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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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白筠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秋時很可能和這次事件有關？”
郁枝點頭，如實說出之前與秋時在游樂園相遇的經過。
“我進入游樂園沒多久就碰到了秋時。當時他的狀態很清醒，不但沒有產生認知危害，也沒有任何被汙染的跡象，甚至還能跟我一起假扮員工。”
蔚白筠有些驚訝：“他也是假扮的？”
郁枝繼續點頭。
“蕭隊長和我說過，除非精神力穩定到我這種程度，否則很難不被員工守則影響。但秋時……”郁枝回憶了下秋時當時的狀態，“他看上去比我還要穩定。”
現在仔細一想，秋時身上的疑點的確很多。
他對游樂園裏的娛樂項目明明沒有興趣，但卻和他們前後腳出現在游樂園裏，巧合得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離奇。
而且自從她和蕭灼離開後，他就沒有再出現了，也不知道躲去了哪裏，結合小琉璃說的那番話，很難不令人對他產生懷疑。
郁枝承認，自己的確是有些掉以輕心了——如果秋時和蕭灼陸邱他們處於相同的位置，那她絕對會對他多幾分警惕。
而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會威脅到她，那她不介意現在就借異常管理局的手除掉他。
“你怎麽想？”蔚白筠微微沈吟，擡眸望向蕭灼。
蕭灼神色淡淡：“我和郁枝的想法一致。”
哇哦。不容易啊，蕭大隊長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郁枝詫異地看了蕭灼一眼，蕭灼神色不變，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視線一樣。
“其實我也懷疑過秋時——畢竟這件事發生得太巧了。”蔚白筠慢慢說道，“但他的檢測結果很正常，精神力波動也處於正常範圍，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郁枝：“啊？他都做完檢測了？”
那個懶鬼不是一向都很討厭身體檢查嗎，今天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積極？看來她猜得沒錯，這家夥果然有貓膩！
蔚白筠點點頭：“這會兒估計已經到家了。”
“這麽快？”郁枝難以置信，“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蔚白筠意味深長地說：“就在你寫報告的時候。”
郁枝：“……”
蕭灼也瞥了她一眼，雖然什麽都沒說，但目光中的含義卻不言而喻。
郁枝摸了摸鼻子，識趣地沒有吱聲。
現在就連第六特遣隊的人都知道她報告寫得賊爛這件事了。
其實她本人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報告寫得爛，相反，她還覺得自己寫得非常簡潔，一目了然，是領導會喜歡的文章風格。
但季嘉容那個笨蛋非要扯她的後腿。
本來大家都坐在會議室裏安安靜靜地寫報告，只有季嘉容，寫完了自己的還不夠，非要盯著她寫。她寫一行他就批評一句，語氣還特別恨鐵不成鋼，搞到後來大家都不寫自己的報告了，都過來興致勃勃地修改起郁枝的“小學作文”。
郁枝快被他們煩死了，但考慮到大家都是同事，她還不能拒絕他們的好意。
托這些人的福，本來十分鐘就能解決的事情硬生生被他們拉長到一個半小時。最後大家看著那份長達十頁紙的報告，紛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有郁枝，已經在角落裏無聊得睡著了。
“其實你如果實在不會寫報告的話，也可以不寫。”蔚白筠笑著說，“這個東西不是必要的，只是作為調查內容的參考而已。”
“真的嗎？”郁枝眨了下眼睛，“那我以後都可以不寫了？”
蔚白筠笑著點頭：“你可以改為口述。”
口述啊……好像也不是不行，畢竟蔚隊又不是蕭隊。
她腦子裏剛產生這個想法，下一秒立即側頭看向蕭灼——
蕭灼神色冷淡地站在一旁，視線落在別處，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她心裏想了什麽。
郁枝暗暗松了口氣。
“那秋時這個人，還要調查嗎？”她接著之前的話題問道。
“要，既然你們都懷疑他，那還是再重新確認一遍比較好。”蔚白筠頓了頓，“不過，這件事可能又要麻煩你了……”
郁枝擡手指向自己：“我？”
“對，我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交給你最合適。”蔚白筠看著郁枝，目光認真，“目前局裏只有你和他接觸最多，如果換成其他人，只怕他會更加防備。”
郁枝有些猶豫：“那報酬……”
蔚白筠了然地笑了笑：“放心，這是特殊任務，無論結果如何都有獎金。”
有了這句話，郁枝就沒什麽好猶豫的了。
“好，既然是領導的安排那我肯定義不容辭。”郁枝頓時精神一振，“您看什麽時候開始？明天？後天？還是下周？”
蔚白筠：“當然是越早越好。”
郁枝：“……明天？”
蔚白筠含笑點了點頭。
郁枝：“……”
其實她本來還想著明天休息呢……唉，算了，好歹有報酬。
郁枝認命地說：“那我應該用什麽理由把他約出來呢？”
蔚白筠似乎也沒想到這一點，她略一思忖，嘗試著提出建議。
“就說我們這邊突然發現他的檢測結果有點問題，所以想和他詳細聊聊？”
郁枝：“那好像是檢測中心的工作，跟我沒什麽關系……”
蔚白筠聞言嘆了口氣：“也是。”
郁枝也想了個點子：“那我請他看電影？”
蔚白筠：“理由是什麽？”
“我暗戀他，想和他單獨相處……”郁枝張口就來。
蔚白筠搖了搖頭：“不行，這些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完全沒有信服力。”
郁枝：“……”
兩人似乎都不太擅長這種事情，先後提出幾個建議都被彼此駁回了。
無奈之下，她們打算上網發帖求助。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蕭灼突然淡淡開口——
“聚餐，”他垂眸看向郁枝，“這個理由可以嗎？”
蔚白筠和郁枝對視一眼。
的確，從29區回來後，他們還沒有一起聚餐過。
尤其馬上第六特遣隊的人就要回去了，這個時候聚一下倒是順理成章……而且秋時在這次的游樂園事件中也和郁枝一起合作了，算是間接參與了他們的工作，邀請他也很合情合理。
蔚白筠：“不過這樣的話，人會不會太多了？”
“多才不會引起他的懷疑。”蕭灼語氣平靜，“而且人多安全。”
“安全？”
蔚白筠和郁枝同時楞了一下。
蕭灼沒有解釋，蔚白筠思索半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只有她一個人，的確不太安全……”
郁枝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蕭灼說的“安全”，指的是她的人身安全。
這一點她自己倒是沒想到……
“好，那就這麽定了。”蔚白筠一錘定音，“我現在就安排人準備，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郁枝求之不得，立即麻溜地出去了。
從會議室出來後，郁枝和蕭灼一起走進電梯。
兩人並排而立，蕭灼依然很沈默。郁枝看著跳動緩慢的樓層數字，決定隨便說點什麽。
“蕭隊長，剛才真是謝謝你。”她笑了一下，“我自己都考慮不到這麽多。”
“這不是考慮多少的問題，”蕭灼側眸看向她，“這是最基本的問題。”
郁枝想了想：“是這樣嗎？不過這件事應該沒有你想得那麽危險，畢竟殺了我對他也沒有好處……”
“異常殺人，也並非都是為了好處才殺的。”
蕭灼冷淡的語氣中透著嚴肅，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認真。
“你是調查員，同時也是人類，絕對不能抱有這種僥幸心理。”
哇……居然被他教育了。
郁枝眨了眨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蕭灼微頓，突然不說話了。
郁枝立即半真半假地控訴：“你剛才又讀我心了，對不對？”
“……抱歉。”
蕭灼沒有多說什麽，靜靜移開視線。
“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啦。”郁枝突然笑起來。
蕭灼微怔，視線又不自覺回到她臉上。
她的表情依然很隨性，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但眼底的笑意卻很純粹。
“我又沒有生氣，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她眼睛彎彎，看起來心情很好，“既然你已經聽到我的心聲了，那應該也能察覺到我的真實情緒吧？”
蕭灼看著她：“我記得你之前很反感。”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郁枝聳了聳肩，“人的想法總是會變的，就像你對我的看法也一直在變，不是麽？”
蕭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而且，我多少也有點習慣了……”郁枝摸摸下巴，“感覺就算現在把我調到你們第六特遣隊，也完全沒有問題……”
“那你要來嗎？”蕭灼突然打斷她。
郁枝：“哎？”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去跟蔚白筠要人。”蕭灼語氣平靜，視線微微錯開，落向電梯一角，“當然，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郁枝：“……”
之前蔚白筠還說過蕭灼很可能會跟她要人，沒想到他還真的這麽做了。難道他經常做這種跟其他隊長要人的事情……
“我也不是什麽人都要的。”蕭灼淡淡出聲。
……好吧，又被聽到了。
郁枝有些不好意思：“我明白我明白，這是您對我工作上的認可。”
蕭灼定定看著她：“那你的回覆是？”
郁枝：“不去。”
蕭灼：“……”
看著對方突然冷下來的臉色，郁枝意識到自己剛才拒絕得好像太快了點。
怎麽說人家也是領導，她這樣未免太不給領導面子，還是解釋一下吧。
“那個，其實我不是對你有意見，我是因為剛好住在21區，而且和這邊的同事已經處習慣了……”
“嗯。”
郁枝態度誠懇：“但是如果以後有搬家的打算……我會認真考慮的。”
“……嗯。”
蕭灼沒有再出聲了。
郁枝微移眼眸，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神色和剛才相比好像稍微柔和了一點。
這就消氣了？她還沒開始拍馬屁呢。
和動不動就炸毛的季嘉容相比，蕭灼這個狀態甚至算不上生氣。
最多也就是有點小情緒。
看來他是個很好哄的人——郁枝在心底默默加上這一條。
次日，郁枝還是按時去上班了。
倒不是她多想上班，而是她突然意識到，沒有調查任務的上班其實要比待在家裏舒服得多。
沒辦法，家裏清靜不下來。
在買投影儀之前，崽們吵架還只是背著她偷偷吵。自從有了投影儀，現在不但當著她的面吵架，吵完還一定要詢問她的意見——
“母親覺得看哪部電影比較好？”
郁枝：我覺得哪部都不看最好。
打是舍不得打的，畢竟崽們也只是想看電影。不如說，看到他們的娛樂生活逐漸豐富，她反而感到了一絲欣慰。
但是，鬧也是真的鬧。
但她不怪他們，畢竟歸根結底，還是她太窮。
要是她能闊氣到給他們一人買一臺投影儀，一人單獨住一個房間，再配上花園和游泳池，她就不信他們還能吵得起來。
看來得盡快聯系她的富婆女兒小琉璃了。
一想到小琉璃，郁枝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天使。
其實她回到家後還見到它了。小白鳥沒有飛遠，一直停在客廳窗外對著她啾啾叫喚。
郁枝打開窗戶，撕了點面包屑給它吃，並溫柔地詢問它：“你要進來嗎？”
小白鳥聞言，立即雀躍地擡起小腦袋。然而不等它點頭答應，隔壁浴室裏便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能不能給我滾出去？你們壓到我的尾巴了！”
“誰讓你把尾巴拖這麽長？還有小紅，你又擋到鏡頭了……”
“汪汪汪！汪嗚！”
小白鳥頓時打了個哆嗦。它瑟瑟發抖地看著浴室的方向，下意識向郁枝的胳膊靠了靠。
郁枝：“……”
天使的第二形態果然很膽小啊。它這個樣子，連變形前的波奇都能嚇到它，看來暫時還不能把它帶回家。
沒辦法，郁枝只好讓天使先在小區裏流浪幾天。
還是等她放假了，再好好陪天使適應這個新家吧。
早上在樓下餵完鳥食後，郁枝開開心心去上班。本以為自己能久違地摸摸魚，然而事與願違，她最終還是沒有得逞。
因為她一到局裏就被蔚白筠喊去詢問游樂園事件的相關細節。
倒不是蔚白筠懷疑她，而是因為在這次事件上，蔚白筠只能問她。
這次的游樂園事件和過往事件不同，雖然參與者不少，但能夠提供切實情報的卻只有郁枝、秋時和蕭灼三人。
秋時目前已經晉升為他們的懷疑對象，找他是不可能了。蕭灼也不用問，他自己就會把全部信息整理好，畢竟他是一個對待工作十分認真的人。而郁枝就沒這麽自覺了，如果蔚白筠不親自詢問她，她是絕對不會將這些信息寫進報告裏的。
所以蔚白筠選擇了一對一口述。
郁枝如實陳述了自己對游樂園裏出現的各種詭異現象的推測與猜想，包括玩偶的形成過程、鯊魚和不存在的肉類食物、游客們的認知危害以及員工守則的詳細內容。
“你是說，這個異常是游樂園本身？”蔚白筠一邊提問一邊翻閱事件報告。
這次的事件報告也是前所未有的模糊——畢竟在游樂園外面的人無法檢測到裏面的情況，而在裏面的人又都失去了相關記憶，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夠得到的信息相當有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的人員傷亡並不算多。
“這麽說可能也不太貼切，但根據我和蕭隊的觀察，它應該是沒有實體的。”郁枝說，“另外，在我假扮成員工的時候，能夠感覺到有一個強烈的意志一直在試圖操控我。”
蔚白筠：“游樂園的意志？”
“對。”郁枝點頭，“這個意志應該才是這次的異常，游樂園和那些規則應該只是它控制人類的方式。”
“這麽說，它沒有辦法直接殺死人類。”蔚白筠推測道，“所以不得不使用這種迂回的方式……”
郁枝意有所指：“不過它努力了這麽多，最後還是白費了。”
“確實。”蔚白筠想了想，“這次的情況倒是和之前的綠水療養院有點相似，療養院最後也是不了了之，這兩者之間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一聽到綠水療養院，郁枝默默閉上嘴巴。
蔚白筠見她不說話了，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表：“已經七點了啊。”
郁枝點點頭：“到飯點了。”
蔚白筠聞言，爽快地笑了起來。
“一不小心又加班了……那今天就先到這裏，大家估計都去了，我們也走吧。”
說著，她放下報告，起身拿起外套。
郁枝很清楚，蔚白筠說的是安排在今晚的聚餐活動。
這次人很多，除了參加29區任務的第四特遣隊，還包括第六、第七兩支特遣隊的部分調查員。
雖說組織這個活動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方便她探秋時的底，但蔚白筠原本也想著在任務結束後犒勞一下大家，所以這次她特意安排人包下了整個餐廳，為的就是讓大家都能吃得盡興、玩得開心。
郁枝跟著蔚白筠一起下樓，坐上她的悍馬，一路風馳電掣、暢通無阻，很快便到達了聚餐地點。
餐廳門口站著一位迎賓人員，一看到蔚白筠，立即殷勤地帶著她們來到二樓包間。
站在包間門外，蔚白筠低聲叮囑郁枝：“進去以後，記得往秋時旁邊坐，多和他聊聊，別只顧著吃。”
郁枝：“……”
我不是您最欣賞的下屬嗎？難道我在您的心裏就是這種形象？！
“您放心，只要沒人來妨礙我，我一定把他家底都挖出來。”
郁枝信誓旦旦，仿佛秋時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大蘿蔔。
蔚白筠聞言，欣慰地點了點頭。
二人信心十足地對視一眼，然後郁枝伸出手，直接推開虛掩的門——
包間裏的二十來個人頓時齊齊望了過來。
郁枝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醒目的四個人。
他們分別是季嘉容、陸邱、蕭灼、以及這次聚餐的核心人物——秋時。
四個人剛好兩兩對坐，秋時和蕭灼坐在一面，季嘉容和陸邱坐在對面，中間分別空出一個位置。
不同於其他人的歡樂火熱，他們那一片有種莫名的沈寂與尷尬，仿佛被隔絕了一樣，和整個包間裏的氣氛格格不入。
郁枝：“……”
這個陣容……似乎有點糟糕。
郁枝忍不住低聲詢問一旁的蔚白筠：“他們怎麽都在這個包間？”
蔚白筠搖搖頭，同樣壓低聲音：“不用管他們，先坐下來吧。”
說完，她提高聲音爽朗一笑，“不好意思，來得有點遲，讓大家久等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剛到！”
“對呀，一點也不遲，蔚隊快坐吧！”
眾人自發給蔚白筠留了個最中間的位置，蔚白筠笑著走過去，入座前，餘光不動聲色地掃了郁枝一眼。
郁枝會意，擡腿向秋時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季嘉容突然擡起手，像往常一樣沒好氣地招呼她。
“怎麽現在才到……快點坐過來，還好我提前給你留了位置。”
季嘉容話音剛落，坐在周圍的另外三人頓時擡起眼睫，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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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枝點頭，如實說出之前與秋時在游樂園相遇的經過。
“我進入游樂園沒多久就碰到了秋時。當時他的狀態很清醒，不但沒有產生認知危害，也沒有任何被汙染的跡象，甚至還能跟我一起假扮員工。”
蔚白筠有些驚訝：“他也是假扮的？”
郁枝繼續點頭。
“蕭隊長和我說過，除非精神力穩定到我這種程度，否則很難不被員工守則影響。但秋時……”郁枝回憶了下秋時當時的狀態，“他看上去比我還要穩定。”
現在仔細一想，秋時身上的疑點的確很多。
他對游樂園裏的娛樂項目明明沒有興趣，但卻和他們前後腳出現在游樂園裏，巧合得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離奇。
而且自從她和蕭灼離開後，他就沒有再出現了，也不知道躲去了哪裏，結合小琉璃說的那番話，很難不令人對他產生懷疑。
郁枝承認，自己的確是有些掉以輕心了——如果秋時和蕭灼陸邱他們處於相同的位置，那她絕對會對他多幾分警惕。
而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會威脅到她，那她不介意現在就借異常管理局的手除掉他。
“你怎麽想？”蔚白筠微微沈吟，擡眸望向蕭灼。
蕭灼神色淡淡：“我和郁枝的想法一致。”
哇哦。不容易啊，蕭大隊長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郁枝詫異地看了蕭灼一眼，蕭灼神色不變，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視線一樣。
“其實我也懷疑過秋時——畢竟這件事發生得太巧了。”蔚白筠慢慢說道，“但他的檢測結果很正常，精神力波動也處於正常範圍，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郁枝：“啊？他都做完檢測了？”
那個懶鬼不是一向都很討厭身體檢查嗎，今天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積極？看來她猜得沒錯，這家夥果然有貓膩！
蔚白筠點點頭：“這會兒估計已經到家了。”
“這麽快？”郁枝難以置信，“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蔚白筠意味深長地說：“就在你寫報告的時候。”
郁枝：“……”
蕭灼也瞥了她一眼，雖然什麽都沒說，但目光中的含義卻不言而喻。
郁枝摸了摸鼻子，識趣地沒有吱聲。
現在就連第六特遣隊的人都知道她報告寫得賊爛這件事了。
其實她本人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報告寫得爛，相反，她還覺得自己寫得非常簡潔，一目了然，是領導會喜歡的文章風格。
但季嘉容那個笨蛋非要扯她的後腿。
本來大家都坐在會議室裏安安靜靜地寫報告，只有季嘉容，寫完了自己的還不夠，非要盯著她寫。她寫一行他就批評一句，語氣還特別恨鐵不成鋼，搞到後來大家都不寫自己的報告了，都過來興致勃勃地修改起郁枝的“小學作文”。
郁枝快被他們煩死了，但考慮到大家都是同事，她還不能拒絕他們的好意。
托這些人的福，本來十分鐘就能解決的事情硬生生被他們拉長到一個半小時。最後大家看著那份長達十頁紙的報告，紛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有郁枝，已經在角落裏無聊得睡著了。
“其實你如果實在不會寫報告的話，也可以不寫。”蔚白筠笑著說，“這個東西不是必要的，只是作為調查內容的參考而已。”
“真的嗎？”郁枝眨了下眼睛，“那我以後都可以不寫了？”
蔚白筠笑著點頭：“你可以改為口述。”
口述啊……好像也不是不行，畢竟蔚隊又不是蕭隊。
她腦子裏剛產生這個想法，下一秒立即側頭看向蕭灼——
蕭灼神色冷淡地站在一旁，視線落在別處，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她心裏想了什麽。
郁枝暗暗松了口氣。
“那秋時這個人，還要調查嗎？”她接著之前的話題問道。
“要，既然你們都懷疑他，那還是再重新確認一遍比較好。”蔚白筠頓了頓，“不過，這件事可能又要麻煩你了……”
郁枝擡手指向自己：“我？”
“對，我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交給你最合適。”蔚白筠看著郁枝，目光認真，“目前局裏只有你和他接觸最多，如果換成其他人，只怕他會更加防備。”
郁枝有些猶豫：“那報酬……”
蔚白筠了然地笑了笑：“放心，這是特殊任務，無論結果如何都有獎金。”
有了這句話，郁枝就沒什麽好猶豫的了。
“好，既然是領導的安排那我肯定義不容辭。”郁枝頓時精神一振，“您看什麽時候開始？明天？後天？還是下周？”
蔚白筠：“當然是越早越好。”
郁枝：“……明天？”
蔚白筠含笑點了點頭。
郁枝：“……”
其實她本來還想著明天休息呢……唉，算了，好歹有報酬。
郁枝認命地說：“那我應該用什麽理由把他約出來呢？”
蔚白筠似乎也沒想到這一點，她略一思忖，嘗試著提出建議。
“就說我們這邊突然發現他的檢測結果有點問題，所以想和他詳細聊聊？”
郁枝：“那好像是檢測中心的工作，跟我沒什麽關系……”
蔚白筠聞言嘆了口氣：“也是。”
郁枝也想了個點子：“那我請他看電影？”
蔚白筠：“理由是什麽？”
“我暗戀他，想和他單獨相處……”郁枝張口就來。
蔚白筠搖了搖頭：“不行，這些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完全沒有信服力。”
郁枝：“……”
兩人似乎都不太擅長這種事情，先後提出幾個建議都被彼此駁回了。
無奈之下，她們打算上網發帖求助。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蕭灼突然淡淡開口——
“聚餐，”他垂眸看向郁枝，“這個理由可以嗎？”
蔚白筠和郁枝對視一眼。
的確，從29區回來後，他們還沒有一起聚餐過。
尤其馬上第六特遣隊的人就要回去了，這個時候聚一下倒是順理成章……而且秋時在這次的游樂園事件中也和郁枝一起合作了，算是間接參與了他們的工作，邀請他也很合情合理。
蔚白筠：“不過這樣的話，人會不會太多了？”
“多才不會引起他的懷疑。”蕭灼語氣平靜，“而且人多安全。”
“安全？”
蔚白筠和郁枝同時楞了一下。
蕭灼沒有解釋，蔚白筠思索半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只有她一個人，的確不太安全……”
郁枝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蕭灼說的“安全”，指的是她的人身安全。
這一點她自己倒是沒想到……
“好，那就這麽定了。”蔚白筠一錘定音，“我現在就安排人準備，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郁枝求之不得，立即麻溜地出去了。
從會議室出來後，郁枝和蕭灼一起走進電梯。
兩人並排而立，蕭灼依然很沈默。郁枝看著跳動緩慢的樓層數字，決定隨便說點什麽。
“蕭隊長，剛才真是謝謝你。”她笑了一下，“我自己都考慮不到這麽多。”
“這不是考慮多少的問題，”蕭灼側眸看向她，“這是最基本的問題。”
郁枝想了想：“是這樣嗎？不過這件事應該沒有你想得那麽危險，畢竟殺了我對他也沒有好處……”
“異常殺人，也並非都是為了好處才殺的。”
蕭灼冷淡的語氣中透著嚴肅，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認真。
“你是調查員，同時也是人類，絕對不能抱有這種僥幸心理。”
哇……居然被他教育了。
郁枝眨了眨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蕭灼微頓，突然不說話了。
郁枝立即半真半假地控訴：“你剛才又讀我心了，對不對？”
“……抱歉。”
蕭灼沒有多說什麽，靜靜移開視線。
“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啦。”郁枝突然笑起來。
蕭灼微怔，視線又不自覺回到她臉上。
她的表情依然很隨性，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但眼底的笑意卻很純粹。
“我又沒有生氣，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她眼睛彎彎，看起來心情很好，“既然你已經聽到我的心聲了，那應該也能察覺到我的真實情緒吧？”
蕭灼看著她：“我記得你之前很反感。”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郁枝聳了聳肩，“人的想法總是會變的，就像你對我的看法也一直在變，不是麽？”
蕭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而且，我多少也有點習慣了……”郁枝摸摸下巴，“感覺就算現在把我調到你們第六特遣隊，也完全沒有問題……”
“那你要來嗎？”蕭灼突然打斷她。
郁枝：“哎？”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去跟蔚白筠要人。”蕭灼語氣平靜，視線微微錯開，落向電梯一角，“當然，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郁枝：“……”
之前蔚白筠還說過蕭灼很可能會跟她要人，沒想到他還真的這麽做了。難道他經常做這種跟其他隊長要人的事情……
“我也不是什麽人都要的。”蕭灼淡淡出聲。
……好吧，又被聽到了。
郁枝有些不好意思：“我明白我明白，這是您對我工作上的認可。”
蕭灼定定看著她：“那你的回覆是？”
郁枝：“不去。”
蕭灼：“……”
看著對方突然冷下來的臉色，郁枝意識到自己剛才拒絕得好像太快了點。
怎麽說人家也是領導，她這樣未免太不給領導面子，還是解釋一下吧。
“那個，其實我不是對你有意見，我是因為剛好住在21區，而且和這邊的同事已經處習慣了……”
“嗯。”
郁枝態度誠懇：“但是如果以後有搬家的打算……我會認真考慮的。”
“……嗯。”
蕭灼沒有再出聲了。
郁枝微移眼眸，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神色和剛才相比好像稍微柔和了一點。
這就消氣了？她還沒開始拍馬屁呢。
和動不動就炸毛的季嘉容相比，蕭灼這個狀態甚至算不上生氣。
最多也就是有點小情緒。
看來他是個很好哄的人——郁枝在心底默默加上這一條。
次日，郁枝還是按時去上班了。
倒不是她多想上班，而是她突然意識到，沒有調查任務的上班其實要比待在家裏舒服得多。
沒辦法，家裏清靜不下來。
在買投影儀之前，崽們吵架還只是背著她偷偷吵。自從有了投影儀，現在不但當著她的面吵架，吵完還一定要詢問她的意見——
“母親覺得看哪部電影比較好？”
郁枝：我覺得哪部都不看最好。
打是舍不得打的，畢竟崽們也只是想看電影。不如說，看到他們的娛樂生活逐漸豐富，她反而感到了一絲欣慰。
但是，鬧也是真的鬧。
但她不怪他們，畢竟歸根結底，還是她太窮。
要是她能闊氣到給他們一人買一臺投影儀，一人單獨住一個房間，再配上花園和游泳池，她就不信他們還能吵得起來。
看來得盡快聯系她的富婆女兒小琉璃了。
一想到小琉璃，郁枝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天使。
其實她回到家後還見到它了。小白鳥沒有飛遠，一直停在客廳窗外對著她啾啾叫喚。
郁枝打開窗戶，撕了點面包屑給它吃，並溫柔地詢問它：“你要進來嗎？”
小白鳥聞言，立即雀躍地擡起小腦袋。然而不等它點頭答應，隔壁浴室裏便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能不能給我滾出去？你們壓到我的尾巴了！”
“誰讓你把尾巴拖這麽長？還有小紅，你又擋到鏡頭了……”
“汪汪汪！汪嗚！”
小白鳥頓時打了個哆嗦。它瑟瑟發抖地看著浴室的方向，下意識向郁枝的胳膊靠了靠。
郁枝：“……”
天使的第二形態果然很膽小啊。它這個樣子，連變形前的波奇都能嚇到它，看來暫時還不能把它帶回家。
沒辦法，郁枝只好讓天使先在小區裏流浪幾天。
還是等她放假了，再好好陪天使適應這個新家吧。
早上在樓下餵完鳥食後，郁枝開開心心去上班。本以為自己能久違地摸摸魚，然而事與願違，她最終還是沒有得逞。
因為她一到局裏就被蔚白筠喊去詢問游樂園事件的相關細節。
倒不是蔚白筠懷疑她，而是因為在這次事件上，蔚白筠只能問她。
這次的游樂園事件和過往事件不同，雖然參與者不少，但能夠提供切實情報的卻只有郁枝、秋時和蕭灼三人。
秋時目前已經晉升為他們的懷疑對象，找他是不可能了。蕭灼也不用問，他自己就會把全部信息整理好，畢竟他是一個對待工作十分認真的人。而郁枝就沒這麽自覺了，如果蔚白筠不親自詢問她，她是絕對不會將這些信息寫進報告裏的。
所以蔚白筠選擇了一對一口述。
郁枝如實陳述了自己對游樂園裏出現的各種詭異現象的推測與猜想，包括玩偶的形成過程、鯊魚和不存在的肉類食物、游客們的認知危害以及員工守則的詳細內容。
“你是說，這個異常是游樂園本身？”蔚白筠一邊提問一邊翻閱事件報告。
這次的事件報告也是前所未有的模糊——畢竟在游樂園外面的人無法檢測到裏面的情況，而在裏面的人又都失去了相關記憶，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夠得到的信息相當有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的人員傷亡並不算多。
“這麽說可能也不太貼切，但根據我和蕭隊的觀察，它應該是沒有實體的。”郁枝說，“另外，在我假扮成員工的時候，能夠感覺到有一個強烈的意志一直在試圖操控我。”
蔚白筠：“游樂園的意志？”
“對。”郁枝點頭，“這個意志應該才是這次的異常，游樂園和那些規則應該只是它控制人類的方式。”
“這麽說，它沒有辦法直接殺死人類。”蔚白筠推測道，“所以不得不使用這種迂回的方式……”
郁枝意有所指：“不過它努力了這麽多，最後還是白費了。”
“確實。”蔚白筠想了想，“這次的情況倒是和之前的綠水療養院有點相似，療養院最後也是不了了之，這兩者之間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一聽到綠水療養院，郁枝默默閉上嘴巴。
蔚白筠見她不說話了，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表：“已經七點了啊。”
郁枝點點頭：“到飯點了。”
蔚白筠聞言，爽快地笑了起來。
“一不小心又加班了……那今天就先到這裏，大家估計都去了，我們也走吧。”
說著，她放下報告，起身拿起外套。
郁枝很清楚，蔚白筠說的是安排在今晚的聚餐活動。
這次人很多，除了參加29區任務的第四特遣隊，還包括第六、第七兩支特遣隊的部分調查員。
雖說組織這個活動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方便她探秋時的底，但蔚白筠原本也想著在任務結束後犒勞一下大家，所以這次她特意安排人包下了整個餐廳，為的就是讓大家都能吃得盡興、玩得開心。
郁枝跟著蔚白筠一起下樓，坐上她的悍馬，一路風馳電掣、暢通無阻，很快便到達了聚餐地點。
餐廳門口站著一位迎賓人員，一看到蔚白筠，立即殷勤地帶著她們來到二樓包間。
站在包間門外，蔚白筠低聲叮囑郁枝：“進去以後，記得往秋時旁邊坐，多和他聊聊，別只顧著吃。”
郁枝：“……”
我不是您最欣賞的下屬嗎？難道我在您的心裏就是這種形象？！
“您放心，只要沒人來妨礙我，我一定把他家底都挖出來。”
郁枝信誓旦旦，仿佛秋時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大蘿蔔。
蔚白筠聞言，欣慰地點了點頭。
二人信心十足地對視一眼，然後郁枝伸出手，直接推開虛掩的門——
包間裏的二十來個人頓時齊齊望了過來。
郁枝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醒目的四個人。
他們分別是季嘉容、陸邱、蕭灼、以及這次聚餐的核心人物——秋時。
四個人剛好兩兩對坐，秋時和蕭灼坐在一面，季嘉容和陸邱坐在對面，中間分別空出一個位置。
不同於其他人的歡樂火熱，他們那一片有種莫名的沈寂與尷尬，仿佛被隔絕了一樣，和整個包間裏的氣氛格格不入。
郁枝：“……”
這個陣容……似乎有點糟糕。
郁枝忍不住低聲詢問一旁的蔚白筠：“他們怎麽都在這個包間？”
蔚白筠搖搖頭，同樣壓低聲音：“不用管他們，先坐下來吧。”
說完，她提高聲音爽朗一笑，“不好意思，來得有點遲，讓大家久等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剛到！”
“對呀，一點也不遲，蔚隊快坐吧！”
眾人自發給蔚白筠留了個最中間的位置，蔚白筠笑著走過去，入座前，餘光不動聲色地掃了郁枝一眼。
郁枝會意，擡腿向秋時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季嘉容突然擡起手，像往常一樣沒好氣地招呼她。
“怎麽現在才到……快點坐過來，還好我提前給你留了位置。”
季嘉容話音剛落，坐在周圍的另外三人頓時擡起眼睫，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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