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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計差人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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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頭大耳,油頭粉面,一聲華麗富貴的紫色織錦長衫被他穿的像套在木桶上的麻袋,端著這幅讓人眼瘸的樣子還學著書生行禮,行了個揖禮:“不知兄臺貴姓,在何處謀職?在下杜君澤,乃是杜正國都尉獨子,君澤見公子臨溪讀書,頓生惺惺相惜之心,不如同我歸家好好研習一下四書五經,可好?”

可好?可好個屁!

謝三郎看著他板黃的牙翻惡心,木姜聽到他的聲音,毛茸茸的腦袋在蒲扇後面掙紮了一番,卻被謝三郎狠狠地按了下去。

鬼知道這油桶打的個什麽鬼心思,要是他家的木姜被他看了去,謝三郎戳著自己的心窩可以嘔死。

他翻了個白眼,將手裏的書隨手一丟,擁著木姜便要走,“在下不是什麽讀書人,只認識幾個大字,不是睜眼瞎罷了,哪裏還能看得懂什麽四書五經,公子還是另找他人吧。”

“誒誒誒。”杜君澤搓了搓手,猥瑣的笑容將臉襯的更醜,身邊的小廝將謝三郎和木姜圍在中間。

“兄臺謙虛了,要是真不懂,何不跟我回去慢慢教你,保你有段似錦的前程!”

杜君澤在說到慢慢兩個字的時候極盡繾綣,從嘴裏吐出的臭氣熏的謝三郎只泛酸水,他一手擋住木姜的臉,一邊提高聲音道:“難道公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還要綁了我不成?難道這長安城沒有王法了?”

杜君澤猥瑣一笑,搓手靠近:“告訴你,在整個長安城我就是王法!”

話畢,小廝們一擁而上,大掌抓向謝三郎。

謝三郎體弱,哪裏抵的上他們這些人?於是亂手亂腳的將木姜推到圈外,喊道:“木姜,去找樓主來!”

百香樓往日也有這樣,恩客瞧上了樓裏的人,可樓裏的人不願,便要做那種豪取搶奪的事情來,樓主豈會讓這樣的事砸了百香樓的招牌?哪怕是得罪了權貴,也要護短到底。

木姜被猛力一推,跌倒在地上,擡頭一見,看見那些小廝牢牢的箍住謝三郎,當下一駭,喊道:“三爺。”

謝三郎生怕這惡火燒到她身上,叫道:“磨蹭什麽?”

杜君澤斜眼一瞟,嘶了一聲,還一個清麗佳人,這男這女都是人間尤物,要是都弄到床上去了……

杜君澤只是一想,便下腹火燒,忙的指著木姜道:“把這個女的也給我抓起來。”

禍水東流,謝三郎沒想到這廝如此的沒臉沒皮,他被團團家丁困在中間,見那胖子笑的滿臉褶子要去捉木姜時,眼疾手快的脫了鞋用力的砸了過去。

腦袋一聲悶響,杜君澤抱頭,轉過肥胖的身子,似是不敢相信還有人敢在他頭上動土,問:“你砸我?”

謝三郎從重重人障中探出一只手揮揮:“木姜快跑!”

杜君澤冷笑一聲,肥的像藕節一般的胳膊卻有難以置信的速度,他向前狠狠一抓,扯住木姜的衣領。

木姜腳步一個趔趄,腳跟朝後團團打轉,猛地想掙脫開來,卻沒想到杜君澤肥腿一蹬,一腳將她踹到地上。

木姜灰頭土臉,從地上擡起眼,謝三郎剛剛還在亂吼亂叫的嘴立馬閉了起來。

難得寂靜,難得沈默。

謝三郎用目光鄙視她,怎麽這麽不爭氣?逃跑不成反被抓?

木姜撇嘴,這廝太肥,丟不掉這條惡狗。

杜君澤擦掌,伸出肥而短的手指頭點在謝三郎的腦袋上:“跑啊,怎麽不跑啊?不是挺能耐的麽?”

謝三郎秉著我杠的過你我就橫,杠不過我就當個縮頭烏龜。

家丁將謝三郎的手縛的緊緊地,木姜也被從地上提了起來,粉嫩的臉上盡是灰,杜君澤接過小廝遞來的手帕,將她臉抹了,嘶了一聲:“喲謔,還真不錯,沒想到這長安城裏還有這樣的尤物。”

木姜臉“唰”的白了,謝三郎梗了脖子,從桎梏正掙脫稍許,擋在木姜的身前,嚴嚴實實的遮住那雙猥瑣的黃豆眼。

杜君澤笑著摸摸謝三郎的下巴,那手中的細滑膩的他心直癢癢:“怎麽,這女子是你的相好?不錯,都跟爺走吧,爺保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謝三郎像只老母雞一樣護住木姜,呸道:“滾你的死肥仔,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杜君澤雖然胖,但是最忌諱別人說這個字,今日可好,這謝三郎專門往他痛楚戳,讓他怎能不惱,於是掄圓了巴掌抽過去,好教他怎麽做人!

那掌風又急又快,謝三郎不僅不躲,還準備貼著臉迎上去,這胖子肉又肥又厚要是掄到木姜這小身板兒身上可如何是好?

“三爺!”木姜眼看著那手要打了過來,想去攔下,胳膊卻被小廝捏的緊緊地,動彈不得。

謝三郎只道,這下好了,本來靠臉吃飯的,如今連門面都毀了個徹底。

“閣下有話好說,幹什麽做些欺壓百姓的事?”

熟悉的聲音如沈鋒一樣破開凝固的寂靜,杜君澤肥軟的手掌被另一只渾厚有力的手牢牢握住。

四下的家丁見自己的主子吃虧,對來人喝道:“好大的膽子,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誰?竟敢這樣對他?”

何偏正臉龐剛毅,眉毛黑而濃密,因為長時間練武,一身腱子肉繃在紅色的飛魚服下溝壑清晰可見,讓人看第一眼便心生懼意。

木姜見他來了,大喜,喊道:“何大俠!”

何偏正側臉,朝她微微點頭:“木姜姑娘。”又看向謝三郎:“謝公子。”

謝三郎瞧了他這身材,又偷偷瞄到木姜眼裏崇拜之意,心裏的酸像泉水一股一股的湧出。

什麽叫人比人氣死人?

這就是。他何偏正不來,謝三郎唉這群粗俗卑鄙的人中可以稱作是斯文俊秀的美男子,可他一來……

他活脫脫的襯成一個娘炮。

於是,他努力的撐起腰桿子,在雄風的威壓下樹立起為數不多的男子氣概。

杜君澤一看這男子的飛魚服,便萎了半截。

誰不知這朝堂裏錦衣衛隸屬東廠,兼管刑獄、偵察、緝捕盜賊奸黨、監視文武百官等職責,他杜君澤是紈絝不說,但他不蠢!讓他在無權無勢的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簡單的很,讓他去得罪錦衣衛?

他是嫌活的不耐煩麽?

於是他抽抽快要斷掉的手,向何偏正賠笑道:“喲,錦衣衛大人,我可不知這兩位是你的朋友,要是知道哪能招惹啊?不說別的,我是杜正國都尉的兒子,我有個堂兄叫杜君潤也是錦衣衛,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麽?”

說完,他黃豆大的眼睛朝自己握住的手瞄瞄。

何偏正皺眉,錦衣衛中的確有個杜君潤的人物,此人城府深不可測,誰知有個這樣草包的堂弟。

到底撕開臉面不好看,他思索片刻松了杜君澤的手,杜君澤一瞧,好家夥整個手腕子紫了一圈!

他心裏罵罵咧咧,可嘴上甜的很:“錦衣衛大人,我可真不知道這二人是你的朋友,多有得罪,我此廂賠禮道歉好了。”

他忙得哈腰鞠躬,見小廝仍捆著木姜和謝三郎,佯怒罵道:“好小子,怎麽還不松開錦衣衛大人的朋友?你們的眼睛被狗吃了不成?”

謝三郎得了自由,忙得扶起木姜,擔心道:“沒事吧?”

木姜搖頭,看了一眼何偏正,欲言又止。

謝三郎看在眼裏,握住木姜的手緊了緊。

杜君澤賠罪:“真是對不住,小生的眼睛被屎糊了,驚擾了兩位貴人,不如我做東,請二人上館子好好賠罪可好?”

謝三郎、木姜連連擺手:“不敢,不敢。”

杜君澤:“……”給臉不要臉!

見杜君澤還沒走的打算,何偏正眼光一凜,朝他望了過來。

杜君澤有眼色的很,右手握拳在內,左手握拳在外,行了個拱手禮之後,肥胖的身軀靈活的跑進轎子,底氣十足的喊了聲:“起轎。”

溜得比兔子還快。

路上,杜君澤靠在窗邊,身邊的小廝將一肚子的疑問提了出來:“少爺,老爺是都尉,官居二品,你做什麽怕這小小的錦衣衛?”

杜君澤斜了他一眼,淡淡道:“聽說過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麽?錦衣衛多愛護短、記仇,得罪了哪有什麽好果子吃,與其硬碰硬,不如縮著脖子當個縮頭烏龜。”

小廝哦了一聲,暗道自家的公子果然聰明,與外頭的妖艷賤貨果然不一樣……

杜君澤卻摸著短的快看不見的下巴細細思索,這錦衣衛按理說都是世家子弟,可剛才那個……

杜君澤打賭,這樣氣度的人物,若生在官家,他怎麽會不認識?

難道說,皇上……

他眼神一凜,覺得有必要回去和父親商量商量。

長安街的西風終於起了,街邊的樹光禿禿的插在那,蕭條的緊。

他默默的望著天,暗道,長安的深秋來了。

謝三郎雖然感謝何偏正在危難之中出手,可自瞧見木姜“含情脈脈”的眼神,心裏別扭的很,於是上前朝何偏正道謝道:“多謝何大俠,一次兩次都讓你麻煩了。”

何偏正擺手:“沒事,大家都是朋友。”

謝三郎撇撇嘴,誰想和你是朋友呢?

倒是木姜看了他身上的飛魚服,沈默了半晌,問:“何大俠入了宮?”

何偏正點頭:“是。”

木姜想問,何大俠不是不願意踏入朝堂的麽?難道官職這麽的有魔力,能讓一個人改變初心?她想問,可她又覺得自己不該問,她是誰?她憑什麽問這些?

何偏正看見木姜黯淡的眼神,主動解釋道:“實不相瞞,我這是受人所托,不得不……”

木姜點頭,笑的眉眼彎彎:“那恭喜,何大俠了。”

何偏正總覺得不對,這樣的木姜讓他覺得疏遠……可他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難道木姜討厭他升官發財?

正常人不都替他高興麽?

木姜暗道,如此好的一個朋友,怕是以後也不能如往日那般結交了……她的身份……最好不要和朝廷牽涉過多。

況且還有長公主那事兜在前頭……

要是出了個萬一,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何偏正見木姜沈默,謝三郎望著天哼著自己的調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從懷裏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木姜。

油紙包沈甸甸的,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木姜接過,望著他。

濕漉漉的眼睛幹凈柔和,看的何偏正心頭酥軟,他偏過頭,摳著自己的腦袋,說:“這是禦膳廚的糕點,我辦事好,上頭賞我的,木姜……你千萬別想多,我不是故意給你留的……你知道我一向不愛吃這些甜的……”

越描越黑。謝三郎哼了一聲,好好地壯漢,做什麽羞澀的少男,不害臊麽?

木姜覺得手裏的糕點熱的暖心,她好意的替他解圍:“謝謝何大俠,我很喜歡。”

她很喜歡……

一向拿著刀,風裏來,雨裏去的何大俠耳尖可疑的紅了。

謝三郎只覺得這畫面十分不堪入目,哼了一聲,做出一個擺駕回府的勢頭,喊道:“木姜,回去,該開飯了。”

木姜跟在謝三郎的腳尖後,吐了下舌頭,合著手掌,誠心誠意的向何偏正比嘴型:“謝謝!”

何偏正伸出手,朝她擺擺,驀地,又覺得自己這大掌太醜,都是些難以入眼的繭子,眼眶裏,木姜跟在容顏如玉的謝三郎身後亦步亦趨,脾氣一向很拐的謝三郎偏過頭傾聽木姜細細軟軟的說話聲,忽的一笑,天邊的夕陽都亮了一色。

這種親密……

好像無人能夠插進。

何偏正心兀然有些難受。

謝三郎回頭,見何偏正貪念的眼還沒收回去,惡心一起,伸手將木姜的頭發挽到而後,木姜一僵,叫道:“三爺?”

果然,謝三郎用餘光一撇,那癡漢的臉唰的一下黑了。

他如惡作劇成功一般,嘻嘻笑道,拍拍木姜的腦袋:“剛剛你頭上有只蟲子。”

木姜微楞,伸手去摸,卻被謝三郎抓在手裏,他唔了一聲:“我給你捉走了。”

木姜將目光鎖在謝三郎根根筆直的手指上,一時沈默。

他們多久沒這麽親密過了。

謝三郎捕捉到她的眼神,裝作什麽也沒看見,反倒乍有其事的解釋道:“街上的人太多了。”

“恩。”

“要是把小木姜弄丟了,三爺可真的會哭鼻子的!”

亦如既往,說話沒個正型。

謝三郎?你到底存了幾分真心?

木姜好想問,卻只能默默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和他的緊緊地纏在一起。

好似從頭到尾都這樣親密無間,沒有任何隔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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