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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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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子不樂意了,“那你讀音樂學院幹嘛?”

他手肘一擡,碰到了小學弟的肩膀,“是吧,宵夜。”

小學弟不樂意了,他糾正道,“腰子學長,我叫肖野。”

腰子小指一翹,“我是學長,我說了算。”

食指往外一指,“我們共同的敵人,是他許信然!”

肖野抓住了重點,“學長,你真的不考慮麽?”

許信然和孫文文的手速很快,餃子已經快包完了,一個個排好放在砧板上。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去廚房洗洗手,又抽了張紙,將手上的水擦幹。

孫文文煩他,“你還要不要護手霜?”怎麽那麽多事兒,人家還等著他答話呢。

許信然怎麽聽不出來呢,“文文,我借點你的用用。”說完就去洗手臺,拿了護手霜細細擦了手。

這才說,“真不考慮,做樂隊是沒有出路的。”

腰子對許信然,“老許,你真的應該聽一聽,宵夜混B站的。做出來的曲子都放在網站上。跟張思怡那個不一樣。”

許信然依然拒絕,“你們自己做唄,叫我幹嘛。”

“我真的很喜歡你寫的歌!要是放上B站,點擊量一定超級高的!”肖野就差將迷弟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孫文文混B站不要混得太溜,她立馬發問,仿佛肖野不是外人,“小學弟你多少粉絲?ID叫啥?說不定我看過你的視頻呢!”

看她這個興奮樣,許信然心裏酸酸的。他說,“你快去做飯,我都餓了。”說著就把人往廚房推。

許信然問肖野,“然後呢?”

肖野雙眼放光,“然後憑借著高點擊量高傳播量,打入主流音樂市場!”

許信然沒搭理他,而是問腰子,“上次你找我,我就想問了,這個打了雞血的你從哪裏找來的?”

腰子雙腿一伸,又倒在了沙發上,“他看了我們的演出,自己找上我的。”

許信然嘆一口氣,現在的年輕人,想法果然獨特。他對肖野說,“既然你的目標是主流音樂,不如直接進唱片公司。我之前賣過幾只曲子,價格公道,有署名權。你要的話,我把聯系方式給你。”

肖野拒絕道,“我想出道。”像個偶像,光芒萬丈。

“那咱們不是一路人。”許信然說,“我只想寫喜歡的歌,能賣錢很好,寫著玩也行。”

這下不止是肖野,連腰子都坐不住了。

腰子從沙發上彈起,“你真的這麽想?俗話說得好,有錢不賺烏龜王八蛋!許王八,你就這麽想不開?”

許信然淡淡地說,“張成明推薦我考研留校,我正在考慮。”

“老許,以你的才華和長相,主要是長相哈,就算是要出道也不過分吧?你就真的寧願留校?”

腰子的感覺世界都變了。說好的一起叱咤樂壇,你卻想偷偷考研。

這叫什麽話?許信然不同意了,“留校哪裏不好?五險一金有編制,還能拉點私活兒。做人呢,那麽累幹嘛。”

肖野受到了打擊,作曲系第一偶像許信然居然能這麽想。給他泡杯茶,他都能養老了。

“學長,萬一你以後改變主意了怎麽辦?”那就歲月蹉跎,時光不再啊。

“沒有萬一。”

他們呆了太久了,許信然開始趕人,“沒看到晚飯只有兩人份麽?”

“老許,家裏包的餃子真香啊……”腰子剛才就惦記著。

孫文文從廚房探出頭,“要不你們留下來吃飯吧。”

“文文,你別鬧了,”許信然把腰子和肖野往門口推,“他們吃了我就不夠了。”

孫文文說,“冰箱裏還有……”

許信然不給她機會了,他把兩個外人強行退出去,火速關了門。

門外隱約還有腰子的罵聲。

許信然心想,孫文文做的飯,除了她爸和她的親戚們,這世界上只能有我一個男人能吃。

外人走了,只剩他和孫文文了,真好。他走到廚房,孫文文正把覆炸的薯條撈出鍋,將多餘的油用小碗裝好,又把薯條放進鍋裏,開始活調料。

孫文文餘光掃到他,她說,“我覺得那個肖野的建議挺好的呀。”

她將炸薯條呈出來,換了一口深一些的鍋,燒開水。

“是挺好,”許信然說道,“不過工作僅僅是工作。”

許信然的父母,是因為工作離的婚,許媽媽的身體,也是因為工作拖垮的。孫文文後來聽陳華說,許媽媽其實早幾年身體就不好了,但是她是總經理,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務都需要她把關。她太忙,總以為是小問題,就是一直拖著不去檢查。等嚴重的時候,已經檢查出是癌癥中晚期,治了大半年,還是無力回天。

除了工作,人生還有其他的。沒有必須為了一份工作,拼了命。

想到這一層,孫文文還是蠻理解他的。她說,“只要是你的決定,都是好的。”

許信然心下一動,從背後摟住了孫文文,雙手收緊,頭蹭著她的脖子,熱熱的氣息浮在她的皮膚上。他叫她的名字,“文文。”

腰上、後頸,是怎麽想忽略都不能忽略的。孫文文長這麽大,第一次經歷“後背殺”。她的體溫偏低,夏天睡覺不開空調都行。背後的是正常男性的體溫,肌膚相親,她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體溫比她高。

他的氣息太近,她有些心慌。

孫文文故作鎮定,“這麽大了,還撒嬌。”

聲音微微抖,說明她緊張。

許信然說,“你真是個腦殘。”

剛才的悸動,瞬間消散,“滾,小心我拿開水潑你。”

許信然只能松了手。

*****

出了小區,腰子說要送肖野回家,他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忙說不用了。腰子就開著車揚長而去。

連續兩次被許信然拒絕,肖野有些喪氣。這人一喪吧,就容易餓。他想起剛才孫文文包的餃子,看著樣子就好吃。沒吃到,真是可惜了。

走到轉角,肖野聞到一股蛋糕香。他平時也不愛吃甜食,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估計是餓傻了,鬼使神差地就走進了一家奶茶店。

他推開門,吳若月正守著吧臺,聽到有人進來了,習慣性地說,“歡迎光臨。”

學音樂的人,對聲音敏感。吳若月的聲音,幹凈如水,恰到好處,不嗲也不粗,剛剛好。

肖野順著聲音看去,剛才的喪氣一掃而空。

吳若月喊了肖野三遍,肖野終於回過神,他有些羞澀,“怎麽?”

“請問你需要點東西麽?”

肖野走到吧臺,和她的距離不到一米。奶茶店裏也有賣蛋糕,他感覺她身上也有一股蛋糕香,真好聞。

他隨手一指,“我要個這個吧。”屁股順便就做到了吧椅上。

他點了一杯絲襪奶茶,很快就喝完了。又點一杯燒仙草,這個吃起來稍微慢一些,不過也很快見底了。

這不是個辦法。肖野問道,“你們這還有其他吃的麽?”

“今天生意好,只剩三份蛋糕了。”

肖野霸氣地說,“我全要了!”

吳若月笑道,“今天能早點回家了。”

她皮膚白皙,杏眼,一笑起來還有梨渦。看得人心都酥了。

三份小蛋糕擺在面前,肖野吃得慢條斯理。恨不得分成一顆顆米飯大小,一粒一粒慢慢吃。

店裏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吳若月就守著肖野,意思就是,快吃,我要關門了。

可肖野誰?二百五一個,他楞是沒看出來這層意思。

吳若月也不好意思趕客。

三個小蛋糕,肖野足足吃了四十五分鐘。

吳若月只好等著他。好嘛,今天已經錯過了提早關店的時間。

肖野回到家,甜食吃多了,肚子不舒服。他想,明天還要去買奶茶!

*****

這天夜裏,孫文文睡不著。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思來想去。

陳華說,“你馬上快三十的人了,要工作工作沒有,要男朋友男朋友也沒有。”

許信然說,“你不是能忍受孤獨的人。”

她想跨出這一步,卻又沒有勇氣。事實上,兩年前,當她寫文第一次遇到危機時,她就已經跨出去過一次了。不過,最後也是以縮回來為結局。

兩年前,不是初夏,是盛夏。剛好遇到畢業季,所有的應屆生都在找工作。孫文文當時已經畢業兩年了,不過還是趁著這股東風,找到了一份在小公司當人事助理的工作。

公司小,整個人事部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孫文文,另一個是她的領導。

除了人事助理的本職工作外,孫文文幾乎包攬了公司所有的雜活,給打印機換墨盒,給技術部門的同事倒咖啡,換走廊上的燈泡,還有幫老總餵狗,幫老總帶孩子……以至於老總後來都認為,人事部那個助理整天沒什麽屁事幹,只能幹雜活兒。他給每個同事都加了工資,就是不給孫文文漲工資。

這些也就算了。

三個月後,孫文文以為自己會轉正。可人事部經理,她的直系領導說,她不適合這份工作。

理由是,她太好欺負了。人事部需要和每個部門搞好關系,但也要和其他部門保持距離。人和人之前,太過親密後,當需要公事公辦時,就不好辦了。孫文文雖然能對工作認真負責,但是她耳根子太軟了。不懂得拒絕,這樣只會讓自己越來越累,工作也不好開展。

更重要的是,人事部經理的侄女剛剛辭職。反正孫文文三個月試用期過幾天才到,那幹脆就不要簽合同了。

這次之後,孫文文又徹底當回宅了。

再來,她就很難邁出那一步了。

想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孫文文一陣煩躁。她翻過身,想拿手機,結果不小心將手機掉在地上。

這聲音有點大。她有點擔心,不知道有沒有吵到樓下的鄰居和小然。

她躡手躡腳起床,用手機照明,輕輕開了房門。路過許信然的房門口,她將耳朵貼著門,沒動靜。幸好沒有吵醒他。

孫文文拉開燈,客廳瞬間通亮。她遮著眼睛,一時不適應。

轉向冰箱,拿出兩罐啤酒和一些零食。又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小。

她選了一部電影,《回魂夜》,不像恐怖片的恐怖片,她看了好多次,甚至連臺詞都會背了。可周星馳就是有一種魔力,看了無數次,還是覺得很好笑。

她打開一罐啤酒,正好播到莫文蔚在樓梯的透風口大喊,“從這一刻起我要忘記Johnny,求上帝你給多次機會我吧!”

人很奇怪,電影劇情明明和自己無關,卻還是自以為是地想要感同身受。因為身處窘境,不管看什麽,都會真情實感地把自己代入進去。

孫文文想,上帝也給我次機會吧。

《回魂夜》不長,很快就看完了。孫文文一看手機,都快兩點了,可是她還是不想睡覺。

拿著遙控器,左選右選,選了《當幸福來敲門》。

這部電影她是看過的。可第一次看時,遠沒有現在深刻。

懷抱勇氣,踏出第一步,並沒有什麽了不起,很可能因為這一步的失敗而退縮。孫文文覺得,要是將電影裏克裏斯的遭遇放到自己身上,她可能第一回賣不出掃描儀,就已經崩潰了。

電影最後是美好的結局,克裏斯在證券公司轉了正。孫文文看到這裏,忍不住用紙巾擦眼睛,然後開始瘋狂地擦鼻涕。

她想,她是沒有勇氣做到這樣的。然後就更難過了。

孫文文又打開一袋薯片,窸窸窣窣吃了起來。

許信然睡覺淺,特別是三、四點的時候容易醒。他迷迷糊糊的,一直覺著客廳裏面有響動。

該不會鬧耗子了吧?

他不放心,於是起床看看。

一開門,有燈光,那就不是耗子了。許信然走到客廳,就看到孫文文眼睛掛著淚,嘴裏含著薯片,那樣子要多傻有多傻。

傻瓜還問呢,“你怎麽起來了?”

許信然坐到她身邊,一看茶幾上還有空的啤酒罐子,想必是心情不佳。他說,“被你吵醒了。”

“不好意思……”

許信然問道,“怎麽了?”

孫文文聲音甕聲甕氣,“就是覺得自己沒用,連邁出家門的勇氣都沒有。”

許信然打了個哈欠,“你才知道?”

孫文文用力錘他的大腿,“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麽這麽煩人!”

許信然攬過她的肩膀,語氣是難得的溫柔,“人是會變的。”

“你小時候多可愛。”

“文文,看看我現在,不是老是想以前。”總是認為他只是弟弟。

孫文文順勢靠著他的肩膀。許信然精瘦,沒什麽肉,骨頭又硬,硌得生疼。她換了個位置,往胸前靠了靠。她問,“小然,你說我要不要去找份工作?”

“你不寫小說了?”

“嗯,兩個月掙了五百塊,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沒有生活費了。”

許信然說,“我可以交房租的。”

孫文文說不用了,“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

許信然不和她糾結錢的問題,只說道,“你寫的啥小說?改編電視劇有播麽?”

“播倒是播了,X網會員觀看,”孫文文嘆氣,“我沖了個會員,感覺浪費了十塊錢。”

“叫什麽名字?”

“《霸道總裁愛上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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