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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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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謝遲晉說完那句話,秦凝便垂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握著她手臂的大掌微微收緊,屏住了呼吸,像是犯人等待宣判那樣,眼也不眨地等待她的回應。

秦凝心中思緒如麻,亂作了一團。

原本準備說與他的那些絕情的話,全部被堵在了胸口,再也說不出了。

謝遲晉艱澀地咽了咽喉嚨,嗓音低啞壓抑地道:“玉珰,當年的事我沒辦法,也沒有選擇。可這一次,我不想再跟你錯過了。”

聽出他話語中的輕顫和濃濃的情意,秦凝只覺得胸臆更加悶窒,眼眶也越來越熱。

他說他一直念著她。

秦凝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相處了那麽多年,哪是這麽容易就能忘記的?

並非那種撕心裂肺,欲生欲死的思念,而是若有若無地潛藏在心底,想抓抓不住,想趕也趕不走的悵然。

歡喜時,會忽然想起一個人,也曾帶給她這樣的笑顏,隨後便會不自覺怔住,笑意再也維持不住。

練字時,有時會忽然朝窗外望去,想像從前那樣跟他說兩句話。可擡起頭,卻只能看到一片空蕩,少年早已不在。

她只能若無其事地把想說的話都咽下,捏緊了手中的筆,遲遲難以靜心。

像是心底紮進了一根小刺,不那麽疼,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不小心碰到,滋生出絲絲縷縷的酸澀委屈。

謝遲晉念著她的時候,秦凝也同樣在念著他。

她深吸了一口氣,擡起眸,眼眶微紅地看向他,聲音很輕,“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謝遲晉松開她的手臂,定定望了她片刻,啞聲道:“好。”

他知道讓她一下子接受自己很難,只要她不再把他往外推了就好。

他們慢慢相處,總能一點點跨越隔閡,重新走到一起。

臨走之前,謝遲晉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交給了秦凝。

“我走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來接銀子回去。”

“嗯。”

待他翻過墻,身影消失在月色下,秦凝才拿著他給的木盒回了屋中。

坐在桌前,她輕輕打開了錦盒。

借著燭臺跳動的火光,秦凝看見裏頭放著的東西,眸中水光閃動了下。

裏面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刻小人,鳳冠霞帔,蓋頭掀起掛在鳳釵之間,露出一張柔婉清麗的美人面。

跟謝遲晉從前送給她的那個木刻小人差不多,但是這一個明顯更為精細,柔美的五官栩栩如生,連衣服的飾物和細小褶皺都刻得精美細致。

昏黃的燭光映在木頭小人的臉上,她的神情看似平靜,眼角眉梢卻透出幾分羞怯緊張,唇瓣也抿出淺淺的笑,那是只有嫁給心愛之人才會露出的歡喜和滿足。

若不是刻過百次千次,不可能將她的神態刻得這麽出神入化。

秦凝擡起手,指尖一寸寸撫過木頭小人的面容,感受著指腹下的觸感。想到謝遲晉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刻下她出嫁的模樣,胸中頓時湧上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她眼睫輕顫了下,忍了許久的淚水如枝頭碎雪,撲簌落下。

第二日清晨,秦凝像平時一樣去了母親的院子,陪她用朝食。父兄早早地去上朝,很少跟她們一起用早膳。

秦母信佛,每月初一十五都不吃葷,不做葷菜。今日雖說是十六,但廚房還沒來得及買葷肉,所以桌上擺的都是豆腐皮包子,清炒時蔬,白菜炒豆幹這類素食。

用過朝食,吩咐下人上了兩杯靜心明目的花茶,母女倆坐在廳堂間說話。

聊了幾句,話題難免轉到了謝遲晉身上。

“珰兒,昨日謝小將軍去你的院子,門房怎麽也沒通報一聲?”

秦凝聞言,捏著帕子的手微微收緊,面龐攀上一抹酡紅,“娘,他是、是翻墻進來的。”

謝遲晉沒走正門,自然不會被門房發現。

秦母目露詫異,“他怎能翻墻進姑娘家的院子?沒有嚇到你吧?”

“沒有,”秦凝不好意思地解釋,“是我叫他進來的。”

她把謝遲晉每天派銀子過來送信,晚上再吹哨接銀子回去的事跟娘親一並說了。

秦母這才點了點頭,放下心,“原來是這樣。”隨即她又掩唇笑了起來,“這孩子從前就機靈,心思活泛,能想出這樣的點子來靠近你也不奇怪。”

謝遲晉張揚隨性慣了,以前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跟古板保守的吳不思完全是不同的性格。

秦凝被母親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飾般地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甜絲絲的茶水入喉,回味起來還帶著淡淡的花香。

“那你如今是怎麽打算的?還是之前的主意嗎?”秦母關心地問道。

之前她說沒有再成親的打算,如今是怎麽想的?

秦凝放下茶杯,沈吟了片刻,面上紅霞加深,“我也不知道。”

昨夜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了很久。

一邊覺得他們錯過了那麽多,怕是再難回到從前了。

一邊又覺得,兩個人彼此有意,便沒什麽好顧慮的。都互相思念了那麽久,何必刻意違背心意,不肯靠近呢?

直到睡著,也沒能想出個結果來。

秦母是過來人,看秦凝動搖的神情,多少猜出了幾分。

她笑著道:“沒事,你慢慢想,不必急於一時。有什麽顧慮或是擔憂,跟娘親說說也無妨。”

“嗯。”

“對了,下次你跟他說,不必特意挑我和你父兄不在府上的時候過來。只要他誠心誠意想見你,你也想見他,我們不會阻攔。”

秦凝紅了臉,聲音細如蚊喃,“……嗯。”

秦母跟身邊嬤嬤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笑。

等過了晌午,秦家父子從外面回來了。

秦母把自己跟秦凝的談話,大致跟他們說了說。

秦父坐在圈椅上,道了聲:“當初這倆孩子兩情相悅,若不是謝家出事,珰兒早就嫁給他了,也不會被迫嫁給吳不思,差一點又受了牽連。”

秦蒼柏忍不住多嘴:“可不止是受牽連呢。”

“你什麽意思?”

秦蒼柏猶豫了下,還是把吳不思和他表妹的事情,如實說了出來。

秦凝之前不肯告訴爹娘,是因為不想讓他們擔心,可如今她已經跟吳不思徹底沒了關系,是時候讓父母知道了。

總不能讓吳不思明明做了惡心事,在爹娘這裏還留著好印象,沒這樣的道理。

聽完這件事,秦父秦母面上都浮現出了不悅和怒意。

秦父慨嘆道:“挑來挑去,最後還是挑錯了人。”

當初他答應謝遲晉,會給秦凝選一戶好人家。就算謝遲晉不提,他也不舍得把自己女兒隨隨便便地嫁出去。

他還記得吳不思跪在他面前,誠懇地說要求娶秦凝的模樣。

秦父四方打聽吳不思的為人,打聽他們家的情況,最後還是看在他對珰兒滿腔真情的份上,才答應了他的求娶。

可沒想到,他這輩子頭一次看走眼,居然是在女兒的終身大事上。

要不是吳家出事,以秦凝的性子,還不知道要瞞他們多久。

想到這裏,秦父瞪向秦蒼柏,“你知道這件事,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和你娘?”

秦蒼柏沒想到火氣又撒到了自己身上,連忙為自己辯解,“我也想說,我妹妹不讓啊,我說了她肯定怨我。”

“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了?你是死腦筋還是啞巴?”

秦蒼柏無言以對:“……”

接下來,他被爹娘按著頭罵了半個時辰,才終於被放走。

剛才就不該多嘴。

約莫酉時末,秦凝聽見外面傳來熟悉的短哨聲。

銀子依依不舍地跟金子告別,撲棱著翅膀飛了出去。

這次就連金子也跟它一起飛到了墻外。

銀子繞著謝遲晉飛了幾圈,停在他肩頭。

金子許久沒見過他,對他的氣息有些陌生,起初還十分防備。

繞著他身邊盤旋了幾周後,金子漸漸想起了什麽似的,飛落到他手心,跳了兩下,有些激動地啄了啄他的手掌,又依戀地蹭了蹭。

銀子也飛下來,兩只通體金燦燦的芙蓉鳥一起在他掌心蹦跶。

謝遲晉輕輕揉了揉兩只鳥兒的腦袋,側頭看向秦家的方向,對墻另一邊說道:“金子飛出來了。”

秦凝也看到金子飛出去了,可她還沒來得及攔,這只鳥兒就不見了蹤影。

她只得無奈地道:“勞煩你送它回來。”

金子沒怎麽出過門,她怕它飛丟了回不來。

“好。”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墻上就多出了一個人影。

謝遲晉翻墻跳了進來,停在秦凝面前。

秦凝沒想到他會突然進來,杏眸微微睜大,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你,你怎麽進來了?”

“不是讓我送金子回來?”謝遲晉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裏面輕輕抓著兩只鳥。

他展開手掌,金子銀子飛了出來,嘰嘰喳喳地繞著他們兩個轉圈。

想起這兩只鳥是一對,秦凝臉頰不自覺地湧起熱意,為了轉移註意力,她有些拘謹地輕聲道:“我跟你說件事。”

謝遲晉問:“什麽?”

“往後,你上門拜訪,不用特意等我家人都不在的時候了……”秦凝稍稍側過臉,聲音愈發輕,“他們在家也不會攔你。”

雖然她說話聲音輕如蚊喃,但謝遲晉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還是清楚地聽見了。

“那以後我派人去前面通報,我再翻墻進來,成麽?”

秦凝不解:“為何要這麽麻煩?”

等下人回稟,他直接從前院走進來不就行了?

謝遲晉耳尖微微發燙,低低地道:“我想早些見到你。”

翻墻進來,比從前院慢吞吞地走進來快多了。

想見她的時候,一刻也等不得。所以以前謝遲晉很少走秦家的正門。

秦凝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心跳倏然加快,震得指尖都微微發麻。

她轉過身,從旁邊拿了把鳥食,假裝在餵鳥。

鳥雀歡快活潑的叫聲中,謝遲晉聽見她說:“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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