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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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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右安量完她全身的尺寸,直起身子,姜瑩連忙往旁邊邁了幾步,跟他拉開距離。

剛才她被困在立櫃和他的身體之間,整個人被籠罩在他高大的陰影之下,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會兒沒了他身上傳來的壓迫感,姜瑩深吸了兩口氣,稍稍平覆下過快的心跳,柔聲問道:“大人,是要做秋裳了嗎?”

沈右安視線稍頓,須臾,點了點頭,“嗯。”

“那為何不讓繡娘來量?”姜瑩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忽然抱著她來內室,還拿出木尺,可把她嚇了一跳呢。

幸好不是她想的那樣。

“繡娘病了,所以由我來給你量。”沈右安隨意編了個借口,將木尺丟在一旁,牽住姜瑩的小手,拉著她往外間書房走去。

他停在書案前,第一眼就註意到桌角多了本游記,原本他放在桌上的案卷也被挪動了位置。

沈右安回頭,不動聲色地打量姜瑩的神情。

姜瑩不明所以,乖乖站在原地任他看,“大人,怎麽了?”

她眼睫如羽纖長蜷曲,烏潤的眼眸水亮亮的,面頰上的紅暈還沒完全褪去,看上去嬌怯動人。

沈右安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沒什麽。”

之後他便提筆寫下剛才量好的尺寸,待墨跡幹透,將紙對折交給了沈用,吩咐他送到翠微軒,讓最好的繡娘來做。

沈右安跟沈用說話時,姜瑩就在一旁站著,可她聽了半天也沒搞懂,到底是要做什麽衣裳,這麽神神秘秘的。

不過姜瑩很快就不好奇衣裳的事了,她開始為另一件事發愁。

從前在國公府,裴策和她行事的次數不算多,一個月才有兩三次。

可跟沈右安在一起後,他幾乎夜夜都會纏著她,有時顧及她的身體,才會停上一兩日。

姜瑩起初還以為,那夜沈右安是存了懲罰她的心思,所以才折騰那麽多次,後來才知道,他平時也是這般精力旺盛。

她倒不排斥這事,只是另有說不出口的隱憂。

這天夜裏,沈右安擁著姜瑩,在她臉頰和唇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可姜瑩看起來卻心不在焉,幾次都在跑神,沈右安懲罰似的咬了下她的唇,聲線不似平時的清越,透著些靡麗暧昧,“在想什麽?”

姜瑩手心抵在他胸口,姿態是帶著推拒的,支支吾吾地道:“夫君,我今日身體不適。”

她一句話讓沈右安立時緊張了起來,眼神恢覆清明,“哪裏不舒服?我讓人去請大夫。”

說著,他便準備披衣下床,被姜瑩拉住手腕。

沈右安回頭,嬌小的人兒整個躲在被子裏,只露出含羞帶怯的一雙水眸,咬著下唇,似是有些難以啟齒,糾結了好半晌才細聲軟語地道:“不用叫大夫,我、我只是有些累了。”

沈右安仔細分辨她的神情,半信半疑,“真不用?”

姜瑩臉頰紅透,羞赧地連連點頭,“真的不用,我休息兩日就好了。”

沈右安重新把她撈進懷裏,修長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確認姜瑩脈象平穩有力,的確沒有病態,他這才放下心。

忽而心思一轉,沈右安隱約猜到了她這麽說的原因,蹭了蹭她的額,低聲問:“可是我讓你太累了?”

姜瑩腦袋埋進他胸前,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泥爐上滾沸的茶壺,臉上熱得都快能冒煙了。

她羞得不肯擡頭,沈右安便知道了答案。

他手臂圈住她纖軟的腰,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下次不舒服就直接跟我說,不要勉強自己。”

姜瑩紅著臉點頭,細若蚊喃地“嗯”了聲。

從那天起,沈右安好幾日都沒碰她,最多只是淺淺地親吻擁抱,然後便會攬著她入睡。

他是真心在意她的身體,從來沒有多說過什麽,可姜瑩心裏卻很不踏實。

沈右安忍得多辛苦,姜瑩是能感受得到的。

她覺得自己不能霸占著沈右安的寵愛,卻不讓他碰。

可她也實在有不能讓他知道的難言之隱。

思來想去,只剩下一個辦法。

這天,沈右安下值得早,陪姜瑩一起用了晚膳。

他似乎心情頗好,眼角眉梢都帶著藏不住的笑意,看向她時,眸中的溫柔更是幾乎要滿溢出來。

用過晚膳,二人手牽著手,在偌大的沈府中散步。

檐下懸掛的燈籠散發出微弱的光,夜風送來一陣陣馥郁花香,伴著幽幽蟲鳴。明月高懸,他們的影子在身後拉得老長。

沿著鵝卵石小徑走到假山石旁,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看向對方。

月色下,姜瑩肌膚膩白如霜雪,眼眸晶亮,烏發間的珠翠金玉也在熠熠生輝,像是整個人都披上了一層薄如蟬翼的細紗,灼灼芳華奪目。

沈右安眸光微暗,單手捧住她的臉,低頭覆上嫣紅柔軟的唇瓣,動作很輕柔地輾轉廝磨,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良久,他才稍稍退開,長指輕撫她的發鬢,望進她融了月色的眼眸,聲音很輕,“我有件事想同你說。”

此事他已經操辦得差不多,是時候告訴她了。

姜瑩同樣專註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他,不知為何,心下竟有些緊張。

她羽睫輕顫,小聲地說著:“我也有件事想跟您說。”

沈右安眉梢微揚,語氣輕快含著笑意,“哦?什麽事?”

姜瑩猜他今日心情應該很好,待會兒聽了她的話,應該也不會太生氣。

只是不知為何,一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她覺得胸口仿佛壓著塊石頭,莫名發堵。

沈右安見她又開始出神,溫聲喊了句:“皎皎?”

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讓姜瑩身子一僵,心尖忽然像是被人掐了下,絲絲縷縷的酸澀蔓延開來。

沈右安曾經說過,“皎皎”的意思是明亮,幹凈。

可是重逢以來,他再也沒這麽喚過她。

她還以為,在沈右安心裏,她早就配不上這個名字了。

姜瑩指尖微蜷了蜷,緩緩擡眸。

觸及沈右安眼中的寵溺和包容,有那麽一瞬間,姜瑩忽然生出一股沖動,想要不管不顧地與他坦誠相待。

她想跟他說,當年的事她真心覺得後悔,覺得愧對於他。還想如實告訴沈右安,她不堪的過去,還有她的顧慮。

可這些話即將滾到舌尖,姜瑩卻忽然清醒過來,及時止住了話頭。

她一直都在擔心,沈右安如今對她好,只是為了更好地報覆她當年犯下的錯。

若是她將這些心裏話說出口,卻反被他嘲笑嫌棄,那她就一點顏面都沒有了。反之,若是不說出來,還能給自己留有一絲餘地和體面。

想到這裏,姜瑩心底那一瞬間的動搖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她彎了彎眼睛,像平素一樣溫婉地笑著,嬌聲道:“大人,我最近一直身子不適,怕是不能服侍您了。”

沈右安覺得她的笑容說不上來的奇怪,像是在臉上戴了面具,每一分每一厘都恰到好處,美是美極了,卻沒多少真心實意。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斂眸,輕聲安慰:“你不必在意我,好生休息,養好自己的身子。”

前幾日,沈右安不放心地派人請來太醫,為姜瑩看診。

太醫言她身體康健,並無任何不妥。

當時姜瑩眼神閃躲不敢看他,這幾日來也一直不讓他近身。

再聯想起之前每次行事後,姜瑩都會特意單獨沐浴,不讓任何人進去,沈右安自然以為她不願和自己親近,所以才總是稱病。

他心底雖然難免失落,但從未想過逼迫她。

既然她不情願,那他忍著就是了。

可姜瑩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沈右安面上的溫和盡褪,霎時間被冰寒取代。

她輕扯著他的衣袖,小心地覷了眼他的神情,怯生生道:“大人,不然……您還是另納一房美妾吧。”

她話音剛落,便被人用力握住雙肩。

沈右安面色陰沈,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姜瑩沒料到他反應會這麽大,箍在她肩頭的手不斷收緊,仿佛銅鐵鑄成一般,捏得她微微生疼。

她眉心蹙起,沈右安意識到什麽,懊惱地松了力道。

他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顯然心緒極度不穩,卻仍在咬牙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說話間氣息聲很重,“姜瑩,如果你現在收回這句話,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聽到。”

沈右安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咬得很用力,確保她能聽清楚,確保她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可在他目光灼灼的逼視下,姜瑩沈默片刻,還是垂下了纖白脆弱的頸,將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我不能讓大人盡興,大人不如另納一房美妾。”

時日短還看不出什麽,可時日一長,沈右安定會起疑。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他另納妾室,將註意力從她身上轉移走。

沈右安烏沈的瞳仁緊緊盯著她,喉嚨滾了又滾,過了好半晌,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當真這麽想?”

姜瑩安靜了會兒,仰起頭,擠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嗓音甜糯,“大人放心,瑩兒不會爭風吃醋惹大人煩心的。我會跟妹妹好好相處,共同服侍您。”

沈右安心裏仿佛被大掌猛然攥住,窒息般地疼。

他死死地握緊拳,手背青筋凸起,卻仍舊沒辦法保持冷靜。

沈右安眼尾漸漸染上赤紅,怒極反笑,低啞嗓音帶著濃濃的自嘲,“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個薄情寡義,沈湎美色之人?”

她以為,他將她接進府,只是貪圖她的美色,貪圖她的身子?

她以為只要是個美人,他都會來者不拒,擁入懷中?

在她心裏,他沈右安就是一個淺薄風流的好色之徒?

此刻熟悉的境況,讓沈右安猝不及防地回想起當年,同樣是在他滿心期盼地籌備他們婚禮的時候,姜瑩忽然棄他而去。

這一次,她倒是沒有跟別人離開,卻那麽狠心地將他往外推,好似即便他和旁人在一起,她心裏也不會在乎半分。對比之下,心心念念籌備婚事的他,簡直狼狽得可笑。

他這段時日以來的所有用心,所有期盼,所有歡喜,都在這一刻成了笑話。

原本打算告訴姜瑩的消息,更是堵在了喉嚨,再難以開口。

姜瑩聽出他語氣中的苦澀和悲涼,忍不住杏眸圓睜,露出詫異的神色,一時忘了回答。

她的沈默,卻湊巧讓沈右安誤會。

沈右安眼神徹底黯了下去,再無半分光亮。月色隱在濃重的烏雲後,男人頎長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身後是黑如巨獸的假山石和盤曲交錯的花枝。

他的神色隱在晦暗的光影中,嗓音沈痛低啞,透著深深的顫意,“姜瑩,你的心就當真捂不熱麽?”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好似一滴熱油落進姜瑩心裏,激起一陣滾燙的灼痛。

留下這句話,沈右安便繞過她離開了園子。

姜瑩一個人在寒冷的夜風中枯立了很久,他臨走前那句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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