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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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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蕭箜儀讓人把信捎到落月殿,那邊快馬加鞭地遞到了蕭明珩手上。

可到底是沒來得及。

就在蕭箜儀找上蕭明睿的第二日,前朝發生了一件大事——謝老將軍血濺金鑾殿,含恨而終。

蕭箜儀不知道前朝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這件事與蕭明睿脫不了幹系。

在場的文武百官對此事諱莫如深,沒有一個人敢往外傳。

謝家少年領回謝老將軍屍首的時候,蕭箜儀站在高入穹頂的闕樓之上,遙遙地望向那邊。

宮門處,少年拱手朝蕭明睿行禮,而後僵硬地走到祖父的棺木前面,屈膝跪在冰冷的石板地面,深深地磕了三個頭。他身上好似壓了萬鈞重,脊背被迫彎下去。

最後一次,謝家少年眉心觸地,過了很久才擡起頭。

相隔得太遠,蕭箜儀看不見他此刻是什麽表情,只看到少年撐地站起身,如行屍走肉般,領著人將棺木擡出了宮。

而身穿蟒袍的蕭明睿,負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欲轉身離開。

他正跟身邊的祿青說著話,後者忽然瞪大眼睛看向闕臺的方向。

“看什麽呢?”蕭明睿最近火氣旺,壓低了眉眼,不耐煩地道。

“殿下,明嘉公主站在闕臺上。”

蕭明睿眉梢微揚,轉過身看了過去,闕臺上嬌小的身影一晃而過,但還是被他認了出來。

一見他就躲,以為他會吃了她不成?

蕭明睿沈斂眉目,不滿地“嘖”了聲,又繼續吩咐了祿青幾句,把手裏的馬鞭交給他,便快步朝著闕臺下面走去。

剛才蕭箜儀在上面正看得入神,忽然發現祿青似乎看向了這邊。擔心被蕭明睿發現,她迅速離開了闌幹附近,沿著廊道跑了下來。

腳步匆匆地跑下階梯,蕭箜儀正打算轉身,手腕卻驀地被人用力攥住。

她短促地驚叫了聲,被迫停下腳步。

蕭明睿握著她細瘦的手腕,不緊不慢道:“跑什麽?”

蕭箜儀暗自掙了掙,可她越是掙脫,他反而握得越緊。

她胸口上下起伏得很快,“我沒有跑。”

蕭明睿探出另一只手,湊近過來,碰了下她雪潤的額頭,惹得蕭箜儀慌忙躲避。

男人鷹眸微暗,神情似笑非笑,“沒跑怎麽出汗了?”

一直在躲避他視線的蕭箜儀,總算肯轉頭過來看他。

觸及她眸中的陌生和冷淡,蕭明睿面上笑意微收。

蕭箜儀卻像是看不出他心情不好似的,並沒有像從前那樣撒嬌服軟,只是平靜地說道:“我急著回去用膳。三殿下,你能松開我嗎?”

蕭明睿語氣幽幽,“一夜不見,你身上是長了刺了?”

蕭箜儀別過臉,沈默不語。

一直被她拒絕,蕭明睿面子上掛不住,不由得口不擇言起來,“長了刺也給你一根根拔了。”

“你放開我。”蕭箜儀愈發用力地掙紮,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去掰他的虎口。

可壯碩男人的手仿佛銅鐵鑄成的一般,任由她怎麽掰都掰不開。

“你從前段時日起就總是躲著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蕭明睿沈著臉問道,“上次你派人去找我,我忙於公務沒有及時處理,你還在為這件事鬧別扭麽?”

其實去三皇子府求助那件事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引子,蕭箜儀心知他不知道芙蕖宮的事,所以也並未因為那件事就怪罪他。

但漸漸地,隨著蕭明睿處理朝政的手段越來越狠辣絕情,隨著謝家這件事的發生,蕭箜儀才發現,蕭明睿遠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貪慕權勢,沒有底線。

昨日找完蕭明睿回去以後,蕭箜儀冷靜下來細想了半夜,分析出了這件事的不同尋常之處。

她都能看得出來謝家的事有貓膩,蕭明睿這般整日待在朝堂的人會不清楚?可他卻斬釘截鐵地對她說,這件事絕無任何疑點。

除了不想讓她插手朝政以外,或許還有一些別的理由,讓他不願和她說謝家的事。而那個理由就是——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蕭明睿脫不了幹系。

謝家掌軍權,蕭明睿出手對付謝家為的是什麽,並不難猜。

蕭箜儀聲音冷淡,“三皇兄你放開我。”

蕭明睿死死盯著她,許久才冷笑地道:“呵,從前用得上我的時候,整日三哥哥長,三哥哥短,如今用不上了,我就成了‘三皇兄’?”

最後三個字咬得尤其重,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如此珍惜她,重視她,護了她這麽些年,連碰都不舍得碰她一下。

到最後,她利用完想將他甩開了,便能隨隨便便將他丟在一邊?

想都別想。

蕭明睿向前走了半步,眼底蘊起瘋狂之色,眼梢帶赤,聲含質問,“蕭箜儀,你對我就這麽冷血無情?”

蕭箜儀被他恐怖的神情嚇了一跳,當下也有些懊惱後悔,不該這麽決絕地與他了斷。

可她一想到謝家被他害成了如今的地步,便沒辦法克制自己對蕭明睿的厭惡。

此處少有人來往,蕭箜儀生怕蕭明睿發瘋之下做什麽不好的事,正猶豫著要不要暫時服個軟,先把他給安撫下來。

剛一擡頭,卻忽然察覺手腕一松。

蕭明睿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高大瘦削的身影,如同一道沈默的影子。

蕭箜儀都不知道蕭明珩是怎麽過來的,疑惑地望過去,望進他幹凈澄澈的眼眸,裏面盛滿了擔憂和緊張。

少年的手掌還搭在蕭明睿肩頭,方才應該是他做了什麽,才讓蕭明睿松手。

趁著蕭明睿還沒反應過來,蕭箜儀沖蕭明珩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無事,之後便迅速轉過身,逃離了此處。

清脆的鈴鐺聲漸響漸遠,用彩線繡著玉兔的裙擺也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蕭明睿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

箜兒竟敢當著他的面,跟蕭明珩眉來眼去。

是早就勾搭上了蕭明珩,所以才對他百般抗拒麽?

蕭明睿轉回身,掀唇譏諷道:“七皇弟好功夫。”

雖然他的註意力都放在蕭箜儀身上,但常人也難以這麽悄無聲息地近他身,不然他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方才蕭明睿被蕭明珩看似輕飄飄地拍了一下,整條右手臂都徹底酸麻,這才不自覺地松了手。

蕭明珩收回手,平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就是你面對兄長的態度?”蕭明睿冷聲問。

蕭明珩只是盯著他,眼神毫無波瀾,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沈默半晌,蕭明珩才用沒有起伏的語氣低聲道:“三皇兄,你不該逼迫她。”

“我們之間的事,還輪不著你來管。”蕭明睿語氣狂傲,從蕭明珩身邊走過時,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往後,你該叫她一聲‘皇嫂’。”

說罷,蕭明睿也離開了此處。

跑出去很遠,蕭箜儀才放慢了腳步。

她回到漪瀾殿的時候已經過了用午膳的時間,便吩咐小廚房做些好克化的湯食。

晴溪一直站在小廚房門口,親自盯著。

只因某次吩咐廚房做東西,晴溪有事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就剛好撞見蕭明誠往湯裏吐口水,氣得她差點暈厥過去。

也幸虧是湊巧被她撞見了,不然多膈應人。

蕭箜儀讓人壓著蕭明誠,強逼著他把那碗湯喝了下去。

從那以後,公主所有入口的飯食,都要有人全程盯著。

做皇子做到了這份上,也不知梅貴妃到底在異想天開些什麽,居然還指望這麽一個蠢材能榮登大寶。

說出去都讓人笑掉了大牙。

晚間,蕭箜儀正在濯清池沐浴,屏風後面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她背靠著冰涼的玉石,翹起嬌艷的唇角,玉指故意撥弄清波水聲,“珩哥哥你來了。”

“嗯。”蕭明珩側身站在屏風後,並未往濯清池的方向看。

“珩哥哥這段時日去了何處?”少女嬌嬌柔柔地問道。

“去了徐揚一帶。”蕭明珩如實回答,“上次走得急,沒來得及同你說。”

皇帝派他去徐揚一帶查探邑王的兵力,但蕭明珩匆忙離開,為的還有另一件事。

這一趟查探下來,果然驗證了他的猜測——邑王和三皇子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聯系。

蕭箜儀輕輕應了聲。

她沒問蕭明珩具體去徐揚一帶做什麽,朝政上太覆雜的事,她一時半會聽不明白。

總歸,她知道他最終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就夠了。

“珩哥哥,香胰在旁邊的桁架上,你能幫我拿過來嗎?”

“可以。”

蕭明珩繞出屏風,走到旁邊的梨花木桁架前,取了塊香胰。

可等他走到濯清池邊,才見到玉池邊的小幾上,分明擺著香胰,豬苓,澡豆,雪膚膏,還有巾帕,應有盡有,並不缺什麽。

蕭明珩彎腰,將香胰放進巴掌大的青釉冰裂紋瓷盤中。

蕭箜儀背對著他,長如海藻的烏發撥到了胸前,露出瑩白平直的肩背,比池邊砌的玉石還要光潔無暇。

少女回頭仰視著他,杏眸天真潤亮,側臉和下巴都掛著晶瑩的水珠,“珩哥哥,你來幫我洗吧。”

語氣也是嬌憨純良的,聽不出半點壞心思。

蕭明珩目光沈靜地望了她片刻,低聲應下,“好。”

他屈膝半蹲在她身後,長指撩起她的發絲,慢慢收攏到手中。

習武之人的指腹都是粗礪的,饒是動作很輕,劃過鎖骨窩時,依舊帶來了不可忽視的摩挲感。

蕭箜儀瑟縮了下肩膀,齊胸的池水水波蕩漾,漣漪一圈又一圈地散開。

蕭明珩的動作頓了頓,呼吸略微加重。

但是很快,他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幫她潤濕頭發,在烏發間塗抹豬苓香膏,合攏手掌輕柔地揉搓。

他用葫蘆舀起溫熱的水,細小的水流溫柔地沖刷而下,水霧裊裊,朦朧如仙境。

蕭箜儀放松地倚靠著池壁,後來甚至眼眸微闔,升起了幾分困意。

她就那麽半夢半醒地,讓他幫忙清洗了身子,用白棉布巾裹起來擦幹,被抱到了塌上。

蕭明珩幫她擦腳,蕭箜儀臉頰泛起酡紅,纖白的小腿在半空中亂晃,不小心踢到了他的下頜。

他並攏她的兩只腳踝,單手握住,倒著提起來,細致地擦幹了水珠。

待他松手,蕭箜儀翻了個身,滾到床榻內側,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睡覺,還不忘嬌聲命令他:“你也去洗。”

“好。”

蕭明珩沒讓宮人進來清理,直接走下她用過的水池。

他沐浴完,換上新的白色裏衣,隨便罩了件外袍,便抱著蕭箜儀回了寢殿。

廊下昏黃的碧紗燈靜謐,院中繁茂的花草間,有流螢閃爍。

被夜風一吹,蕭箜儀睡意漸消,睜著明亮的眼眸,安靜地靠在他懷裏。

她心裏藏著話,但不想被旁人聽見,等到進了屋才開口:“珩哥哥,你上次留給我的令牌是什麽東西?”

蕭明珩側身支開紗幔,抱著她走進內室,嗓音低沈,“是昭鏡司的令牌。”

上回正陽節,本來打算跟她說起此事,可他回來的時候,她正好在午睡,便沒忍心吵醒她。

蕭箜儀的耳朵貼在蕭明珩胸口,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也會低低地震動,震得她耳朵發熱發麻。

她眼波瀲灩,玉頰暈紅,拖長了語調緩緩道:“持有這塊令牌的,就是你的人?”

蕭明珩並未多想,將她放到床邊,“嗯。”

可蕭箜儀卻順勢圈住了他的脖子,溫香柔軟的身軀主動貼了上去。

蕭明珩身體明顯一僵。

被她勾著脖子湊近,蕭明珩的手掌下意識扶在她腰後,輕松托舉著她的身體。

柔若無骨的人兒在他懷中輕蹭,呵氣如蘭的氣息混著嬌甜聲音鉆入耳廓,仿佛羽毛若有似無地掃過,“珩哥哥,我也有令牌,我也是你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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