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秀才的死亡，陸名並不驚奇。昨日他急忙忙的往黑市跑，肯定是身子出了大問題，被聚青鬼舍棄的軀體大多難以存活，非死即傷。能支撐到趕到黑市，說明這人底子很好，或者有人從旁協助。

不然聚青鬼一旦離體他就得死……

陸名等著昆吾將城隍爺雕像的頭部描完，兩人便往那秀才家走去。走到那家門口之後，陸名忽然頓住腳，繞到了這宅子的另一側。

“怎麽了？”

“那還是我們初來這裏的時候，我在這附近聞到了一股腐臭氣，還在這附近下了標記，以為是什麽野鬼在此藏匿，想著只要不害人性命便暫且留它，等到陰差引魂使將它帶走。如今看，這哪是什麽野鬼，肯定是聚青鬼剛附身在那秀才身上，死氣掩藏不住散了些出來。”

“前一陣子，他家旁邊，就是這道墻後面的人家被人潛到屋子裏殺了，據說血肉模糊。你知道的我在府衙身份低微，這個案子發生之後，我也是看了一眼，那根本就不是人為的，是屍鬼殘殺人性命……”

這樣說來也就都對的上了，聚青鬼原來一直都在她的附近，離著他們買下來的那個院子甚至還不到半柱香的腳程，竟然就讓它在眼皮子底下給逃走了。

聚青鬼占了秀才的身子，應該控制著他沒少殺人，不然也供養不起它的元氣。昨日見那秀才，腳步虛浮，頭發枯黃，她抓著他的時候只剩下皮包骨，可見被消耗的厲害。

“秀才為什麽要答應聚青鬼的這個條件，被鬼附身……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陸名兀自思考著，被昆吾拉著胳膊繞到了正門口。

“走吧，進去看看，秀才父母早亡，這宅子裏就他自己。不過聽說他之前是有一對雙胞胎妹妹的，結果失蹤不見了，他父母也是因為出去尋找，才遭了山賊死掉的。所以，這秀才平日裏除了出去買幾本書，鮮少出來。”

陸名聽完後隨口便說了一句：“怎的最近接連出事的都是書生，一個為了艷鬼要死要活，一個又用自己的身體供養聚青鬼，這些個書呆子還真是奇怪。”

“話本裏不是還總是講書生和女鬼的故事嘛，或許女鬼就是喜歡書生呢。”

陸名點點頭，並沒有針對這個多做評價，她平日又不看話本，忽然看到墻角有一處暗紅，便湊了過去：“看這裏。”

昆吾順著陸名撥開的地方看了過去，在一叢叢開的艷麗的花朵之下，在墻根有一道血痕已經幹涸，但是留下了很深的血汙。

陸名撚起來看了看，“人血，你撥開那邊看看。”

昆吾將正對著血跡的另一道墻根撥了一塊兒出來，陸名過去看了看那些深褐色的土塊，蹙眉說道：“同一個人的血。”

順著一戶人家的墻根，跨過了中間的石路又流到了另一家的院子裏。然後那家人便全部死於非命，聚青鬼初時或許難以保持身體，便以血流的方式流淌，再殺人取血修煉法力，亦可以附在人的身體上，控制他的行為。

進去秀才家的時候，影壁後面傳來說話聲。

“有人？你不是說他常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來的朋友。”

“是儒師帶人給他湊了些錢，將他安葬在了後山上，別人也不會管他，看來趕上了也逃不掉，怎麽說我也得出一些。”

說完從懷裏掏了半天，才拿出了一塊一兩的銀子。說道：“走吧，我也不是什麽富豪，給點意思意思就成。”

“我也出十兩。”

昆吾看著手心裏陸名放下的銀子，呵呵笑了一聲，然後湊到陸名跟前說道：“索性我便不給了，就說我們一起給的如何？”

那點小心思誰看不出，不就是覺得自己給的少，打算合夥算賬，怕被人家笑話。陸名點點頭，看向了棺材旁邊的幾位男子。

打頭一位是個文質彬彬的老者，面色哀傷，手裏拿著一串佛珠正念叨著。陸名跟在昆吾走進去，見他走到那老者跟前行了一個大禮。

“辛苦您了，這麽遠過來。秀才活著的時候我們沒怎麽見過，但到底是同門，這是我和朋友的一點意思，還請收下。”

原來這就是他們經常說的那位很有學識的儒師，是給縣裏學子講學的夫子，縣衙出錢修建的學堂，便是他和其他幾位儒師講學，所以這裏但凡讀書人都多少受過他的教導。

陸名也上前行了一禮，對於這種傳道授業的文人，她一向很是敬重。

“鐘靈毓秀，你這位朋友是個人才。這銀子我便收下了，替秀才操辦操辦，這孩子活著的時候太過幸苦，如今走了，我們便讓他體體面面的去吧。”

昆吾點點頭，領著陸名上前給他上了香。

“老師，我這次過來便是看看秀才的居所，他死的蹊蹺，看看能發現什麽。”

“蹊蹺？他不是生病去世的麽？難道是被人害死的？”

昆吾一臉凝重 ，搖搖頭低聲說道，“我知道您一直教導我們要讀聖賢書，莫要怪力亂神，但是我之前見過秀才一趟，那是被鬼魅纏身的征兆，而且這件事牽連甚廣，我不得查出個所以然來，不然秀才就不會是最後一個。”

陸名站在一側，留心觀察了儒師一眼，見他一直皺著眉頭，在聽到鬼魅纏身的時候，確實吃了一驚，看神情確實之前並不知曉，便轉眸看向了地面，聽那儒師嘆息一聲，也同樣壓低了聲音。

“我自然知道你的本事，也不是那迂腐之人，世間之事說不清的地方多的很，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理解的，你要看便去看吧，不過之前眾位同門將他的東西都收拾了一番，將那些他平日裏常用的東西都燒了倒是給你添了麻煩。“

“燒了？”

“也怪我，想著他生前只是與那些書本為伴，死後也能有個念想，便建議他們給他燒紙錢的時候，也燒一些喜歡的東西。”

這可真是慢了一步，儒師也是出於好意，也沒法指責。

昆吾點點頭與陸名往後院走去。

“井裏有東西。”

昆頓住腳，看向陸名，順著她的手看著一棵老樹後面的水井。

“不會是他殺了的人吧，哎？也沒什麽味道。”

“你讓開。”

昆吾後退一步，立在陸名身後，見她伸手覆在水井邊沿，裏面的井水開始嘩啦嘩啦響動，她五指收緊，腰間的紅綾便嗖一下竄入井中。

裏面傳來幾聲撞擊著石壁的聲音，陸名一揮手，那紅綾便飛了出來，在低端纏繞著一個骷髏頭，下面拴著一個油紙包。

昆吾也不怕臟，伸手便解了下來，拿在手裏端詳。

“這骷髏頭看起來已經很多年了，但是骨質堅硬，絲毫沒有被水腐蝕，應該是被人施了法，我看看這油紙包裏面是什麽。”

“等等，用你的匕首。”

“好。”

昆吾笑了一下，在身上蹭了蹭水，從鞋幫子上抽出匕首，劃開了油紙包。

一股惡臭傳開，昆吾揚手便將那鉆出來的黑霧抓到了手心，用力一握便消散無蹤跡。

看來這些邪祟碰上昆吾這純陽的體質也沒轍，無處遁形。油皮紙裏面是被符紙重重包著的一坨東西，有些血腥氣，兩人看著也不確定裏面是什麽東西。

“打開麽？”

“先等等，我們進去看看屋子裏有什麽東西吧，這符紙法力不弱，說明中間包裹的東西也陰邪的很，我倒是怕忽然之前發生什麽難以控制的事，這裏只有你我二人，外面有凡人，免得傷及無辜。”

昆吾點點頭，又將那油皮紙重新包好，從腰間抽出一根紅線將那東西，縱橫有序的系上。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大堂裏那棺材中發出了一絲響動。

眾同門沒註意，唯有儒師皺眉看了一眼，搖搖頭跟著眾人身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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