在將他們的關系定格在君臣之間。有關系就好，無論是什麽關系，只要是有關系就好。

“好，好。宮愛卿……”孤墨淺發現其實這個稱呼，似乎也不錯。

而宮九卿只是微微蹙眉，並未發表什麽意見。

“愛卿好久沒有出去了，明日朕陪你出去逛逛可好？”

宮九卿的雙眸明顯的亮了一下，孤墨淺自然沒有放過這瞬間的光亮。

“愛卿覺得……意下如何？”

宮九卿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碗裏的飯，沒有立馬回答。孤墨淺也並未催促，像是一個毛頭小子約心愛的人那般顯得有些羞澀和急切。

宮九卿雖然沒有直視孤墨淺，餘光卻清晰的看著孤墨淺先的表情。宮九卿有些恍惚，好像以前的時候，孤墨淺就是這般。看著是那麽的真誠，像是對你真心以待一樣。

可惜啊，宮九卿雖然還是那個宮九卿，卻不是當初的那個宮九卿了。

見宮九卿沒說話，芝若上前，欠身，道：“大人，明日是十月三十，乃是南輝的賞菊節。特別是皇城之中，更是無數精品菊花爭相展出。皆是瑜良城中大街小巷兩邊皆是菊花花海。奴婢還聽說，一個愛菊的方士，培育出了藍色的菊花，明日亦是會在城中央的展花會上亮出。”

宮九卿本就是一個天真又熱愛熱鬧之人，聽到芝若說有藍色菊花的時候，眸子也不覺一亮。

芝若以前作為孤墨淺的侍女，定然七竅玲瓏之心肝。宮九卿雖然還是那副懨懨的眼中，可眼中的閃光卻沒有跳過她眼睛。

芝若揚起嘴角，笑道：“大人，出去走走吧。”芝若這一笑，卻沒有像是侍女的那種只為了討好。而是像一個姐姐安慰鬧脾氣的弟弟一樣。

孤墨淺幾乎不敢有任何動作，秉著呼吸，等待宮九卿的回到。

“好。”宮九卿淡淡的說道。

孤墨淺喜出望外的說道：“好，那麽今天愛卿好好休息，明日朕來接你。”

宮九卿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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