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卿沒有看到孤墨銘臉上的表情，因為孤墨銘背對著他，隨後也收起長劍，轉身便離開了當場。其他的士兵開始哭嚎，為趙梨笙收屍。

宮九卿原本還挺欣賞孤墨銘的，可是如今看來，這人確實也是冷血了些。所以他有些生氣。

但沒有人在意他的情緒，因為倉努安退兵，並且歸還了城池，麻關和旭關那邊也派了軍隊去駐守。其餘軍隊大仗得勝，自然是要回朝。可之前宮九卿怒斬丞相，又讓回朝的事情變得有些覆雜起來。

明五這邊一直忙著和孤墨淺取得聯系，還有便是聯合孤墨銘他們想後來的對策。因為白曉賢說，回去以後就算可以免了殺頭的罪過，可丞相的黨羽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請罪奏折也一封一封的遞上去，大軍也要收拾東西，緩緩朝著皇城移動。

宮九卿瞬間就成了一個沒有人理會的人，所有人都在忙碌，那怕是炊事兵都在收拾自己的鍋碗瓢盆，只有他孑然一身，一切都有明五照料。自然沒有什麽事情。

實在是無聊得緊，也為了放松一下這幾月以來用得過渡的老腦袋，宮九卿決定是城中走一趟。

說起來，來到這邊關三個月了，還沒在城中好好的逛逛呢。

一開始便是在打仗，隨後又是饑荒那個時候他為了節省體力基本在睡覺。如今雖然時局緊張，可難得偷閑。

貴定城的地圖宮九卿早就牢記於心，可當自己真實看到以後才覺得似乎風景不一樣。

雖然駐紮在貴定城中，可孤墨銘吩咐不得打擾民宿，所以青石板的大路邊上隨處可見士兵們的被窩褥子，還有架起來的火竈。有些雜亂和狼藉。

孤墨銘的隊伍軍紀十分嚴明，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是基本準則。就算是平民百姓主動送過來的東西都不可以收，否則軍法處置。

相對南輝其他軍隊來說，孤墨銘所率領的軍隊到那裏都是百姓愛戴的軍隊。加之現在得勝，奪回城池，更是少不了被全城的百姓當做天上的星星捧著。

之前朝廷糧食久久未下來，整個軍隊全是靠著百姓的接濟度日。只是那漫長的一個月，經過戰亂的城池不可能拿出太多食物。現在好了，朝廷軍糧一到，孤墨銘首先便是將糧食發放給這裏的百姓。

不過這些都是宮九卿後來才知道的，因為他當時餓暈了……

而現在大街之上軍民和諧，百廢待興的景象，讓宮九卿心情稍微的好了一些。

也不知道孤墨淺怎麽樣了，突然好想他了。當初代替他趕赴前線的時候，雖然留書叫他隱藏在皇城，伺機找尋南輝的叛徒。現在方千亦已經被他殺了，而孤墨淺依舊在皇城的消息肯定早就被那些人知道了，想必現在孤墨淺的處境也十分為難。

一方面要受到方千亦黨羽的壓制，一方面要收集證據，還要處理朝堂平衡被破壞後的沖擊。

應該有得他忙的……就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還有個方言旭，似乎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兩人本就是表面上的平靜，現在多了一個殺父之仇，方言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皇帝孤海之肯定也會暗中做出對策……

想到這些，宮九卿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當時確實是因為方千亦的態度而將其直接殺了，雖然想過後面的殘局。可並未細想。

現在細想起來，只覺得有些後怕。

他一個人便打破了朝堂局面，而自己如此任性，卻沒想過這樣會直接暴露孤墨淺，讓孤墨淺成為眾矢之的。

越想，宮九卿越是後悔。甚至將可能發生的事情一一想來，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入頭頂。以至於他沒有註意一個不起眼的路人正在悄悄的靠近他，藏在袖中的手握著一把寒光嶙嶙的匕首。

一刀‘啊！’一聲悶聲，接著一陣尖叫和慌亂的聲音，宮九卿才回過神來。

宮九卿回神一看，自己的身邊竟然多了一個死屍體，嚇得他本能的跳開。而一直躲在暗處的暗三也不知何時現身，就好像憑空出現一般，站在宮九卿身邊，將他護在身後。

宮九卿詫異道：“暗，暗三！！”

暗三並未轉頭，而是如獵豹一般掃視著周圍驚慌的人群。

不多時，軍隊聽到騷亂趕來。為將的人恰好又是陳仲衛。

陳仲衛一看這個情況，立馬下馬，走到宮九卿面前，拱手道：“先生，先生可無礙？”

宮九卿此次並沒有帶著面紗出門，平時帶著面紗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可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見過的，都以為只是太子身邊的侍衛罷了。

軍中之人很少有爾虞我詐，各自也都在忙碌，宮九卿若是換下太子那一身華服，換上素衣本身就不是很起眼，就像是一個書生一樣。所以根本沒空管他這個憑空冒出來的書生。

宮九卿也樂得清閑，每天帶著面紗也確實不好受。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恰好，陳仲衛他們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遇到沒有帶面紗的宮九卿，他們都叫他先生。

宮九卿還是有些驚慌的說道：“沒事，沒事。還好有暗三在……”

剛想指著暗三，給陳仲衛介紹一下的。可一回頭飛，發現剛剛還在那裏的暗三竟然又一次消失不見。驚得宮九卿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陳仲衛笑道：“想必是太子殿下身邊的暗衛，輕功了得，果然名不虛傳。”說著，還露出一副佩服的神情。大概他們習武之人都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吧。

“來人，將這個刺客擡下去，看看有什麽線索。小劉你去通知將軍，小李，你派人加強城內防範。”陳仲衛吩咐道。

“是。”

士兵很快就有條不紊的收拾屍體，該報告的去報告，改排查的排查。

“都是在下疏忽，讓先生受驚了。”

宮九卿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話是那麽說，可對方既然他就是太子，或者說是這件事情的主導者，說明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這突然間性命就別在褲腰帶上了，說不擔心是假的。

“恐怕不是彤倉那邊的人，就是方千亦的人。看來都是沖著先生來的，還請先生小心為上。”

宮九卿連連點頭，道：“是啊，嚇死我了。”

看著宮九卿這幅青澀的少年摸樣，受驚的表情都擺在臉上，一點都看不出這個人就是這場戰役獲勝的關鍵。

陳仲衛道：“最近……哎，趙梨笙的事情，還要多謝先生了。”這個事情，陳仲衛想對宮九卿說很久了，可一個大男人又不矯情，想了很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但由於語氣不對，聽起來像是和宮九卿沒什麽說的，可不說話又不好意思一般的說了這件事。

換做一般人，估計就有想法了，最少會想到‘是不是軍隊的人都認為是自己的錯，才讓趙梨笙死了’。但宮九卿少根筋，在他聽來，好像就是在感謝他一樣。

宮九卿擺手道：“哪裏，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陳仲衛嘆了口氣，道：“之前有人指責先生，陳仲衛在這裏先給先生陪不是了。”

“別別別，陳副將，無需這般。”

“在下只是一個粗人，不懂如何勸慰他人。近日見先生悶悶不樂，定然是為了那件事情憂心。先生可能不知道，趙哥他……我們一起出生入死，我明白，他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方千亦抓了他的父母，他不能不孝，他選擇了背叛兄弟，所以他便用死在彌補。這是他最好的選擇，相信他會感謝先生的。”

“感謝我？”宮九卿不解。

陳仲衛點頭道：“我們之間，是可以互相豁出命去的。將軍與我們亦是如此。將軍想要放過趙哥，可趙哥卻不能放過他自己。有時候，生於死之間，若生，便是無盡的自責和悔恨，若死，便是自我的救贖。若是先生，先是如何選擇。”

宮九卿沈默了，不禁又想起了那一夜的場景，有些覺得鼻子微酸，眼睛似乎也有些發痛。

就在此刻，一個士兵抱著兩壇酒，興沖沖的趕來。

“副將，屬下終於找到兩壇酒了。”

陳仲衛轉頭，點頭道：“恩，給將軍送過去吧。”

“是。”

宮九卿有些不解的看著他，陳仲衛笑道：“將軍心中肯定是最不好受的那個一個，可是現在兵荒馬亂的，沒有那麽多酒給他借酒消愁，雖然兩壇少了些，有總比沒有好。”

宮九卿看著抱著酒飛奔而去的小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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