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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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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先生,救救我◎

艷陽蒸道,一輛青布馬車由武師護送著,在盛京城門口廣闊的官道上緩慢前進。

在守城兵處遞了魚符和任命書,馬車順利地進了京師。

青芝聽著外頭熱鬧的叫賣聲,嘈雜的京城口音,也不知路過那個賣燒餅的攤子,熱乎油香的味道直躥進來,聞著就很填肚子。

她眼裏都是新奇跟渴望,忍不住往車窗那瞟,想見識一下盛京的人煙阜盛,熙攘繁華。

可宴音卻沒有掀車簾子的意思,青芝見她興致缺缺,也按捺下好奇,問道:“小姐心情不好嗎?”

被問及的美人不顧形象趴在梨木小案上,姝麗的面容不掩蒼白,是連日在馬車上顛簸所致。

確實,宴音心情不好,她上輩子就已經來過盛京,也死在了這裏,並沒有這麽多新鮮感。反而離盛京越近,她越發害怕那早已註定的命運。

雖然重生在十五歲這年已經多日,但她仍有許多不真實感,直到真切地聽到了京城口音,她皺緊的兩撇秀眉就沒松開過。

“你知道阿爹,為何一定要做官嗎?”

他們在蘇州自由自在的,卻非要來京城受罪,做一個時時在公門裏聽用的小吏。

青芝說道:“是為著夫人的遺願吧,夫人本是官家小姐,嫁給老爺雖然夫妻恩愛,還回門時總算有些閑言碎語,讓夫人很不開心。”

不錯,宴音的爹爹原是個小行商,取了她娘一個官家庶女,雖然也算鶼鰈情深,但因為丈夫的行商身份,她娘在娘家總是被看不起。

如今她娘死了得有十年了,她爹終於賺了足夠的錢,給自己捐了個官,雖然真正在乎的人已經不在了。

宴音自然也明白,這是她爹的心病。

她重生回來,他就在京城上任了,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

馬車一路前行,嘈雜的人聲逐漸拋遠,轉入了安靜的巷子中,只有車輪骨碌碌地響。

路旁楊樹的影子在車窗上透出連續不斷的綠蔭,看來是處清幽的所在。

馬車最後在一處兩開的蠻子門停下了,這裏就是他爹提前到盛京置辦的宅子。

青芝麻利下車,小心扶著她家小姐纖細軟嫩的手下來。

宴音提裙下了馬,看著那熟悉的門臉,比之他們在蘇州府住的宅子遠遠不及,青芝臉上都浮現出了幾分失望。

但宴音她爹宴榮安是捐官,如今在詹士府主簿廳領了職,品級不高,實在不宜太奢侈鋪張。

往裏走是三進的院子,房子雖然小了,但是修飾起來就講究極了,不說抄手游廊的香木雕欄,在外頭都鋪起了地板,單臺階下圍簇起的不起眼的草木,放外頭都是一錠錠的銀子。

在蘇州伺候的一應仆人大半都先過來了,黃嬤嬤在門口朝著她笑:“小姐總算是到了,一路可有累著?”

她含笑搖頭:“不曾,阿爹呢?”美人一笑生光,她蓮步輕移向前,梨花繡紋的雀尾羅裙在褐色的地方上鋪盛開來。

“老爺還在公門裏呢,得晚飯才能回來。”

黃嬤嬤關愛地看著宴音的面容,雖然蒼白,但她一打眼看,還是覺得驚艷,日光在她瑩潤的面頰上籠了弧光,恍若神仙妃子。

宴音只點頭表示知道了,也不用引路,前世往閨房的路她閉著眼睛都能走到。

黃嬤嬤雖然奇怪,但只當老爺在家書裏給小姐描述明白了。

走進閨房,還是舊時模樣,晏榮安寵她,給她劃的院子最大,還帶個了精巧的小花園,種的都是愛開花的草木,正值盛夏,花也開得繽紛熱烈。

一塊天然的大青石做了去往花園去的腳踏,幽幽地散著清涼。

“熱水都在備好了,知道小姐愛幹凈,快快沐浴休息吧,一路可用了飯?我讓人先送糕點過來。”黃嬤嬤料理慣了她院裏的事,又如往常絮絮叨叨。

等宴音泡在放了香料的熱水了,終於松緩下了精神。

目光穿過屏風,一寸寸打量著這間屋子,銅鏡妝臺,五開的瘦竹圖樟木屏風,花幾上鋪的編花絡子還是簇新的。

她已經很多年沒回來過了,說起來,這裏承載了她最後快樂的少女時光。

若無意外,兩年後新帝登基選秀,她就會……被熱水泡得軟下來的身子又緊繃著,她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不進宮,只要不進宮!這個念頭已經在她腦海裏跑了幾日,只要在趕在選秀前成親或是定下親事,雖然還有兩年,宴音卻想早做準備。

嫁給誰,那個名字一瞬間就到了嘴邊。

姜負雪……現在也未定下親事吧。只是想到這個名字,她就心口一酸。

若說她對盛京唯一的念想,只有姜負雪,和他的感情並不光明正大,可那是她在深宮中彌足珍貴的一點光。

對於背叛梁意這件事,她半點不覺得愧疚,只是和姜負雪這般鐘靈毓秀的人在一起,常常讓宴音覺得是自己玷染了他,心裏總有一道自卑跨不過去。

“惟願來世……”輕輕地念著,她已經有了來世,若要提早嫁人,那為什麽不可以是姜負雪。

這個念頭炸開在她心裏,她已經有了來世,那為什麽不可以在被選進宮之前,嫁給他呢。

宴音激動地站起來,水嘩啦啦地響,才想起自己還在浴桶,趕緊又坐了下來。

“小姐?”青芝聽到動靜,側頭往凈室這邊看。

“沒事,沒事。”

晚飯時間,宴榮安急急的就跑回來了,看到宴音精神尚好,十分開心,又對她一路問長問短。

“乖女,有心事啊,怎麽飯都用不香了?”

宴音回過神,就看見宴榮安那張擔憂的老臉。

她笑了笑,給他夾了一塊梅子肉,說道:“沒有,在琢磨著去哪玩呢。”

原來如此,宴榮安還擔心她會住不慣,不喜歡盛京呢,吃下乖女夾過來的肉,他興致勃勃地說了幾個盛京有名的去處。

宴音自然是含笑聽著,時不時問上幾句,父女倆氣氛和樂。

事實上,她在琢磨著怎麽去找姜負雪,他又不認識自己,就算見到了,會喜歡她嗎?會想娶她嗎?姜家會同意嗎?

跟宴家在盛京無根無基不同,姜家是自大靖朝開國以來就存在的世家貴族,內閣並各部大官出過不少,還出過皇後太後,跟皇家關系千絲萬縷,

且世家門閥規矩森嚴,姜負雪又是主支子弟,得姜家重視,前程不可限量……

他若想,就是公主也娶得,宴音只是主簿之女,就算拼錢也富不過姜家,她是怎麽也攀不上這朵高嶺之花啊。

宴音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厚著臉皮說想嫁給他,真的要去達成也實在是困難重重。

雖然白天舟車勞頓,但到了晚上,宴音躺在床上還是翻來覆去地想,現在的姜負雪還未入仕,應是明年春闈才下了考場……

那就是說,他現在還在鹿芩書院念書!

宴音眼睛一亮,她記得姜負雪和她說過,鹿芩書院很大,也招收女子,雖然是男女分開教習,但難保什麽時候就遇見了。

只是,鹿芩號稱當事第一書院,所收的學子不是驚才絕艷,就是家世顯貴的,她雖然識字,但文采實在平庸,也未下過功夫,家世更是輪不上。

宴音越想越清醒,歪在白瓷枕上鼓起了雙頰,玉足夾抱著被子左右翻覆。

光是去找他就這麽難了,反正前世她記得姜負雪做到了丞相也未娶妻,幹脆她跑回蘇州躲過這兩年算了!

半夜不睡的後果就是,宴音的臉色比昨天還白。

黃嬤嬤嚇壞了,以為小姐是水土不服,給她掛了蒼木藿香等藥材塞滿的香囊,又灌了一碗治胃口的陳皮雪梨湯,才準她吃早飯。

青芝是個好打聽的,早就將周圍人家打聽了周全,趁著早飯的功夫和宴音念叨。

看著青芝的嘴一張一合的,宴音忽然想到了前世剛到盛京,有個消息也是從她口中聽說的。

那個人或許可以幫她!

宴音迫不及待吃完早飯,興沖沖地拉著青芝出了門。

她並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但他應該算有名,到鹿岑書院周圍打聽一圈,也能知道。

鹿岑書院占地大,走了一圈,果然打聽到了名字,又順著大概的指點,馬車一路駛進了一個狹窄昏暗的巷子。

青芝悄悄掀開簾子,就看見車輪滾過一個破麻袋,那團褐色癟了下去,流出黃黃綠綠的奇怪東西,也不知是什麽,味兒酸漚得嚇人。

她趕忙放下簾子,擔心地問道:“小姐,我們找那個什麽洺詹做什麽啊,還來這種臟亂的地方……不安全的。”

小姐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怎麽忽然就要找一個被鹿岑書院拒收的學子呢。

宴音正襟危坐著,她今日打扮雖然素凈,那五官卻已是最用心的著墨,飽滿朱唇輕輕張口:“找個輔課先生。”

再往前,馬車也進不去了,只能下車步行,踩在濕膩的地上,宴音慶幸自己今日未穿曳地的羅裙。

青芝緊緊地揪著自家小姐的袖子,說道:“讓周叔陪我們進去吧。”說的是替她們趕馬的車夫。

宴音點了點頭,她們戴了帷帽,只怕在這暗巷中更為顯眼,有男子跟著也好。

有周叔在確實行事方便些,他就挨個敲門問去:“請問可知尤洺詹家住何處?”

順著指點,一路走到了巷子盡頭,就見一扇低矮破舊的門半開著,以周叔的身量進去都要彎腰。

宴音走近了想往裏看,就被苦黴的藥味熏得退了一步,裏面黑洞洞的照不進陽光,只隱約聽見幾聲虛弱的咳嗽傳出來。

“是洺詹回來了?”幹澀蒼老的聲音響起,這應該是尤洺詹病弱的老娘。

宴音站在門外,答道:“尤夫人,我是來找尤洺詹尤先生的。”語調溫文有禮。

屋裏不再說話了,應是沒搞清楚外頭的情況,慢慢又小心說起:“他出去買藥了,還沒回來呢。”

果然如此,尤洺詹的家庭狀況和前世傳聞中一模一樣。

前世,宴音也是剛到盛京,聽青芝偶然說起這件發生在盛京的事。

鹿岑書院有一學子本已憑文采考入書院,但因家境貧寒交不起束脩,又有個常年離不開藥的老娘,讀了幾日交不上,被趕回了家去。

結果,這學子一怒之下縱火,燒了半個鹿岑書院,事情鬧得實在太大,尤洺詹很快被下了大獄。

家中老娘無人照顧,病死在破屋中十日才被人發現,他知道後,也自戕在了獄中,實在令人唏噓。

宴音收回思緒,仍舊彬彬有禮地問:“可否進去等候尤先生?”

屋內人影動作緩慢,接著,身形枯瘦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頭發大半染了銀絲,臉上肌膚幹薄,只剩面骨撐著。

她扶著門,拿著個小杌子,帶著歉意說道:“寒舍狹小簡陋,還請在外等候吧。”

宴音口中道謝,接過杌子,當真就靜坐等了起來。

尤夫人就不止一人,又說:“裏面還有幾個凳子,我搬不動了……”

周叔進去麻利端了出來,一群人都坐在了屋外曬著太陽。

尤夫人也坐下了,黃濁的眼打量著這拿下了帷帽,容貌美極了的姑娘。

“敢問姑娘名姓,你們這是為何而來?”

宴音幼時陪著父親走南闖北的,看人也有點眼色,這夫人說話進退有度,尤家想來也曾是書香之家。

宴音懂尤夫人的擔心,柔柔笑道“我想考鹿岑書院,來尋尤先生教導我。”

她幹脆說明了來意,尤夫人放下了猜測,點了點頭。

沒等多久,巷子那頭跌跌撞撞來了一人,穿著補得薄厚不一的粗布麻衣,身量倒高,卻很瘦,面容倒是清雅俊秀,只是發髻松散,狼狽落下了幾絡,臉上青紫交加,手中空空不似有藥。

“阿洺……”尤夫人輕聲喊道。

看來這人就是尤洺詹,人走近了,宴音看得更加清楚。

他不應尤夫人的話,眼中失了落點,帶著幾分危險倉惶,又似走到了懸崖之上,隱隱有崩潰之象。

這個眼神,宴音很熟悉,他是要走到絕路了,不出幾日,就要做出傻事。

“尤先生,救救我。”她先開口說道。

作者有話說:

前半段是學渣和學霸,還是學渣和學渣的愛情呢。

宴音學渣妥妥的,姜負雪和霍南疏誰是學霸?

◎最新評論:

"取"給作者大大捉個蟲~

娶】

【女主就不記得南疏了嗎,他因為女主和渣男死了誒,實慘工具人,女主就一點點感覺都沒有嗎】

啾~~~~~bang!一枚手榴彈砸向了作者的後臺!】

"就不止一人"給作者大大捉個蟲~

這啥意思啊……】

【沒想到姜狗是自盡的

這還算有點良心】

【打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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