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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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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撞

“你、你……”敏貴嬪漲紅著臉兒,一句“你別得意!”幾欲要出口。在對上碧桃居高臨下的眼神的那一刻,積蓄起的氣勢瞬間就被戳破了。

她懷疑就算自己這句話出口,以貴妃的性子,反會問她:本宮憑什麽不能得意?

她憤憤地扯了一下絲帕,貴妃就是個會噎人的主兒!

“怎麽敏貴嬪還犯上了口吃的毛病。”麗修容掩唇輕笑,“原是生了六皇子之後面容就大不如了,這慣能嗆人的嘴兒再不得力,六皇子跟著這樣的母妃,能學到些什麽?”

敏貴嬪懷孕時多以鉛粉覆面,時日一長,毒素暗生。生下的六皇子略有癡傻的病癥不說,她那一張如花的臉兒上也生了許多斑點,雖後來她的母親丞相夫人為其遍訪名醫,暗斑稍褪,到底還是留下一二處的印子。

這對於一個向來以長相為誇耀資本的女人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就麗修容這一下,更是拿了針尖戳到她骨子裏去了!

敏貴嬪臉上一陣扭曲,全賴貼身的宮女汝言暗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忍下來。她和麗修容不過差了一等,再加上她素來仗著有太後撐腰,如何會把九嬪放在眼裏。

說話自是不客氣地很:“麗修容這兩日容貌憔悴,恐怕也沒少被三公主折騰吧。”她眼睛一瞥被貶的吳婕妤——三公主的生母,扭曲的面容閃過一絲痛快的笑,“要是教不服,不如問問她親母妃。”

一個“親”字咬的格外重,暗道再是如何,三公主都不是她麗修容親生的!

這話說的,連吳婕妤都暗地咬了牙,那扶在椅子上的手泛起青白色,力氣之大險要把椅臂掰斷。

親生的女兒被抱到別人宮裏,且是她向來看不起的,那個無能無謀的女人!從此女兒再不能軟軟地喚自己,反要稱呼她為母妃!

這是在她的心口上剜肉啊!

圍觀戰局的碧桃閑磕一枚瓜子兒,言笑晏晏地幫襯了麗修容一句:“左不過才長到總角韶年,不記事,再養個一兩年,養母生母,哪裏還分的清。”

麗修容臉色稍緩,吳婕妤的心卻更涼了。

雖然吳婕妤如今在皇上那兒記了禁藥那一筆,已經不得用了。皇後總還顧念舊情,給她打了圓場:“好了好了,你們辯的本宮頭都疼了。生母也好,養母也好,都是恩德,這品性好的孩子啊,忘不了的。”

“宮裏頭好久沒熱鬧熱鬧了,那夏日燈會咱們去不得,本宮今兒就請了慶元雜耍班子,好圖個樂,別教你們悶的無聊,成日裏想這些。”皇後語帶嗔意,唇畔有一抹笑。

“還是皇後娘娘知道體恤咱們。”一直做著隱形人的賢妃(原雲妃)難得開了口。

向來幫襯著皇後的吳婕妤下了臺,自然是輪到她做第一人了。不過她本是通房出身,人又老實木訥,就是想捧哏,話說的一板一眼的,也實是沒法將氣氛煽動起來。

且因眾人早得了消息,容色不見激動。唯感謝的話早早兒備下了一車,現下更是信手拈來。

皇後心裏嘆了口氣,不禁揉了揉額頭。面上卻含笑如常,姿態雍容,她先吩咐了汀蘭叫人去準備,覆瞧了瞧時辰,站起來招呼一眾喜悅難掩的妃嬪。

“走罷。”

眾妃嬪皆忙不疊起了身,或簇擁著皇後,或簇擁著貴妃,一齊往戲園子裏去。

這慶元班子原是南地的雜耍班子,後因建安侯府——也就是貞寶林府上的叔伯子弟聽了它大名,再加上南北地域有差異,雜耍內容並不一致,便著人去請了來,好貪個新鮮。這倒便宜了京裏的許多達官貴人,想皇後也是慕名派人叫來的。

碧桃想,古代的雜耍不外乎是頂缸、飛斧、手技、頭接鋼球、柔術、鉆火圈、大變活人之類的,從文獻裏看時不覺得,等坐到戲臺下一瞧,比魔術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感覺。

魔術是取了手巧,雜技則是實打實的扛上來,尤其是噴火鉆圈那一茬兒,照的宮廷的暗朱壁柱更艷紅似火,簡直要燃起來一般。

“娘娘可有覺得不適?”蕓縷俯身低問。

她想著,主子身懷六甲,而懷孕之人更需靜養,對這等驚險的雜耍難免會心跳不齊,難以適應。

她聲音壓的輕,邊上的賢妃卻耳尖聽見了。她側過來笑笑,話說的舒緩輕細:“我當年懷二皇子的時候也不習慣吵嚷。你要是不舒服就別撐著,就先回去歇著罷。”

賢妃不若舊日的賢妃那樣使人如沐春風,也不是溫婉雅致的類型,要說起來,她當婢女時大抵是和奉紫這樣精細的人兒相仿佛,慣是謹小慎微,因而碧桃入宮這麽久,鮮少有看到她出面的時候。

不過在妃位待的久了,有錦衣玉食滋養著,又沒有爭寵爭的扭曲了心,她比奉紫神采間要多出一抹寧靜淡然,對上碧桃時不顯得局促。

碧桃撫了撫小腹,笑回道:“這必是個愛鬧的,我倒不曾覺得難受。”

賢妃沒有再勸,只是吩咐了邊柱旁立的宮人,在他將一碗橘黃色的湯端到碧桃跟前時,笑著解釋道:“鵝蛋黃連蜂蜜一齊煮的,孕婦吃了可壓驚。雖身子沒有不適,總是為肚子裏的孩子好。”

碧桃細細端詳了她的眉眼,並無緊張忐忑,關心之味不濃,只是恰到好處。

再加上“警覺”並沒有響起,可見這湯水是沒有問題的。雖然摸不透賢妃為什麽向她賣好兒,但她向來不是小家子氣的人,因是別人送來的就不去喝它。

“多謝。”

“不敢。”賢妃笑了笑,轉回去照舊認真地看起了雜耍。只是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看來貴妃不是個不容人的。

碧桃輕覷蕓縷,渡去一個眼色,繼而端起碗慢條斯理地嘗了幾口。蕓縷會意,在接下去的功夫裏,把大半的註意力都放在了賢妃身上。

總該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雜技不是戲曲,被吸引住了緊瞅著不放的人有之,嘰嘰喳喳討論起來的人更多。

“呀,這麽大的缸子得多重啊,竟然扔的上去。”

“可別失手丟到臺下來。”有個聽了更是害怕,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膽小如鼠——”敏貴嬪斜她一眼,語氣充滿了輕視,接著偏過頭,對貞寶林笑著道,“多虧了你家的人,不然咱們從哪裏看這精彩的表演。”同是有著雄厚的家世背景,她對著貞寶林,倒比當初對著碧桃要和善許多。

當然,更多的恐怕是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因六皇子與五皇子年齡相差不大,皇上的厚此薄彼、宮裏的議論紛紛,都讓她難以忍受。縱然她不去挑釁,貴妃是懶得著手壓制的,但這只會讓她更加憤怒。難不成她連個當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貞寶林有些心不在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剎那收拾了表情,語笑嫣然地道:“不過給大家圖個樂趣,便不是我家的叔伯去請,總還會有其他慕名的人去。”

“那也不是誰都請的來的。”敏貴嬪勾了唇笑,“家裏底子薄,就是爬的再高,做不到的事兒還不是多的去了。”

分明是指桑罵槐,說碧桃是暴發戶呢。

“哎呦,瞧咱們敏貴嬪這話酸的。”不用碧桃出馬,就又馬前卒替其清路,麗修容自打記名養了三公主,可算是徹徹底底站在碧桃身邊了,她斜眼覷了覷那雜耍班,“不過就是幾個伎人,也值得敏貴嬪這麽如珠似玉的稀罕著?”

以往多是當街表演雜技,比討飯的多了一項手藝,卻也差不離。後來慢慢地過年過節圖熱鬧,請入了門戶,演變至今才好些,就是世家名門也會去請。只是依舊是看不起的,比戲子還要不如些。

敏貴嬪嘴角的弧度落下來,眼睛裏有些陰沈。她狠狠瞪了麗修容一眼,她不過就是只哈巴狗!德妃在的時候沖德妃諂媚獻好,德妃一死,立馬就跟了貴妃。狗還比她忠誠呢!

早晚先將她收拾了!

不等敏婕妤反唇相譏,邊上看戲的宓婕妤不知怎麽插了句嘴:“說到如珠似玉,倒是好久沒見宜貴人了。妾身記得,她身邊的兩個宮女名字就是叫如珠似玉。”

吳心怡那賤人被貶到婕妤位,且比她差了一個封號後,她心裏痛快,為此,這等口舌之事她倒會幫貴妃一把,只是明面上還是皇後的人罷了。

喪子之痛,覆出後地各種受辱,她都想讓吳心怡也統統嘗一遍。

碧桃素手支頤,聽的津津有味,直到湯水下肚有了些反應之後,她才向後揚手喚來蕓縷:“扶本宮去更衣。”

孕婦尿頻,她懷承景的時候就知道了。

她扶了扶梳釵,右髻綴的一溜兒流蘇輕晃,折射了日光,更顯得晶瑩剔透。一眾位置靠後的妃嬪瞇了瞇眼,似有些難擋這樣的光華,皆往裏躲了躲。

直到走過曹選侍,手臂陡然一麻,“警覺”驟起。她感到背後隱有暗風撲襲而來,疾如風驟。碧桃立即反身,瞳孔一縮,只見素日安靜靦腆的曹選侍竟整個人向她撲來,滿臉猙獰。

電光石火間,她護著小腹極力往邊上靠去,但曹選侍來勢之兇猛,險些就要撞上她的肚子。

“噗”

榮才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以肩撞將向曹選侍,直接將其撞飛了出去。

“嘖,一看就是沒吃飽飯。”榮才人拂了拂肩,鄙視道,“貴妃走到你身邊就手顫,盯你很久了。”

蕓縷將因躲閃而腳步踉蹌的主子扶穩,急切地問:“主子可有礙?奴婢讓人去宣太醫。”

碧桃沈著臉點了點頭,眼光如利劍射向倒在地上的曹選侍,見她掙紮著要起身,淡而威嚴的下令:“按住她。”

眾侍衛立時聽命,上前將其手腳死死按住。

皇後像是才反應過來,欲要主持大局:“來人吶,將這個沖撞貴妃,妄圖謀害皇嗣的女人壓到長春宮,本宮要親自審問!”

“按住她。”侍衛正要聽令,緩步走過去的碧桃面色淡淡地,再次重覆了一遍。

侍衛不知聽誰的,腦子混亂了一剎,手上力道不免一重。曹選侍自喉間發出一聲壓抑地呼疼,那雙仇怨如鬼魅森然的眼依舊直直地盯著碧桃。

若不是被侍衛制服,仿佛就要再次撲上來,飲其血,噬其肉。

“我哪裏得罪了你?”碧桃鞋尖兒一踢,踢起她下顎,仔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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