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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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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暗湧

◎眼底的醉意已然清明。◎

接風宴只有酒菜,並無舞樂。

梁意此行犒軍為著是將差事辦得好看,是以早早傳來消息,將官的一眾取樂事宜盡可免了。

大靖朝所謂的犒軍,是為士兵送來糧草布匹,並獎勵將士共飲禦酒三百斤。這些都另有車馬提前幾日運到了梓州。

同樣又有演武比鬥,查看軍隊操練情況等。太子還要視察軍備,及銀糧開支一路的賬目,並不輕松。

是以梁意此行除了幕僚之外,特意帶了自己在心腹兵部侍郎石逢春,和戶部郎中莫子青,再一個就是姜負雪了。

接風宴上,兩個大將軍左右列坐在梁意兩旁,和方才在別院門口一樣,一動一靜,馮知鈞依舊親熱地與太子說話,洛緯安坐在右。

“洛將軍看起來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事?”

洛緯擡頭就看見梁意那張文秀的臉,面容和善,正笑著同自己舉杯。

他忙拿起杯盞回敬,說道:“確有心事?”

梁意幾不可查地挑起了眉毛:“哦,可否與本宮說說?”

“是,是近日忽然有了臣妹的消息,不知她如今境況,便有些擔憂。”洛緯說到此處,又嘆了口氣。

馮知鈞伸長了脖子,小聲充了解說:“洛老弟的妹子叫洛清,二十年前嫁人的時候被安南人擄走了。”

竟是……這樣嗎?

梁意心中嗤笑,這洛緯倒也是個能裝的,想挾持他造反,如今卻這個德性,還拿自己妹妹失蹤的事來遮掩,心性卻實在不夠穩。

但他嘴上仍要安慰一番:“既失蹤二十年有餘,便不在乎這早晚的兩三日的憂愁了,眼前這享樂宴也該與客同慶才是。”

這便是暗地裏指責他的意思了,誰能信他能為個妹妹傷心二十年。

太子遠道而來,帶頭迎接的將軍卻在為自己失蹤二十年的妹妹走神擺臉,旁人看著可不是他掛心妹妹,而是要給太子下馬威呢。

聞言洛緯才發覺自己確實是怠慢了太子殿下。

他連忙起身,躬身舉杯:“是臣失禮了,不分輕重,請太子殿下恕罪。”

梁意舉手按下他的手臂,笑道:“將軍言重了,兄妹情深,二十年一朝得消息,激動了些,本宮自然理解,這便先祝願你早日尋得妹妹。”

他讓了個臺階,洛緯道:“謝殿□□恤。”

二人揭過了此事,洛緯能做到執掌一軍的位置,也不是個不會來事的,回過味來便自罰了三杯。

後與梁意更是有說有笑的,論起了帶兵打仗之事來,不再是馮知鈞一家獨大的局面了。

席上觥籌交錯,文臣擅言武將擅飲,熱鬧和睦成一片。

姜負雪的座次毗鄰洛扶安,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少將軍,洛扶安二十三四的年歲,高大軒朗,和其父肖似。

此人在兵變之後會被霍沖所救,宣武帝在位之時,數度上書自陳冤情,到大多到不了皇帝的禦案上,而是存在了文安閣中。

姜負雪前世追溯常山軍起勢之時就曾展開翻閱過那些書信,是以對梓州兵變,他比宴音這個道聽途說的人更加清楚其中的細枝末節。

只是洛家父子是否冤屈他並不關心,重要的是,霍沖救下洛扶安之後,常山軍也會交到霍南疏手裏……

羽翼未豐的霍南疏,要過幾年才能徹底帶著常山軍崛起,而他不會給霍南疏這個機會。

姜負雪將那兇煞的念頭狠狠壓在心底,面上是恬淡之色。

他今日飲宴穿的是一身茂竹青衣,清寂秀雅的公子飲著烈酒,神色不改。

而鄰座的廣威將軍之子洛扶安,比之其父先前心事重重的模樣,更多的是郁悶,坐下後一言不發,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

“聽聞洛公子在虎落山一役揚名,此戰可算開啟大靖與哈密和平數年的轉折之戰。”姜負雪鳳目婉轉,已是微醺。

聽聞旁側有人搭話,洛扶安轉頭望去,是位年輕公子,立如芝蘭坐如鐘磬,在眾官中很是打眼。

洛扶安仰脖又飲一杯,才問:“閣下是?”

公子同陪,亦傾盡了杯中酒,道:“翰林院編撰姜負雪。”

聽到翰林院編撰這詞,洛扶安便明白了,原來是文臣裏的魁首,熟讀孔孟,卻又通曉軍事不成?

“虎落坡之役後有家父支持,我才能一往無前,成就這半分功業啊。”洛扶安醉眼有些迷蒙。

姜負雪聽罷,似頗有所感,說道:“洛將軍與少將軍皆是大靖的忠臣良將也。”

哼!忠臣良將,圖謀挾持太子謀逆的忠臣良將嗎?

洛扶安一想到洛緯糊塗到敢謀反,為了一個妹妹,將整個洛家的身家性命搭進去,就恨得咬牙切齒。

可他要怎麽辦,向太子,或是向陛下檢舉嗎?那下場未必就比謀逆更好,洛緯厲害,將他也綁在了船上。

此事只能一往無前,沒有回頭路,再言這造反未必不能成功。

馮知鈞本事不大,卻是個能遮掩的,今年戰事多在西北,他靠著一路蹭功,溜須結黨爬到了這個位置上。

也有因定山軍實權掌握在宣武帝手中的緣故,定山軍將領本就不是悍將。且此次太子帶來的都是文臣,實在是羊入虎口。

只一句“忠臣良將”,又震蕩起洛扶安的無數念頭。

“姜大人言重了。”他喝得多了,想起身去解手,手扶在桌案上,身子不穩又歪了下來。肩膀還未摔到墊子上,就被人扶住了。

正是坐在近旁的姜負雪,“洛少將軍勇武,朝廷自將諸事看在眼裏。”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洛扶安聽得這句,心內悚然一驚,擡頭向他看去,眼底的醉意已然清明。

姜負雪說完這話後便將人扶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靜靜飲酒,獨留洛扶安一人驚疑不定。

所以前些日子來找他的果然是朝廷的人嗎?那朝廷已知洛家有謀反的念頭,太子還敢親至,只怕是早有準備,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如今這翰林院編撰這一句,只怕是提點他們早早受降,想將此事平靜無波地平定,不添傷亡,罪名也可小些。

今晚,他只怕得尋洛緯再好好商議一番了。

天色昏沈夜已辦,廳內燭火燃到短處,酒宴方歇。

太子不勝酒力,已辭席休息去了,餘下的人也陸續告辭回府。

看到洛緯與洛扶安相攜出了門去,姜負雪才起身回了廂房。

卻沒有立即洗漱歇下,屋內昏暗不點蠟燭,外頭蟲鳴蛙噪,姜負雪自在矮榻上坐著,指尖緩緩在方桌上起落。

未幾,霜敗終於出現,他迫不及待問道:“查得如何?”

天知道,席間姜負雪早已等得不耐,自知道宴音在梓州,只恨不能親自去捉了她回來,但此刻脫不得身,只能按捺住自己,等了這許多時候。

霜敗知主子表面平靜,內裏已是急如星火,艱難答道:“還未有下落。”

他們剛至梓州,霍南疏的藏匿法子更是也不差,尚不得頭緒也在情理之中。

姜負雪聞言,身子又坐正了回去,略閉了眼眸,眉間急切方才消了些去,他又問:“那可有蛛絲馬跡?”

“客棧具已探過了,又去梓州衙門查看近一個月落戶之人,知道霍小侯爺謹慎,為防打草驚蛇,只讓人扮了走街串巷的商販,一戶戶問過去,要費一兩日功夫。”

“那找到她也是遲早的事了。”他稍稍放下心來。

這時窗外傳來一聲響動,是馮知鈞與太子議事結束的信號。

原來本就早早告辭的馮知鈞並未離開,而是被太子召到了書房之中。

兩人密議何事,想也能知道。

馮知鈞手上既無真正的定山軍兵權,又在宣武帝治下,一舉一動逃不過帝王的眼睛,梁意早知這不會是洛緯的盟友,此番聽聞洛緯有反意,若兩人聯手將洛緯拿下,

第一個高興的是太子,平等內亂,彰顯勇武之氣,自然聖心大悅,讓宣武帝改觀;

第二高興的自然就是馮知鈞,他與洛緯在梓州分庭抗禮已久,此番平亂,不僅是實在的功績,更能擠下洛緯。

就算不能榮膺定山、廣威二軍,陛下再派新將來梓州,也是根基尚淺,被他壓制的份。

姜負雪起身理了理衣擺,吩咐道:“找到夫人後先不要動手,告知於我。”說罷便走出去了。

出門之時正好見到馮知鈞迎面走來,二人客氣一笑,錯身離去。

今日姜負雪既是自身有意,也是奉太子命坐在洛扶安身旁,想也知道梁意會問詢自己。

太子單刀直入問道:“負雪今夜在席間也見到了,你覺得洛扶安此人如何?”

姜負雪道:“確實是位悍勇的將軍,只是心事重重的,臣又鬥膽瞧了洛將軍一眼,也是如此,莫非已他們有察覺?”

若洛家父子起了疑心,就此作罷,不開心的只怕就是籌謀布置多日的梁意了。

梁意道:“不論如何,他們想要造反已是證據確鑿。”只是功差一籌罷了。

梁意手劃過那封洛緯召集舊部的密信,面色晦暗:“不反也是要下大獄的,但現在且穩住他們,必要讓她們父子二人覺得,此時造反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才好。”

知道洛緯有挾持自己的意圖,還敢眼睜睜看著洛家造反,梁意文弱的外表之下,顯出了幾分膽色來。

接著他又另提了別的事:“此番犒軍,賬目糧草之事有石逢春、莫子青看著我很放心,演武操練一事就交由你來辦了,可好?”

“謹遵殿下之命。”

從書房走出來後,姜負雪回到廂房之中,當即寫下了一封書信,說道:“丟到馮知鈞的院子裏去。”

作者有話說:

姜:媳婦我來啦!

霍:你沒有自己的媳婦嗎?為什麽喊我的媳婦?

碼字工:今天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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