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找到了地方，卻仍然任重道遠。

既已抵達，玄月自然不可能光在外面聽著，總得自己親自一探，才不算白來。

烏黑的眼珠輕輕轉動，一道無所畏懼的幽光閃過。

細細計算，自己身上的隱身符，還能用大半個時辰。

她屏息凝神，努力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到極致，仿佛不存在一般。

盡管，這裏的守衛都不厲害，可她仍然謹慎小心的斂息。

呼吸悠長平穩，做足了準備，玄月邁開腳步。

嬌小身影靈活敏捷，如同幽靈般，倏的從四名守衛中間溜過，進了殿內大門。

本是夜深，精神不濟的守衛，只覺得仿佛有一陣微風吹過，沒什麽別的異樣。

玄月進了大門，走走停停，完美避開了殿內那些喝酒聊天的守衛。

前面又出現了一道小門，卻沒有人看守。

門裏黑漆漆的。

隱約可以辨認出，正對門的是一條很長的通道。

似乎有異樣的氣味飄蕩出來。

玄月越發確信，這裏就是關人的地方！

她回頭掃了毫無所察的守衛們一眼，身形一動，便進了小門。

監獄她不是沒見過，隨著她邁步進入，《百科天書》很快繪出了室內地圖，正是監獄的布局！

她小心地深入，總覺得腳下踩著濕噠噠的東西。

而這整個空間裏，都彌漫著一股十分難聞的氣味。

混雜著惡臭、汗味，還有一些別的奇怪味道。

非要形容的話，差不多和飼養牲口的圈棚一樣……

玄月差點被嗆得咳嗽起來，只好拼命的憋住！

這地宮“監獄”裏，雖是深夜，卻是從各處傳來，夾雜著細微的說話聲。

更有不知從何處傳來低低的咳嗽聲，玄月立刻警覺地屏氣凝神，防止被人發現。

可沒想到，仔細聽去，咳嗽聲此起彼伏的，竟然連綿出很遠。

其中，有一道急切悲傷的聲音，不知在何處響起：“季兄，你撐著點……”

沒有人回答，那咳嗽聲反倒越來越響了，聽著十分揪心。

玄月忍著異味，悄悄挪動腳步，在昏暗中睜大了眼，打量著兩側囚牢中的人們。

她夜間視物還算可以，能大致看見他們的狀況。

這裏關的都是男子，大多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

人數也不少，一間牢房裏有十一二個，而這裏的牢房可能有好幾十間！

這些人，無一不是形銷骨立，神情慘淡，滿面病容。

玄月悄悄邁步，選了個安全的地方暫時站住，環顧四周，收集信息。

卻是在她駐足的時候，一陣猛烈的咳嗽聲響起來。

先前的那道聲音裏多了幾分惶急，又低又急的說些什麽。

四周動靜如常，可玄月卻看向那聲音的來處，心情無端沈重起來，仿佛感覺到了什麽。

沒過多久，那道聲音尖銳起來，大叫了幾聲某個人的名字，聲音裏悲憤情緒驟然間爆發。

玄月微微蹙眉，捂著口鼻，一股隱約的寒意漫上身，讓她心裏緊了緊。

很快，世界仿佛再度岑寂下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只有零星的幾聲嘆息響起，伴著有人壓抑的哭泣聲。

有人低聲談論了幾句，似在相互間傳遞消息。

隨後，不知是誰拖長了音調，懶懶的喊著守衛：“餵，又有人死了！”

玄月知道自己的那一絲預感成真了，回過神來，悄然離開事發地附近。

監獄裏的人聲聲相傳，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幾個守衛不爽的進來。

“呸，短命鬼，死了還要麻煩老子！”

他們嘴裏罵罵咧咧的，提著兩盞風燈進來。

一邊訓斥囚犯們，一邊拿破草席把那屍體裹了拖出去。

玄月在暗處，冷眼旁觀，心怒如火。

她從看到的一切，推理出，這裏似乎常有人死。

很多囚犯都習以為常，或者說，早料到大家會有這麽一天。

為什麽會這樣？

她之前並沒有想到馬義學府事情有這麽嚴重。

仔細一想，她便完全明白了，心中的憤怒卻越來越強烈。

這裏本是地下，不見天日。

彌漫的濕寒之氣，不知累積了多少年，十分厲害，她明顯覺察到了。

在這裏待久了，濕寒之氣就會侵入心肺，漸漸還會侵蝕經脈，令人虛弱不堪。

修為高些還好，可靈者以下境界的修士，也只是比沒有修煉的時候好一點而已，如何能抵禦寒氣？

除了寒氣，他們穿不暖吃不飽，可能連如廁的地方都沒有，生存環境惡劣至極。

馬義把他們關在這裏，根本就是慢性謀殺！

玄月收了心神，繼續往深處走去。

她隱約聽到極為小聲的咒罵。

盡管被關在這裏，卻還是有人在痛罵馬義！

毫無疑問，他們都因為不服馬義，然後被關在這裏的。

而凡是表露過懷疑或不服的，就算回頭卑躬屈膝的跪舔，也還要經過極為艱難的考驗。

這裏的守衛，就是在接受組織考驗的人。

李正濤果然沒有騙她。

她一雙長眉擰出了鋒利的形狀，眼神更是銳利如刀。

暗暗握緊了拳頭，嘴唇緊抿著。

現在親眼所見，她才知道，馬義真的不僅僅是騙子。

他比騙子要可惡百倍！

沽名釣譽、行騙斂財、好為人師也就罷了，他對待異己的手段，竟然如此殘忍！

不僅不準說他的不是，更殘酷的虐殺不服之人！

“真是個讓人忍不住要碾碎的垃圾啊！”

小半個時辰之後，大致摸清了囚牢的情況，玄月返回自己的住處。

囚牢的範圍比她想的要稍大，一共關著近五百人，全是男的。

她神情越發陰郁的想著，可能女子關在另一個地方。

或者，有什麽別的用途……

……

三更半夜，玄月回到住處不久。

忽然，有人敲門。

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夜探禁地被發現了。

然而她很冷靜，迅速壓下了一瞬的驚嚇，開了門。

幾個教員模樣的人站在門口。

她神情裏帶著些敬畏和茫然，擡頭看著這幾人。

他們哼笑一聲：“你小子運氣真好，剛來不久便趕上了馬義師尊講學，去旁聽吧！”

說著，扔過來一個做工粗糙的玉牌，算是身份證明。

玄月接過，微微松了口氣，忙不疊地道謝。

那幾人懶懶提醒道：“明天聽到九聲鐘響，就去前殿聽課，只管聽就是了，不準說話。”

玄月連連點頭。

幾人說完便離開了，去通知其他有資格旁聽的人。

進屋，關門，玄月摩挲著手裏的玉牌，鳳眸微挑。

雖是在輕笑，眼底漸漸透露出寒光。

她本以為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馬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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