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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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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帶我離開此地。◎

周叔終於趕著馬車到了書院門口,但現在雨勢太大,偏偏周叔又沒有帶傘,強行跑出去只怕要淋成落湯雞。

夏衫輕薄,哪家的小姐都是不敢冒這個險的,是以,雖然馬車到了,兩邊的人也只能面面相覷著。

這時姜負雪往一旁看了看,霜敗會意,走上前來,將公子原就帶著的傘呈了上來。

姜負雪拿過,遞給宴音,她尚楞著,不知道接。

他不好碰她,低聲說:“拿著。”

宴音才接過了,將傘抱在懷裏,踟躕了一下,問道:“那你怎麽辦?”

“待會姜家的馬車上有傘。”

“那我,走了啊。”她看了看雨中的馬車,又看他。

姜負雪點頭:“雨天濕滑,小心腳下。”

“嗯。”宴音將傘遞給青芝,撐開,是淡綠的竹葉紋,和她今日的衣裙甚是相配,宴音扶著青芝的手走下了書院的臺階。

走到半程,雨落入簾,浸潤得竹葉越發碧翠,雨中的藍衣姑娘悄悄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趕緊轉頭朝馬車走去,發間的飛雀流蘇輕輕甩動,靈動又乖巧的模樣。

門內的人一直望著她,直到人上了馬車,姜負雪渴盼著她能再在回頭,從車簾裏看一眼,可馬車卻駕著走遠了。

宴音離開了,姜負雪終於收回了視線,又變回了那個冰雪砌就的人。

他不願在人群中久待,回頭往陳夫子的院落去了。

見人走遠,在大門內的諸位學子才松了一口氣,左看右看,忍不住小聲討論起方才的事。

蔣英涵愛慕姜負雪已久,看著方才他目送宴音走的模樣,眼神溫柔得如同一泓春水,當下妒忌得眼睛都紅了,又怕被人看到情緒,忙將身子轉到一旁。

她的丫鬟逢春察覺到了小姐的傷心,擔憂地看著她,眼神讓蔣英涵厭惡。此番已經不是看不看得慣宴音的問題了。

一個蘇州的繡花枕頭罷了,就算憑她的出身,姜負雪再喜歡她都沒機會成姜家主母。

但就算如此,她也一定要將此人毀掉,徹底斷了她與姜負雪的可能!蔣英涵暗自發誓。

上了馬車,青芝小心地收起那把竹葉傘,才湊到宴音身邊,眼裏的驚訝還未褪去:“小姐認識方才那俊俏的公子嗎,他為何與小姐說話,還將傘給了小姐?”

青芝還不認識姜負雪,只當他是一個大膽的公子。

宴音總不能說他們前世認識,只能扯謊道:“先前書院考試的時候見過。”

不過姜負雪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來和自己說話,這是她沒有料到的,還送她傘……

撐臉看著掛在車角,隨著馬車走動不住晃的竹葉傘,宴音覺得自己像喝了蜜糖一樣,他是不是對自己……也有這麽幾分好感呢。

宴音捂住了有點發燙的面頰。

回到宴府不久,尤洺詹也來了,他依舊是要授課的,宴音和他說起了女院那邊學的東西。

尤洺詹卻不大認可:“經義策論還未進益,學出來的詩也不過吟些風花雪月罷了。”

那倒也是,顧影自憐、對花落淚的詩句宴音也不喜歡,但是她也著實不想再丟人了。

在她的多番要求下,尤洺詹終於答應減少經義的教授,將詩文加入了宴音的課業之中。

到了晚飯的時候,宴榮安留尤洺詹用飯,他照舊推拒離開了。

飯間,宴榮安問起宴音:“今日在書院過得如何啊?”

宴音剛想倒倒苦水,又想起今日她們對自己的敵視看不起,是因為她爹的主簿身份,要真說出來,老爹指不定自責呢。

說著這個,她又想到了蔣英涵,她在書肆時咄咄逼人的模樣,還有今日的這番行徑,看著倒像個睚眥必報的,以後還是得對她留個心眼。

未免宴榮安又唉聲嘆氣地多想,宴音只說了些書院的景致很好,夫子很有本事,自己聽起課來有些困難之類的事。

宴榮安聽罷,安撫道:“乖女你先前沒去過書院,能一考就過,很厲害了,如今不適應也屬尋常。”

宴音點頭應是。

“對了,乖女今日帶回來那把傘不像是家裏的,是交到朋友了?”

宴榮安記得那不是家中的傘,還看到了宴音一臉寶貝地抱著回了閨房,自然起了好奇心。

“啊?嗯,是!”宴音夾了一塊肉放進宴榮安碗裏,“阿爹吃菜。”

“乖女第一天就有朋友了,比爹還厲害!”宴榮安笑呵呵地吃了她夾的菜。

自得姜負雪雨天贈傘之後,宴音就再沒機會見到他,那把傘也就日日放在了她的青布馬車之中,陪她日日進學。

一日在書舍之中,宴音正在費力看著一本《平水韻》,有人在門口喊:“宴音,夫子找你。”

她聞聲放下書走了出去,是個面生的女子,生得有幾分清麗模樣。

女子說道:“錢夫子說你作詩尚有問題,讓你到後頭院中去尋她。”

錢夫子是書院中少有的女夫子,二十歲發願自梳不嫁,說來也是大靖朝的一名奇女子。

女子說的應當是她今日獨自交給錢夫子的一首詩,此事沒有其他人知道,應當真就是錢夫子找她。

宴音出去後,蔣英涵就有些擔心地張望著,她原本還沒未想好要怎麽處置宴音,但她忽然收到了一個好消息,這實在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又恰好找到了引宴音出去的借口,只需輕輕一推,宴音沒準就再也不會出現在她們面前了。

想到這個可能,蔣英涵咬了咬牙,便兵行險招了。

書舍外,宴音有些為難說道:“可我不知錢夫子住在哪間屋舍。”

女子笑著答道:“我自會引你前去。”看著是個溫柔和善的姑娘。

女子說罷就在前面走著,宴音緩步跟上了她,說道:“那便多謝了小姐了,敢問如何稱呼?”

“張虞,蘭舍的。”

女院分為梅蘭竹菊四舍,她說完宴音當下了然。

後院多是夫子所待之地,鬧中取靜,所以位置也較為偏僻,是以兩人一路走過去,見到的人也越來越少。

“張姑娘也是剛從錢夫子處回來的?”

宴音原是想著路遠,閑敘片刻,沒料到張虞卻失了笑模樣,而是回頭冷冷睇著她,伸手過來。

宴音一驚,想退開,誰知張虞速度很快,捂住了宴音的嘴,在她肩胛間的某處按了一下,宴音就軟倒了下去。

這不是書院中的小姐,而是一個練家子!這個念頭劃過宴音的腦海。

張虞利落地在她嘴裏堵了一塊布,迎著宴音眸中的精異,說道:“不用這麽看著我,來日你做了太子的寵妾,也不必謝我。”

太子寵妾?梁意!

這名字更像一個驚雷在宴音的腦中炸開,不,不,不,她重活一世,不能再讓梁意毀掉的!

可周遭無人,她也喊不出聲,宴音只能絕望地被張虞扛起,上了一處二層的樓閣。

進了屋內,張虞將她丟在床上,將她的外衣剝了去,又給她灌了一些藥,宴音四肢變得更加綿軟。

做完這些她才出去,從外面扣上了門。

“小姐,進去了,進去了,太子殿下真的進去了。”逢春一看到那抹明黃的身影進了屋內,趕忙跑回書舍稟告蔣英涵。

蔣英涵也是先前偶然從孫敘敘處聽說,太子今日要到鹿岑書院來拜會大儒陳夫子,且一待就是一日,其間還會在書院內午憩。

此番是微服到訪,帶的護衛自然是拱衛在太子身側,他午憩的房間現下是沒有守衛的。

所以才蔣英涵才敢如此鋌而走險,那個叫“張虞”的女子也是暗地裏找的,只為萬無一失。

此番若是得了太子青眼,入東宮做一名侍妾,倒也是便宜宴音了。

蔣英涵哼了一聲,仍不放心,問道:“確定宴音也在裏面?”

逢春壓低了聲音:“我親眼見的,找來的那個人把她扛了進去。”

“那就好,現在該我們看看好戲了。”蔣英涵在書舍中問起誰要去看宴音的好戲,馬上有幾個小姐紛紛起身。

孫敘敘雖然無動於衷,但見幾家小姐一齊出去了,倒是罕見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神色漠然。

宴音躺在床上,意識尚是清醒的,只是四肢軟的動不了,她急得額角冒汗,看向窗外,尚沒有人影過來。

還有時間,她不能坐以待斃。

宴音慢慢磨蹭著身體,咬牙閉眼,滾下了床,沒穿什麽衣服的身子,這一摔砸在了腳榻之上,渾身淤青已免不了。

可她絕對不能落在梁意的手裏,這豈非要上輩子還慘,真這樣見到他,自己還不如一死了之。

大門已經關上,此處又是二樓……宴音又咬牙滾了幾圈,她終於蹭到了窗戶邊上,背靠上墻,努力地拿頭頂開窗戶。

外面的微風終於吹到了她的身上,昨晚這些,她已是汗水涔涔。

可現在怎麽辦,等人來了喊上來救自己嗎?

宴音有些迷茫地往下看,渴望能找到求救的人,不小心,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眼瞳中。

下面站著一個身著玄色衣衫的少年,提著一雙冷峻的眉,正看著她。

少年如今尚有些青澀,還不是將來令女真聞風喪膽的少將軍,但那俊美得有些妖邪之氣的五官已經格外分明。

是他,霍南疏。

宴音又有驚訝,隔世再見,竟又是這樣尷尬的場合。

她不敢喊叫,現在的樣子實在不能喊來一群人圍觀,如今看來,只能求助於他了。

宴音對梁意雖然有了陰影,但是霍南疏顯然只是個同樣被陷害的冤大頭,後來又願意用兵符救她,宴音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麽看法。

說來,霍南疏竟然為她獻出常山軍兵符,這始終讓她不能理解。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會眼睜睜看她摔下去嗎?應是不會。

前世他想要救自己,那現在,希望他也會出手吧。

“救救我……”她只嘴唇動一動,不知道在下面的霍南疏有沒有看見。

緊接著她的腰身終於蹭過了窗欞,失重的感覺襲來,宴音墜落。

她無措地閉上眼睛,所幸,她沒有摔到地上。

睜眼,是霍南疏那俊美妖異的面容,輪廓淩厲,不笑時如玉面修羅,若笑……好像從未見過他笑。

此時他定定地看著她,一言不發,楚腰纖細,被他穩穩抱在懷中。

“可否帶我離開此地。”她開口,可憐又無助。

霍南疏本生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卻配了冷峭的眉峰,目若寒星。

他仍舊沒有說話,脫了外衣將她裹住,帶著她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宴音埋臉在玄色衣袍之中,更顯露在外面的肌膚剔透如白雪,霍南疏只一意往前走著,不去看。

神色再是冰冷,習武之人的雙手似乎都是滾燙的,宴音覺得他手碰到的地方有些熱。

但他的手腕處又戴著一串碧色細佛珠,隨著走動一晃一晃地,觸感寒涼。

霍南疏將人帶入了一間空房內,這裏沒有床榻,他只能扯了一塊門簾給她蔽體,才將自己的衣物穿上。

宴音雖然覺得難為情,卻也不得不再次求助於他:“我的衣服,我的衣服還在那上面。”那身衣服不能留在那裏。

霍南疏聽了沒有說話,只是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梁意這時正巧到了二樓房內,本要歇下,卻忽然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

“是誰?”

“殿下。”是霍南疏的聲音。

梁意沒讓人跟進來,便親自過來開了門。

“殿下請容我進去取點東西。”

梁意文秀雅致的臉上滿是不解,這是他臨時午憩的屋舍,有何東西好取。

但看霍南疏認真的模樣,他還是讓開了。

少年沈默地進了屋,在角落中搜尋了片刻,就揀出了一聲鵝黃色的女子衣裙。

梁意見了,心說怪道他總嗅見一股子香味。

“殿下,冒犯了。”霍南疏拱手告罪,梁意只搖頭不怪,他便拿著衣裙離開了。

那裙子柔滑飄逸,走動時被帶著的風動去浪湧,暧昧地一下一下拍著霍南疏的衣擺。

霍南疏剛走沒多久,就有一群世家小姐們往這邊走來,話語紛亂,說是梅舍不見了一位女學子,眼見著就要上課了。

眾閨秀們一路尋來,認出了梁意的太子常服,紛紛行禮。

蔣英涵見到太子果然從屋中出來,心裏暗喜,宴音眼下至少也該是被看光了,清白不在。

她站出一步,恭敬道:“擾了太子殿下休息,是我等的不是,蓋因尋同窗心切,到處找遍也不得見,這才尋到了此處。”

梁意性情溫和,並不怪罪,更是熱心地說:“本宮這裏,並不見什麽女子。”

莫非太子就這麽看中宴音,要為她遮掩住清白丟失了醜事?

蔣英涵自然不樂見,還欲再說。

可就在這時,一個鵝黃色的窈窕身影自另一邊走了過來,那通身的風華和閉月的容貌,不是宴音還會有誰。

“宴音……你,你如何……”蔣英涵看著她從後院中走過來,幾乎繃不住臉上的神色。

宴音見眾人都盯著自己,柔婉一笑:“我去尋了錢夫子,現在才回,下一課的夫子可到了?”

梁意有些玩味地看著那鵝黃色的身影,倒是個少見的美人,就是她讓霍南疏甘願親自來尋女子的衣裙嗎,倒是有趣。

宴音自然知道梁意在看她,心下升起滿滿的厭惡,只恨不得此人去死。

但她臉上卻還是撐著明媚的笑,她在梁意面前一貫能演,頂著惡心地演。

蔣英涵說話都打結了:“啊,哈,既然同窗尋到了,這邊,那真是打擾太子殿下了。”

說罷,和幾位小姐飛快地散了。

梁意見人散了,午憩的心情也消散了許多,“聖賢之地,也有這般勾心鬥角啊。”他喃喃低語,神情有幾分厭煩。

宴音快步回到西院,一路上又想起先前的情景。

她被安置進了內室,霍南疏在外間將衣裙遞給她,宴音看著那衣服,卻擡不起一只手。

霍南疏長臂筆直,將裙子往裏遞了半晌。

“小侯爺,我的手動不了。”宴音話中盡是苦澀。

他才恍然了悟,從身上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你中的應是尋常的軟筋散。”他終於開口,聲音寒山冷泉。

這是宴音第一次聽他說話,前世也不曾聽過,他被禁衛按在地上的時候也很沈默。

她還未反正,霍南疏走了進來,嚇她一跳。

他並不亂看,只是將瓶子打開,湊到了她鼻子下面,很快又退了出去。

他不看,宴音倒是敢看他。霍南疏頭偏向一側,但到底是個少年,臉上仍是冷漠,卻微微消融了冷意,能隱約從耳廓窺見一絲紅。

宴音從瓶中嗅到了清涼又刺鼻的味道,沒過多久,四肢的力氣終於漸漸回來了。

“謝謝。”她又道了一次謝。

“我在外頭守著你,你出來了,就走吧。”霍南疏謔地起身,語速有點快。

宴音被他嚇了一跳,往後倒,少年反應很快,向前一步想伸手,又生生壓住,佛珠在空中蕩了一圈。

他終究是轉身出去了。

最終,宴音穿好衣裙出去和他再三致謝,霍南疏只是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不只為了,看他走遠的背影,好像不再去一開始那邊筆直得如一桿□□,似乎像是,有點生氣。

然而這尷尬的情狀,讓她臉上的熱意無論如何也揮之不散。宴音實在不願再多回想。

作者有話說:

可能還會再修改……

◎最新評論:

【誰是男主呀,我怕站錯cp,磕哭】

【小霍不奇怪女主初次見面咋知道他是小侯爺的嘛?】

【怎麽感覺年少的狗男人們也都好香】

走,地雷來一發!】

【九敏誰能告訴我,究竟哪個才是女主的cp,好怕站錯惹】

【小霍可以,能處】

【小霍真不錯!】

【啊呀,小霍給力】

【雖然我知道狗皇帝只是龍套,但是,這一世會虐他嗎?姜狗不是好東西,狗皇帝也不是好東西,沒道理這一世讓他逍遙快活吧?眾籌虐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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