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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姜采不願此時便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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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不願此時便進入芳來島, 張也寧他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作風,她不能茍同。

是以二人尚在墜落半空中,便以手相隔相擋, 身形你前我後, 幅度極小地過了許多招。

寸息之距,一手被拽,一手刺他。姜采迎著少年重明的眼睛, 心中微微一笑:你若是張也寧本尊前來,打鬥時移山填海動靜太大也罷;你如今不過是來了一個分化身, 就以為能作弄我這個本尊?

凝於她指間的法術變得更快更重,她與重明過招之時,一聲輕喝:“孟極!”

一團雪白的猛獸從她神海中竄出,華光驟亮,猛獸在姜采劍氣加持下,嘶吼一聲, 向姜采的敵人撲去, 張開獠牙。

少年眸心震動, 過於驚詫之時, 他竟被畜生一口咬中,身子在半空一凝。姜采的三道劍氣緊隨而至, 他勉力擦過時, 不得不放開了姜采的手。

孟極呆在半空, 看著那向下墜落的雪白衣袍。

姜采嘖一聲。

她飛身下落, 迎著少年重明冰寒一般的目光,撈住了少年,將他重新帶回雲端。二人才站好,張也寧手便一推, 遠離姜采。

他隱怒:“孟極!”

孟極耷拉下尾巴,身子重新變小,縮於姜采腳邊。它抱著姜采的裙擺往後躲,目光躲閃,都不敢看這一身寒霜的少年道士一眼。

姜采忍笑,擺手:“哎呀,你和孟極計較什麽?你變幻出如此模樣,它怎麽分得清你是誰呢?”

張也寧瞥她一眼:“慈母多敗兒。”

姜采挑眉:“誰是嚴父?”

張也寧不語,撇過了臉。

他立於雲端,雙手負於身後,袍袖輕輕擦過飛過的雲霧。擡眼雲海,俯眼紅塵,少年老成,卻也依然冰雪之儀。

何況……嗯,少年張也寧的模樣,比他本尊多了許多生氣。他沈著臉的模樣,也不像青年時期那般唬人,反而因頰畔酒窩的緣故,多些可愛。

姜采見到他,還是心情極好的。

她偏臉觀賞他,甚至想戳一戳他的酒窩。然而張也寧如同有感覺一般,她手指才一動,他便警告地覷來一眼。

姜采眉心華勝輕微一蕩,她歪著臉,抱臂笑問:“張道友,你這是怎麽了?你怎麽這麽喜歡用分化身行走修真界呢?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此時不應該在閉死關麽?分化身行走天下,對本尊的閉關難道沒有影響麽?”

張也寧無言以對。

他要如何告訴她,他的無悔情劫已經開啟,他已無法閉死關沖擊成仙最後一難了?整個長陽觀都以為他應當閉死關,出關之日當是成仙之日……偏偏他無法閉關。

他做不出見人就解釋自己為何無法閉關的緣故,無悔情劫開啟的原因讓他羞於啟齒……他只能用分化身離開長陽觀,尋找渡情劫的法子。

他心裏知道他應該找姜采幫忙……但他生出情劫的緣故,是她與他前世的糾葛,他如何能甘心?他豈會求她看在他前世的份上,幫他渡情劫?

她與他前世的愛恨情仇,與他何幹!

思來想去,面對這樣笑吟吟看著他的姜采,她越是心情好,他便是越心情差。

張也寧硬邦邦道:“與你無關。”

姜采:“嘖,真絕情。好歹你是我未婚夫,我關心你一下,你也這般不領情。”

她觀察他,見他側過身都不看自己一眼,她越是說話,他神色越淡。姜采納悶,想她又如何惹他了?僅僅因為臨別時候,她沒有回應他麽?

姜采嘆:“其實叫一聲‘寧哥哥’,也沒什麽關系,我又不會在意。”

張也寧詫異望來,不懂她話題轉到這裏是什麽意思。

姜采為難:“但是看著你這副尊容,我不叫一聲弟弟已經很給面子,你還要我叫哥哥,不太好吧?”

張也寧唇抿緊。

他半晌憋出一句:“誰用你叫‘哥哥’?”

他敷衍道:“你只消知道我用分化身,有我自己的道理便罷。”

姜采:“好吧好吧。你也來調查芳來島的事情?”

話題步入正軌,她不再逗弄他,張也寧便自然很多:“我師妹於蒲淶海失蹤,我來她最後一道氣息失蹤的地方找人時,發現那裏離芳來島最近。我聽說了芳來島最近‘只進不出’的奇怪事,便來調查一番。”

他問:“姜姑娘呢?”

姜采:“姜姐姐。”

張也寧眼皮一跳。

姜采:“你不想暴露身份吧?”

張也寧盯她片刻,微微露出一笑。他眸子閃動,撲簌簌間,烏黑光澤流動。他頰畔酒窩一隱一現,頗有些昔日人間時少年重明的乖巧可親:“姜姐姐為何來這裏?”

姜采便與他說了謝春山失蹤的事。

張也寧垂目思忖,他濃長睫毛覆著青黑色的眼,這般模樣,倒是與本尊有些像。姜采盯著他時間過久,他擡目時,與她目光對上,怔了一下。

姜采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二人之間氣氛一時凝住,有些怪異。

好一會兒,張也寧才想起自己本想說的話:“謝道友本領高強,即使失蹤,也不會有事的。”

姜采客氣地與他互吹:“你師妹也一樣。”

張也寧問:“既然我們目的一樣,為何方才你不直接與我一道下去?”

姜采目光微微閃爍一下,道:“芳來島問題有些大。”

張也寧敏銳:“你莫非知道些什麽內情?”

姜采攤手:“我知道的是些陳年爛谷子的事兒,不過是情理之內的猜測而已,與現在的情況並沒關聯。我是覺得,連我師兄都失蹤的話,這裏我們還是稍微了解一下再進入比較好。敢問張道友,你對芳來島這座島與修士,了解多少?”

張也寧道:“你對你師兄倒是很信任。”

姜采嘆氣。

她勾他一眼,眉尾痣輕蕩,語氣有些嗔:“你又來了。”

張也寧沈默,她一言之下,分明也沒說什麽,但他臉頰略微有些燒。他平覆氣息,不接她那話,蹙眉道:“我已經很多年沒在外行走了,我認識的,都是芳來島老一輩的人。那時記得這裏多是女修,妖修,男修極少。”

張也寧說著,微遲疑。

姜采挑眉。

張也寧垂著眼皮,斟酌著字句:“但是……我幾乎很少見到芳來島的人第二面。他們這裏的人,實力高強,隕落得也非常快。”

姜采道:“因為芳來島四面都是蒲淶海,魔氣容易通過蒲淶海侵蝕。島上修士修為提升得快,但死得也快……至少世人給出的說法,是這樣的。”

張也寧沒有說話。

姜采向他一勾眼。

張也寧:“我知道你是想讓我跟上你,但是眨眼這種事像是眼睛有病。”

姜采微笑:“張道友,若不是你來的不是你本尊,我實力要勝過現在的你,我不以大欺小……我早就揍你了。”

張也寧沒忍住,白了她一眼。

姜采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你和我去找個人……說不定能多知道點兒事情。”

--

張也寧沒想到,姜采端著一方通訊羅盤,引著他四處亂轉,最後她帶他進入一方洞穴。那洞穴中攤滿了寫滿字的紙張,一個形容略微猥.瑣的人撅著屁股,趴在一張石桌上奮筆疾書。

姜采打招呼:“烏靈君,好久不見。你躲在這荒山野嶺裏,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呀。”

跟在姜采身後的少年臉一下黑了。

張也寧轉身就要走,手腕被姜采緊緊拽住。他如今一具分化身,實力不比她本尊,竟硬生生被她拖拽著,拉進了洞穴。

姜采在前方與烏靈君寒暄,石壁上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飄飛下來,蓋住了張也寧的臉。張也寧將紙扯下,看到這張紙上的標題——

“不群君大戰重明君,洞房花燭一夜千金。”

張也寧臉色更不好看了。

烏靈君交到姜采這個喜歡看八卦的好友,實在很是開懷。因他的八卦太過失真,修真界的人都不喜歡搭理。只有姜采這般給面子,還不遠千裏來找他……烏靈君拉著姜采感激一番,看到了姜采身後的少年道士。

烏靈君“咦”一聲。

張也寧烏黑眼眸擡起。

姜采以為烏靈君要認出這是張也寧了。

烏靈君趴在姜采耳邊,極小聲地問:“這位……可是張也寧張道友的私生子?這、這長得太像了。”

姜采幸災樂禍地偷覷張也寧,然而他面容冷淡神色如常,壓根沒反應。他這副樣子,讓烏靈君確定這少年法力低微,聽不到他和姜采的私語。

他放下了心,並且開始莫名地興奮:“姜姑娘,還是你會玩!”

姜采好奇:“怎麽說?”

烏靈君腦子裏盡是奇奇怪怪的汙臟思想:“世人都知道重明君閉關了,他不可能出來。這小孩兒……八成是他私生子!哎呀想不到,這長陽觀也太亂了,這莫不是他與他師妹……”

他正浮想聯翩,姜采眼睛笑吟吟地望來。這位女郎分明也說什麽,只是拂了衣袖一下,烏靈君就不由自主打個冷戰,生怕她拔出玉皇劍來。

烏靈君幹笑:“……就是沒想到姜姑娘好氣度,居然願意幫張道友帶小孩兒。”

姜采笑看張也寧一眼,說道:“沒辦法,未婚夫妻嘛,有些事總要忍一忍。”

烏靈君點頭:“你們大門派,也不容易啊。”

張也寧冷眼看他們一言一語說了半天,已經等得很不耐煩。張也寧便露出笑,表情有些期待:“姜姐姐,你不是說帶我去芳來島玩兒麽?是不是要帶他一起去啊?”

烏靈君一驚,連忙擺手:“什麽,芳來島?不不不,我可不去!”

張也寧笑瞇瞇:“去嘛,一起玩玩多好。我可以照顧你啊,不勞煩姜姐姐的。”

他收手一擡,烏靈君瞬間在原地消失,下一瞬被弄到了他身邊。少年手輕輕地壓在烏靈君肩頭,眨著眼看這人,烏靈君渾身僵硬,同時感覺一團火在他血液中燒起,四處亂竄,燒得他面容青一陣白一陣。

姜采道:“重明,你又調皮了。”

烏靈君咂舌:“這、這是……調皮?”

姜采出手間,將烏靈君重新救回了自己身邊。烏靈君心有餘悸地回頭,看昏暗的洞穴中,那少年站在洞門口,沖他扮個鬼臉,眼睛烏亮幹凈,但分明十分不好惹。

姜采按著烏靈君:“我這位同伴呢,脾氣不太好,性子有點急。烏靈君,你還是好好與我說些事吧。我們要進入芳來島,對芳來島卻不太了解。芳來島修士向來低調,你是否認識他們?”

烏靈君快哭了:“我只是一個寫八卦的窮書生,我哪裏會認識你們四大門派的人?我唯一知道的,也不過是修真八美中,芳來島一下子就占了三個名額而已。”

修真八美?

姜采回憶起來,喃喃念道:“寧月追,春山采。微雨臨,寒江夜。”

烏靈君點頭,姜采放開了他,他晃晃自己脖子,唏噓道:“芳來島美名在外,裏面的人各個漂亮。就現在留在你們劍元宮的雨歸姑娘吧,以前在芳來島裏,也是有名的美人。男人們都喜歡去芳來島觀花……芳來島以前開過‘品花宴’,我厚著臉皮去過一次,雨歸姑娘可是當年的名列第一呢。”

姜采:“繼續。”

烏靈君話頭一轉:“不過雨歸姑娘美歸美,美得沒靈魂。這芳來島啊,更出名的美人,其實是江臨江公子。‘微雨臨’,其實就已經涵蓋了芳來島三位美人啊——

芳來島的少島主盛知微,島中美人雨歸,還有最後一個……少島主的青梅竹馬,江臨江公子。”

姜采皺眉,想了半天,她疑惑道:“不曾聽過。”

她目光看向張也寧,張也寧同樣搖頭。

他和她是一樣的人,以前並不關註這些八卦。張也寧現在也不關心,只是姜采重新活了一世,倒喜歡看這些聽這些了。

烏靈君看看他們兩個,猶豫道:“你們當然沒聽過了,江臨公子,早就死了。他都死一百年了……但是江公子活著的時候,那可是風華無雙。那時候,芳來島的第一美人名號,可是屬於江公子的。”

姜采眉心一動:“他怎麽死了?”

烏靈君遲疑。

姜采:“你不說的話,就陪我們一起進芳來島吧。”

烏靈君:“好好好,我說!但是,我這只是偷聽來的八卦,不一定是真的啊……”

他向來堅定自己的八卦一定真,這一次,倒是猶猶豫豫了:

“芳來島風氣不太正。好像說是老島主和少島主一起爭一個男人……爭鬥間,江臨的身世就被發現了,原來那江臨是魔,掩藏在修真界都好幾百年了。

“既然是魔,還有什麽好說的?一把三重焚火,燒他肉身與神魂,他自然灰飛煙滅,什麽都沒留下了。”

姜采驚訝:“什麽?有魔藏在芳來島數百年,芳來島一直不知道?”

烏靈君:“對啊。這是一樁醜事,當年鬧得挺大的……對了,還是長陽觀派人去觀刑的。”

姜采看向張也寧,張也寧搖頭,他當真是一問三不知……他整日待在長陽觀,大約除了閉關還是閉關,對其他事都一概不知。

姜采直接忽視了自己也不知的事實。

烏靈君:“反正呢,既然是醜聞,芳來島也不願意讓人知道這事。大家就都配合著遺忘,這些年也沒什麽人提了……哎,可憐我當初還寫了好多關於江公子的本子呢,這麽漂亮的美人,配誰不好啊!”

姜采:“我觀摩觀摩?”

烏靈君眼亮:“我便知道姜姑娘是識貨的!”

他立即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多年前的手稿找出來,姜采在裏面挑挑揀揀,挑了些有趣的要帶走。這些已經沒有新鮮度的舊年八卦,烏靈君也沒有興趣收錢,只要有人與他一起看,他就很高興了。

不過臨走前,姜采話鋒一轉:“你還有沒有關於姜采和張也寧的新八卦書啊?”

張也寧在旁,費解地向她看來。

烏靈君都被她的不拘小節弄得一楞:“您、您感興趣?”

——您想看關於您與張也寧的愛恨情仇的故事?不是,你們本人不比故事書刺激麽?

烏靈君感動得快要落淚:“我從未見過姑娘這般和我脾氣的人。這樣吧,我新寫了三本,一本是因愛生恨恨極再生愛死去活來最後大團圓的,一本是甜甜蜜蜜從頭到尾歡喜冤家的,還有一本是……呃,探究如何雙修的。姜姑娘你對哪本感興趣啊?”

姜采為難。

她素長的手指在漂浮在半空的三本書之間徘徊。

她說:“都想要怎麽辦?”

張也寧冷哼一聲。

姜采不理會他,她低頭算自己的靈石,靈石不夠,她轉頭對張也寧笑:“重明弟弟,能不能借我點靈石?”

張也寧:“……你管我借?”

姜采疑問:“你是有什麽困難,借不得?難道是怕我不還錢麽?我的品性,應當值得信賴吧?”

張也寧盯她片刻,他低語一聲:“荒唐!”

說罷,他背身向洞外走去,壓根不想理會此方一眼。烏靈君眼巴巴看著,見那少年身形消失的一刻,一道青色靈光掠來,一錢袋子落在了姜采的手中。

姜采搖搖錢袋子,聽出裏面有多少枚靈石後,不禁莞爾一笑。

烏靈君嘆為觀止,眼睛亮起。

烏靈君喃喃自語:“這姜姑娘與重明君的私生子,也很有趣啊……”

姜采:“嗯?”

烏靈君連忙:“姑娘,您沒事了吧?沒事就快走吧,我要繼續寫書了!我突然靈感迸發,有了新思路……”

姜采被趕出去,她不忘追加一句:“有新故事記得聯系我!”

--

二人重新回到芳來島的上空。

姜采慢悠悠地一邊行走,一邊翻著她新得的書。她不時莞爾,覺得書中內容荒唐又有趣,烏靈君寫的還是很有些創意的。

張也寧則不理會她,一路不吭氣。

姜采已經習慣他這樣。他在外人面前要偽裝一番,不得不做出活潑乖巧、與張也寧本尊性格完全相反的樣子,好不讓人懷疑到他本尊身上;私下裏,他則仍是老樣子,高山仰之浮雲遮之,他自是超凡脫俗,不理紅塵之事。

姜采將關於江臨的書大略都翻了一遍,告訴張也寧訊息:

“這人大約真是魔。他的來歷不可考,最開始露面的時候,就是與芳來島的少島主盛知微一起出現。對了,盛知微幼年時曾經失蹤過幾百年,她回來後才當上少島主的。”

張也寧問:“她失蹤的那些年,去了哪裏?江臨若是魔,她會是無辜的?”

姜采:“那就不知了……但也有人說,盛知微是盛明曦,就是芳來島的現任島主與江臨的私生女。這芳來島,很混亂啊。”

張也寧一針見血:“因你看的是烏靈君寫的書。他寫的,能有幾分真?”

姜采:“也不能這般說……”

姜采沈思一下,合上書:“總之,入島看一下就好了。”

張也寧:“入島?”

姜采:“難道你有其他指教?難道以你我的本事,都不能入島一觀麽?”

她微笑望來,身長如松,端如明玉。她是雅致秀麗的美人,卻劍意凜然,說話間,都自帶一副“舍我其誰”的自信。而今,這自信掃到張也寧,將張也寧也帶了進去。

她含笑的眼睛看著他,仿佛在說——這天下除了你,還有誰配和我一起進去麽?

張也寧袖中手不禁握緊。

他情緒微微波動,感受到神海中的蓮花花骨朵在湖中輕輕搖曳,掙紮著似要綻開。他側頭,將這波異常情緒忍了過去,除了睫毛顫抖,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

姜采觀望他半天,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還是看不透他。

二人正斟酌著,忽然,他們共同感覺到一道氣息逼近。二人對視一眼,共同化光迎去——此時還敢進芳來島的人,不是友人,便是敵人。

巫長夜方方在雲端站住,他猶豫仿徨間,身形突得在半空中被定住。

一道輕柔女聲在左:“原來是你。”

巫長夜腰間長筆當即拋出,被那女子一擊而反。他身子繃緊看去,這才收手:“原來是你!”

他感覺到自己右邊也落了一道氣息,扭頭看去,一時愕然。巫家幻術厲害,可是面對這個和本尊張也寧有七分相似的少年道士,巫長夜看出這人修為不算高,但他仔細看,又覺得幻象重重……

不知這人和張也寧是什麽關系。

他警惕:“你是?”

張也寧隨口道:“張也寧的私生子,我叫重明。”

一旁的姜采噗嗤一笑。

巫長夜瞳眸震動,一時之間不知該驚詫張也寧竟然有私生子,還是該驚詫這私生子與張也寧的未婚妻在一起。

他秀美至極的面容青青白白,好一陣子憋出一句:“……你們都是一丘之貉,關系混亂!”

姜采擺擺手:“巫少主何必那般講究……巫少主為何來這裏?咦,巫姑娘不在麽?”

巫長夜眸子暗下。

他道:“我兄妹二人和雨歸一起歷練,我中間被家裏事拖住,離開一段時間。等我再回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姑娘氣息就尋不到了。展眉的供養神燈沒有滅,她必然還活著!我在四周探尋,覺得她們最有可能進了芳來島了。”

姜采隨口道:“為何這般說?喜歡進出芳來島的,不都是男修為多麽?”

巫長夜遲疑。

姜采挑目而望。

巫長夜目光看向張也寧,幾分猶豫。

張也寧當即靠近姜采,拉住姜采的手,委屈道:“姜姐姐,他是不是覺得我是外人,不肯當著我面說話?姜姐姐,我是外人麽?”

姜采忍著笑,回頭與他漆黑睜圓的眼睛對視。

她情不自禁伸手,在他臉頰上掐一下,笑瞇瞇:“怎麽會呢?你可是內人。”

張也寧稚嫩的臉被她輕輕一掐,雪白的臉頰被掐出了紅痕。他面上仍裝著笑,私下裏,他毫不留情地伸手,在她腰上重重還擊了一下。

姜采:“哎喲。”

巫長夜:“嗯?”

姜采:“被貓撓了一下。”

張也寧假意關心:“疼麽?”

姜采:“甘之如飴,好不好?”

張也寧瞪她一眼,別過了臉。姜采袖中鉆出一只雪白的小獸,擡頭睜眼,看到少年的耳際一點緋紅,如紅豆一般。

巫長夜正茫然:“哪來的貓……我去,你還真的帶著一只貓啊!”

姜采手腕一翻,把鉆出來的孟極重新揉了進去。巫長夜正費解:“這是你的靈獸?這靈獸看起來,不怎麽樣啊,看起來不像是能幫你打架……”

姜采:“何必在意。”

張也寧道:“當寵物養罷了。只有自身實力不足,才想依賴靈獸。”

巫長夜:“……艹,你們這一唱一和的什麽意思?”

巫家少主脾氣從來不好:“欺負我這邊只有一個人是吧?奶奶的,要不是為了找我妹妹和雨歸……”

姜采:“你為什麽覺得雨歸和巫姑娘會去芳來島?”

巫長夜一串臟字卡在喉嚨中,將他清秀的面孔憋得通紅。半晌,他垮下肩,低聲:

“看來你這個劍元宮二師姐真不知道了。雨歸是爐鼎……芳來島這些年,一直做的爐鼎生意。這生意鋪的太大了……一旦揪出來,不知道多少修真門派要倒黴。”

姜采沒說話。

張也寧則眉心輕輕一跳。

他問:“你如何知道的?”

巫長夜嘲諷道:“我巫家織夢術,天下無雙!”

他抹把臉,表情在一瞬間有些覆雜。他道:“我們這種大門派,修仙資源不缺,不知道下面的腌臜事……”

姜采慢悠悠:“真的不知道麽?”

巫長夜聲音一下子拔高:“我巫家是絕對不知道的!與我們齊名的芳來島是這種地方,要是我父親知道,肯定一下子端了這種賊窩,我父親最嫉惡如仇……”

姜采笑容有些淡。

她不再評價四大門派的行事,懶懶道:“我們下去看看吧。”

巫長夜:“但是……利益牽扯太大,就憑我們……”

姜采淡漠:“你若怕的話,躲在我身後便是。有什麽事,我一力承擔,不用你擔責。”

她衣袂揚起,發絲拂過素面。她向下方墜去,果斷淩厲。張也寧當即追上她腳步,抱怨道:“姜姐姐,等等我!”

他從後抓住她手腕,與她一起下去。

巫長夜在原地瞠目結舌半天,罵罵咧咧半天,一咬牙,也擼袖子一同下去:“艹,誰怕誰?好像老子是孬種一樣……我好歹是巫家少主!就算出了事,能把我怎麽著?

“我總不能真就出門一趟,把我妹妹就弄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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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落在了島中綠林中。

他們擡頭看去,見天幕上是一個逆反陣法,光華波動。此陣法可進不可出,覆雜無比。

姜采看向張也寧。

張也寧輕輕搖頭,低聲:“這陣法是古陣法,我一時間也破解不了。”

巫長夜:“咦,你還有點用處嘛。你會破陣?”

因少年重明的法力看起來並不高,巫長夜很是有些瞧不起這個拖油瓶。

他向姜采沒好氣抱怨:“你帶他來做什麽?沒的拖我們後腿。”

姜采道:“我會護著他的,他不會拖累到你。真出了事,你說不定還得靠他救。”

巫長夜一聲嗤笑,不以為然。

他一袖催開三人面前半人高的草木,大步向外走。但走了一截,他想起一事,回頭遲疑著問:“我們就這麽橫沖直闖地到處亂闖?”

姜采驚訝:“巫少主終於想到這個問題了!”

巫長夜登時臉黑。

張也寧在一旁笑嘻嘻:“我們還不知道這裏情況,假裝他們島中人難免有漏洞。不如我們直接用外來者的身份好了……之前說什麽爐鼎來著?”

姜采提醒:“來芳來島的人,大都是買爐鼎來的,以男修為主。”

張也寧眨眨眼,道:“那不正好麽?”

他和巫長夜都是男子。

巫長夜嗤聲:“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你需要用女人麽……”

他說著話,忽而感覺到一陣寒意襲來,他驀地抽出腰間筆,在半空中一劃,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他緊張四處看:“你們覺不覺得,有人在窺探我們?我剛才感覺到一陣殺氣……”

姜采嘆:“沒殺了你,已經是看在巫家的面上了。不過巫少主平時都這麽說話麽?”

巫長夜:“你什麽意思?”

姜采感慨:“巫少主能活到現在,真的運氣挺好的。”

她這話讓巫長夜臉色黑下,巫長夜瞪她半天,到底因打不過她,只好咽下氣。他沒好氣道:

“姜姑娘與其奚落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我和重明能夠裝作不知情的外來買客在這裏走,你一個女修,怎麽假扮?”

張也寧也道:“雖然姜姐姐也能假扮外來客,但相信來這裏的女修終歸少數。姜姐姐那樣的話,未免太過顯眼。”

姜采一笑:“裝作島中人又有何妨。”

巫長夜早就在這裏等著她了,當下譏嘲道:“人家芳來島的姑娘,各個美人,各個風華絕代,各個柔弱自憐,你看看你……呃。”

他眼睛瞪直——

姜采手指輕輕捏一訣,一道金白色的法術落在她身上。那道法術退後,姜采已經與先前的劍修凜冽之風,有了極大的區別。

她烏黑發絲用木蘭簪斜斜挽起一縷,更多的披散於肩,垂至腳踝。她身上的端莊大氣的衣袍消失,換成了輕紗覆裹,露出一把長而窄的腰身,銀鏈勾著腰,每走一步,叮咚清脆。

她眼波向上輕輕一勾,沖人招一招手。女郎眼波含魅,雖不柔弱,但三分風流之氣,還是有了。

巫長夜盯著她的腰,一下子看得呆住。

姜采托下巴:“似乎還少了什麽。”

她手一張,一把小金扇,被她在手中轉兩下。她用金扇遮住半張臉,沖巫長夜一笑:“如何?”

巫長夜結巴:“可……可以。”

他漲紅臉別過頭,不說話了。姜采覺得好像少了什麽,她一扭身,看到張也寧盯著她,目光靜而黑。

姜采與他對視。

她輕聲:“烏靈君給的書上說,芳來島修士的法器,都是扇子。我提前練一練。”

張也寧沒說話。

姜采再次輕聲:“露個腰而已,只是權宜之計。”

張也寧:“我又沒說什麽。”

他走過她身邊,俯下眼皮,輕輕看她一眼。她用扇子相擋,眼尾輕輕擡,捕捉到他眼中的一絲笑。熱意上臉,姜采幹脆用扇子擋住整張臉,待他氣息遠離後,她搖著小扇,輕輕嘆口氣。

有點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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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三人繼續在這裏隨意走。巫長夜在最前,張也寧比他稍微慢一步,姜采則跟在兩人最後,慢吞吞地偽裝自己。

他們好久沒見到人,也不敢大意,神色更加凝重。不知走了多久,三人耳朵一動,終於聽到了氣息。

他們順著那個方向走,果然,前方小徑上,一個戴著半張面具的黑衣青年在草木中站著發呆。那青年臉上的面具蓋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皎白的下巴,與花瓣一般完美柔潤的紅唇。

黑衣青年被腳步聲驚,從出神中回過頭,看向他們三個。

三人都各自做好開戰的準備。

探尋的目光從三人身上掠過,那黑衣青年聲音溫潤,卻對走在最後面的姜采說話:“他們兩個,是你挑選的貨物?”

巫長夜一下子楞住——

怎麽,爐鼎的雙方位置,互換了?外來者是爐鼎,島中人是挑選者?

張也寧反應極快,立時向後退一步,讓出了最後面的姜采。姜采反應同樣不慢,她低頭:“是的。”

黑衣青年聲音溫和,不緊不慢道:“這樣不行。你只能挑選一個,不能兩個都要。”

張也寧立刻挽住姜采手臂,虛弱又緊張地拉住她,可憐兮兮:“姐姐,我不要離開你,你別丟下我。”

巫長夜目瞪口呆:“……”

媽的。

這個跟張也寧長得很像的重明也太討人厭了,裝個屁啊!

巫長夜被逼得只能大展演技,厚著臉皮,硬生生沖過去:“選我!我才是不能離開的那個!”

少年張也寧仰面盯著姜采,眼眸濕潤,實在可親。

巫長夜對姜采橫眉冷對:你敢把我丟下試一試?!

姜采手臂各被一人抓住,她手指虛虛點在半空中,左擁右抱,好生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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