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發現太子殿下好像變了，可沒人敢問，沒人敢說。而且太子殿下一向帶著面紗示人，也沒有人敢盯著太子瞧。所以大家覺得太子變了，卻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變了。

只有孤墨銘他們知道，真的太子來了……

孤墨銘目光依舊是那麽冷清，仿佛對孤墨淺的到來覺得理所當然。

孤墨淺沖著孤墨銘淡淡一笑，卻並非那麽的友好。

“他呢？”孤墨銘開口道。

孤墨淺明知故問的道：“皇弟再說誰？”

“……”孤墨銘沒有興趣玩文字游戲，直接沒有回答，而是盯著孤墨淺。

孤墨淺雖然和自己的這個弟弟不親，可脾氣秉性倒是了解。

“哦，你是說卿兒。”孤墨淺暧昧笑了笑，像是在回味一般的說道：“昨晚太累，他還在休息。”

孤墨淺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感覺很不好，像是小孩子搶到了玩具然後再炫耀一般的幼稚。

然而孤墨銘也沒有搭理他這樣的幼稚，只是與他擦肩而過，再也沒有太多的話。

孤墨淺不禁自言自語道：“我這個弟弟啊，什麽都好，就是太冷了。”隨後，目光中閃過一絲光芒，嘴角也提起了一絲笑意。一絲陰謀的笑意。

都城內……

原本應該歡慶軍隊得勝回朝的百姓沈默不語。好像三軍回來不是為了得到封賞，而是為了陪葬贖罪。可大多數人都十分憤怒，因為方千亦的罪行已經經過煙雨樓散播在各地，南輝幾乎無人不知。

可民不已官鬥，在沒有人帶領的情況下，也不會鬧出什麽事情。他們需要的是一把火。

宮門口。皇帝孤海之，方千亦那披麻戴孝的老婆孩子們，以及文武百官都等候多時。

整個皇城，縱使千萬人口，卻安靜得出奇，顯得異常詭異。

“兒臣參加父皇。”

“兒臣參加父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宮九卿何在！？”孤之海也廢話不多說，直接點名宮九卿。

宮九卿本就在孤墨銘和孤墨淺的身後。他也早就料到會被點名，所以很自覺的站了出來。

宮九卿的身份經過了漫長的三個多月，在樸實的軍中可能不會被發現，可在機關算盡的朝野上，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宮九卿也早就料到了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進城之前，便叫了孤墨銘和孤墨淺商量對策。一切的責任宮九卿一人攬過，這是保護他們最好的方式。宮九卿也再三保證會有辦法壓制住皇帝，甚至說不定效果還會更好。孤墨淺和孤墨銘才同意實施宮九卿的計劃。

“草民宮九卿，參加陛下。”宮九卿規律的行了個朝拜禮！但是跪是跪了，皇帝也不叫他起來。

“宮九卿，你可知罪。”孤之海做於龍椅之上，高高在上的問道。

“草民不知。”宮九卿跪直了腰桿，不卑不亢的說道。

“嗚嗚嗚～殺人兇手，陛下可要為婦人做主啊！”方千亦的大老婆李如蘇哭喊道。她這一哭，她底下的群人都哭了起來。好像都在哭求一般。不對，人家本來就在哭求。

皇帝這幾天就被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哭得煩死了。但是奈何不敢發脾氣，還只能好好安慰。

這一哭，底下的朝臣們像是受到暗示一樣，開始為方千亦喊冤。

宮九卿不理會一家子哭喪的戲碼，揚聲說道。“陛下，草民要告狀。”

孤之海震怒的一掌大力的拍在了龍椅上。不光是宮九卿被嚇到了，連哭喪的人也嚇得不哭了！

“宮九卿，你本就戴罪之身，何來告狀一說。”

“草民自覺無罪。”雖然害怕，但是這個時候，如果自己懦弱，那麽就是害了自己，以及他身後的人。

孤墨淺看到宮九卿跪著的一雙腳微微發顫，突然想到當初他孤身闖敵營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明明特別害怕，卻硬著頭皮上的情景。

“哼，好一個自覺無罪。”方千亦的老婆，也就是丞相夫人李如蘇收了淚水，冷冷道:“冒充太子，私斬丞相，惑亂軍心，目無王法，還說自己無罪！？”

宮九卿冷冷一撇李如蘇，壓根就不理會於她。抱拳道:“陛下，天子犯法，是否與庶民同罪！？”

“是又如何？”孤之海本來就沒打算隨便就斬了宮九卿。他的確又過人之才，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很可惜！？而且宮九卿只是小魚，他身後的太子才是他要釣的大魚。

“那麽，丞相犯法！？難道比天子的待遇更好！？”宮九卿說著，眼神犀利的看著李如蘇！

“你胡說，我家老爺只是途中因病不能及時送到糧草，你卻因此為由，將我老爺殘害。求皇上做主啊！嗚嗚嗚～”

這李如蘇一哭，底下的人也跟著像是開了開關一樣的都哭了起來。

“丞相夫人說得好輕巧，只是因為途中生病不能按時到達！？途中生病就拖延了整整四十多天！？途中生病就讓那些為了保護南輝的將士們飽受饑寒！？途中生病就讓保護你們的士兵們活活餓死！？”宮九卿的甚至越來越大聲，甚至逾越的站了起身，眼睛直勾勾盯著李如蘇！

宮九卿目光如炬的聽著李如蘇，同時殺氣騰騰，氣場全開，大有一代豪俠的做派。這是跟著陳仲衛學的……

李如蘇一介女流，雖為丞相夫人，到底只是普通的大家閨秀，並未經過什麽大風大浪。這次喊冤，很大程度是受到丞相黨羽的支持和籌劃。

先她一人面對宮九卿，被宮九卿看得心虛，口不擇言的說道：“區區士兵，哪有丞相重要！？”

而宮九卿就是在等這句話。

就著一句，便是點燃所有百姓和降世的星星之火，足夠將整個方家推入地獄。現在在場的士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方家淹沒。

李如蘇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暗自咬舌，面露倉皇。

宮九卿並未乘勝追擊，逼問李如蘇，而是另辟蹊徑，鼓足了丹田之氣，揚聲說道：“接下來，我要念的名字，他們不是什麽英雄，他們死不瞑目。他們不是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而死，而是因為他們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因為一時風寒，耽誤一時行程，而被活活餓死於軍中。他們怨，他們恨。他們怨只能如此窩囊的死去，他們恨，他們沒能死在敵國之手，卻死在了自己所保衛的朝堂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宮九卿太過激昂，還是四周太過安靜，宮九卿的聲音幾乎飄進了每個人的耳朵。明明是一個纖細瘦弱的男子，說出來的話，卻如同那護國寺的鐘聲一般，響徹天地。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宮九卿背出了那些餓死人員的名單。其實本來沒有那麽多人，但是為了達到效果，宮九卿加了很多人進去。半真半假，便難分真假，這便是他當初問孤墨銘要軍中將士名單的原因。

“士兵”，一個統一用詞。當人們聽到或者看到“士兵”兩個字的時候，往往只會看到一個意思，不會想到，“士兵”，其實就是一個普通人。他們有血有肉，他們有愛有恨，他們也許在現場上的時候也會害怕，會膽怯，甚至會臨陣脫逃！

當一個鮮血淋漓的名字被宮九卿念出來以後，所有人，包括“士兵”他們自己才只能，原來有那麽多的人離開了我們。而周圍的百姓才意識到，原來，“士兵”裏有自己的孩子，兄弟，家人！

也不知道是哪個人開始哭的，眼淚就像是有傳染一般，先是一聲抽泣，再是嚎啕大哭。就連軍隊中也出現了不少抽泣。

天地間像是被渲染一層悲憫之色，空中的風聲也似乎像是那些將士們不甘的咆哮。呼呼~~呼呼~~

宮九卿每念到一個人的名字，眼前就好像真的看見了那個人一樣。那個士兵，那個被人們遺忘，卻在沙場保家衛國的士兵。

就這樣，整個半個時辰，出了哭聲，風聲，便只有宮九卿那高亢的聲音，直擊每個人的心靈。

皇帝聽著宮九卿所念出來的名字，按按捏緊了袖中的拳頭。

似乎這個宮九卿真的很有本事，相信這般計謀，定然不會是自己的太子所想出來的。也不會是自己的二兒子想出來。

所謂的民心，便是君王最忌憚的東西。這般直面民心，是每一個君王都無法反抗的事情。

完全將他逼入死角的感覺，還真是不好受……

皇帝孤海之眼神中露出一抹兇狠的精光，卻在瞬間收回，變成了一臉的自責。

孤海之慢慢站起身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無言……卻給在場所有的士兵深鞠一躬。嚇得文武百官都急忙跪下。要知道，天子都鞠躬了，他們站著是要找死！？

可宮九卿就是找死了那一個，理所應當的接受孤之海的一拜。隨即抱拳道:“精忠報國！”

四字，鏗鏘有力！立馬洗走了將士們的悲傷。整個都城都揚起了四個字:

“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

……

煙雨樓樓主離茂秋，也就是逍遙侯方言旭。冷漠的看著一場鬧劇開始，收場，就好像那個即將有滅門之災的人不是他！

早在宮門前的時候，宮九卿就註意了一旁的安安靜靜的方言旭。宮九卿不懂，那個方言旭在想什麽，也不懂他為何那樣淡然，難道他真就如傳言般善良，溫柔！？

就在四周都圍繞著“精忠報國”的時候，他們四目相對！方千亦依舊溫文儒雅的對著宮九卿頷首一笑。可是宮九卿卻看出來，他眼裏的笑，可不是傳聞中和他外表一樣的溫文儒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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