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比武而已,為什麽一定要讓我穿男裝？”淩九筆直的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面前銅鏡裏被舒筱特意在頭頂束起的男子發髻，微微皺了皺眉，顯然很是不解。

“哎呀,別皺眉，保持你平日裏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好了。”舒筱拿著只筆，正準備往淩九臉上招呼呢，就簡直這平日裏雷打不動的面癱臉突然有了表情，連忙喝止。

淩九倒是聽話,聞言便也舒展了眉目。舒筱拿著筆一臉認真的在她臉上招呼,兩人相距不足半尺，呼吸可聞。淩九一擡眼，就看見舒筱放大了的臉龐……五官精巧，肌膚白皙細膩，雖比不得公主殿下楚國第一美人，但也不可否認，的確是很吸引人的。

莫名的，仿佛有了一種叫做暧昧的氣息在兩人之間環繞。

沈默只會讓氣氛越發的詭異，所以向來話少的面癱尷尬的收回視線之後，到底還是忍不住再次開了口：“為何要扮男裝，你還沒回答我。”

舒筱拿著眉筆在淩九的眉間輕畫，將她原本纖細柔和的眉畫得濃些，眉梢微微上挑，帶著些鋒銳。之後退開些再一看，只這眉毛的一點小變化，果然就讓淩九整個人英氣了不少。

早些年舒筱曾經跟著自家姑姑學過一些粗淺的易容術，雖然沒本事出神入化般的完全易容成另一個人的樣子，但若只是喬裝改扮一下，倒也難不住她。這時一看效果，果然還是滿意的，於是放下手裏的眉筆，又換做另一只，繼續在淩九臉上招呼。

因為舒筱之前後退拉開距離，淩九終於偷偷松了口氣。誰知這口氣剛松下來，舒筱就又靠了上來。感覺到毛筆柔軟的筆毛在自己臉上輕輕滑過，微微有些涼，還有些癢，不過此時淩九的心思顯然已經不在這兒了，她再次盯著舒筱的臉龐走了神。

好一會兒，舒筱終於在淩九臉上畫完了最後一筆。她舉著筆仔細盯著淩九仔細看了看，再次滿意的點點頭，放筆的同時，終於說出了早已想好的借口：“秋水山莊裏女弟子不多，武藝高強的就更少了，基本上都是為外人所知的。我既然讓你替我比武，自然也算是代表秋水山莊的，萬一被人認出你不是山莊裏的人，名聲上可就不好聽了。”

舒筱找的這個借口，淩九一時間倒也沒聽出什麽不對來，畢竟是名滿江湖的秋水山莊，找外援什麽的，的確是好說不好聽。於是她沈默著點點頭，算是放過了這個疑問。

仿佛早就知道淩九不會繼續追問什麽，這個時候舒筱已經繞到了淩九背後，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笑瞇瞇的道：“看看吧，本姑娘的手藝是不是還不錯？”

淩九的目光先是極快的往那雙伏在自己肩上的小手上掃了一眼，然後才對上了銅鏡中自己那熟悉又透著陌生的臉龐。

眉眼還是她的眉眼，認識的人一眼就能將她認出來。可是通過舒筱的巧手改裝，卻又有了些不同。眉眼間更英氣，臉龐棱角更分明，乍眼一看，絕對就是個玉面少年郎，一般人很難看出她其實是個女子。再加上那頭頂被一絲不茍束起的發髻，身上略顯寬大的黑色勁裝，這樣一裝扮，的確像是那麽回事了。

“來，站起來走走。”舒筱今天似乎特別的興奮，也特別的活躍，早早把房間裏的下人都打發走了，這時候本性倒是暴露無遺。她盯著淩九的臉看了又看，終於還是忍不住把人從凳子上拉起來，繼續折騰。

淩九看了她一眼，倒也聽話，果然面癱著一張臉，邁步在這大大的房間裏走了一圈兒。她走路的姿勢和她的性子一樣，一板一眼的，甚至會給人冷硬之感，倒是半點兒女氣也無。這樣一來倒也省了事兒，不用舒筱再刻意交她男子走路的姿態了。

“呵呵，不錯嘛，你果然是最合適的人選啊。”舒筱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間冒出這麽句話來。

淩九聽了，莫名的覺得有什麽不對。可還沒等她細想，外面就傳來了一個年輕弟子的聲音：“大小姐，一切準備就緒，您該去擂臺那邊了。”

“嗯，知道了，你先去吧，我就稍後就來。”舒筱隨意的把那個弟子打發走了，一扭頭又沖著淩九吩咐道：“我先過去了，你晚些時候再過去。到時候……嗯，我叫舒硯來叫你。”

事到臨頭，漸漸清醒冷靜下來的淩九卻發現貌似不對的地方越來越多了。趁著舒筱還沒來得及走，她又問：“為何不一起去？”

舒筱聽問卻只俏皮的沖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底牌當然是要留到最後的啊。先上場的都是些跳梁小醜，我才懶得理會呢。你晚些時候上場，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的。”說話間，已經轉身離開了，根本不等淩九繼續問下去。

晚些上場的話，不是也可以先跟去看看嗎？知彼知己，才能百戰不殆啊。

淩九看著舒筱匆匆遠去的背影，心裏莫名的開始有些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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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傑其實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他不僅相貌俊秀，武藝高強，而且為人也是謙和有禮，這在江湖年輕一輩中，絕對算得上是少有的了。

按理說，這樣的少年英才，江湖中想要嫁給他的人不會少，至少在他家族所在的西域那一片兒，歐陽傑絕對是享有盛名的。可惜最後歐陽少年遵照父命，千裏迢迢跑到中原來求親之後，竟是被人悔了婚，活生生的就被甩了。

悔婚的，是秋水山莊大小姐舒筱。用舒大小姐的話來說，既然這人如此“謙和有禮”，他怎麽就不能再謙和君子一把，乖乖的退了親呢？！

大小姐啊，你放了人家鴿子，害得人家在江南一耗就是半年什麽的，再謙和有禮的少年人，只怕也得被逼出三分火氣來。這不，歐陽少年發作了。

歐陽家和舒家是世交，交情從舒筱爺爺的爺爺輩就可以論起了，舒莊主和歐陽家主關系更是親密。這悔婚的事兒，其實舒莊主是不樂意的，可是愛女心切，到底還是放任舒筱任性了一把，再之後歐陽傑提出要比武的事兒時，他可就不好拒絕了。

當然，這件事裏，舒莊主有沒有要給自家女兒一個教訓的意思，那可就說不準了。

無論如何，秋水山莊大小姐比武招親的消息是放出去了。秋水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再加上舒筱還是舒莊主的獨生女，這秋水山莊遲早都是要交到她手裏的。所以想要攀上這門親事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聽說好些剛巧超齡了的人都為此扼腕不已。

比武招親這天，秋水山莊裏可謂是賓客雲集。雖然舒莊主從未發帖請過任何人，但不請自來的人可是不少，比起前兩年開武林大會的規模來，也是不遑多讓。

舒筱過來的時候，擂臺上已經打開了。守擂的自然是歐陽傑，其他人簡直是在車輪戰。不過歐陽少年的武功的確不是吹出來的，目前為止，那些不自量力跑上擂臺的跳梁小醜們，還沒有一個讓他出了第二招的。

“歐陽小子不錯，你說你怎麽就看不上呢？”舒莊主偷偷的給舒筱傳音。

舒筱聽到後翻了個白眼，根本就不搭理她爹。目光卻是自然的落在了擂臺上——一身白衣飄飄的歐陽少年很英俊，很……騷包，武功也的確值得稱道。不過那些上去打擂的，麻煩你們也先掂量掂量再往上跳啊！就這樣前仆後繼的跳上去，然後再被人家一腳一個的踢下來，真的很丟臉好嗎？！

比武打擂還來車輪戰什麽的，到底還是上不得臺面的，更何況這也不是明擺著難為人家的時候，所以按照規定，最多比試半個時辰，是可以留時間給歐陽傑調息休整的。只不過眼下這些沒分量的路人甲，倒真是沒能讓歐陽傑有什麽損耗，他連續一個時辰踢了二十來個打擂的下去，臉不紅氣不喘的，壓根不需要休息。

嘖嘖，這些人真是給我中原武林丟臉啊！舒筱捂臉，簡直不忍直視了。

好在高手總是在後面的，等到一個上午的時間耗過去，各種心存僥幸的人都以敗北告終之後，那些自視甚高的，才開始往擂臺上跳。

而此時，傳說中謙和有禮，事實上卻不安分的鬧出比武招親這種事兒的歐陽少年，仍舊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繼續以拔劍多幾招、十幾招、幾十招的頻率，把人從擂臺上踢下來。

眼看著午時到了，新上臺的一個年輕高手在力扛百招之後，照舊被歐陽傑一腳踢了下來。舒莊主暗自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大手一揮：中場休息，吃飯去，下午繼續。

舒筱顯然低估了自己，或者說是自己秋水山莊繼承人這個身份對於這些江湖人的吸引力，於是只能讓淩九在房間裏白等了一個上午。

好在面癱向來是個勤勉的人，她一上午的時間都拿來打坐練功了，倒也不算浪費，所以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只是下午的時候，舒筱就再也找不到什麽借口不帶她一起過去了，於是這倆瞬間變成“俊男美女”模式，一出場就吸引了滿場的目光。

自然，擂臺上的歐陽傑和主位上的舒莊主也都看見了。歐陽傑再好的脾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臉色也不由得一沈，竟不管不顧的開口質問道：“舒筱，你悔婚就是為了他嗎？”

舒筱眨眨眼，忽視自家老爹傳音來的質問，幹脆一扭頭就挽上了淩九的胳膊，然後一昂頭道：“是又如何？”

“……”事情發展得太快，完全出乎了淩九的意料。她也想過舒筱會有什麽陰謀，卻完全沒想到這家夥拉著自己女扮男裝，竟是來打她比武招親的擂臺的。知道真相的一瞬間，淩九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擂臺上的歐陽傑聽舒筱承認了，卻是忍不下這口氣。他飛揚的劍眉一皺，盯著舒筱看了一眼，卻不好向女孩子發難，幹脆就沖著淩九叫道：“小子，上來，我們比一場！”

其實擂臺打到現在，基本上也沒什麽人再往上湊了。誰都看出來了，這個歐陽傑的確是年輕一代的真正高手，二十五歲以下的，很少有人是他的對手，自問實力不足的，也就不再往上湊，免得白白丟臉了。

原以為歐陽傑獨占鰲頭，事情也就這樣了，可誰知最後還有這樣的熱鬧可看。只不知那個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小白臉，也沒有那個膽子應戰了。

說實話，淩九很不想上擂臺。她當然不是害怕了，只是這事兒太荒唐了，一個女孩子比武招親的擂臺，她一個女子來打，這樣真的合適嗎？！

“你答應過我的。”耳邊突然傳來舒筱刻意壓低的聲音，語氣卻是淡淡的，似乎料定了她無法拒絕，所以並不急切。

“怎麽？小子，你怕了？”臺上的歐陽傑也在催促。

淩九瞥了舒筱一眼，面癱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無奈。隨後，她便運起輕功躍上了擂臺，雖然在腳尖觸及擂臺的那一刻，她自己都覺得很奇怪，卻還是抱拳道：“在下淩九，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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