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情人？◎

窗外的天空暗了下來， 司珥穿著單薄的睡袍，眼眶通紅虛弱無力，仿佛下一刻就要從高臺上跌落在地。

出了醫院大門， 商令玨壓下難言的情緒， 將口罩拉高， 坐上助理開來的白色SUV。

“商商， 要回公司嗎？”助理邊開車邊問道， 她可是看見商令玨殷紅的唇上殘著一道小小的咬痕， 又A又欲。

“我給你個地址，你往那開。”

商令玨把洛伊雨發來的定位發給了助理， 透過車窗， 她看見紀又青從一輛豪車上下來， 身後跟著好幾個穿著西裝的侍應生，手上端著考究的餐盤——好像是燭光晚餐需要的東西。

燭光晚餐？商令玨譏諷一笑， 司珥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塌糊塗， 反倒有紀又青這麽個好朋友， 還想到準備燭光晚餐這種浪漫的東西。

真是多此一舉。

就在這時， 洛伊雨又打了個電話過來。

“學妹，我想要再去買那個熔巖蛋糕。”

商令玨微微驚訝，不太明白洛伊雨為什麽回家了， 又要跑回甜品店去買蛋糕。

“學姐，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吃？”

“但我就是想你吃完那個蛋糕， 你到餐廳之後先等我一會， 我會晚半個小時。”

聽著電話的忙音，商令玨心裏覺得有點奇怪， 可能這就是音樂制作人的固執？

私人醫院的走廊裏， 紀又青貼在楠木門上聽了聽裏面的動靜， 她回頭對侍應生說：“你們進去的時候，不要說話，把東西放下就走。”

紀又青刷卡開門，侍應生們魚貫而入，兩盞燭火擺放著紅木的飯桌上，再將玫瑰紅的紅酒倒進高腳杯，羊排、龍蝦、魚鮮的香味充斥整個餐桌。

甚至還有一輛餐車裝著一個奶酪蛋糕，蛋糕旁還擺著一束紅色的山茶花，花瓣嬌艷欲滴。

燭光搖曳，照亮靜謐美妙的房間，仿佛桃花盛開。紀又青剛想在心裏說聲讚，卻發現整個病房，除了那一點燭光，竟然空無一人，寂靜得像是恒星級的黑洞。

可是她剛才問過護士，司珥還沒出院。

“司珥，商令玨？”紀又青滿頭霧水地往病房裏走去，摸索了半天也沒到電燈開關，借著燭光終於發現了書櫃旁那個消瘦的身影。

司珥雙手抱膝，在一片黯淡的燭光中，像是失了魂一樣地跌坐在地上，女人的半張臉都藏在白皙的臂彎裏，只露出一雙如湖水般幽深的眼睛。

紀又青對這雙眼睛再熟悉不過，這雙眼時常流露著或散漫，或無情，或冷冽，或瀲灩的神態。

可從未像此刻一樣，有著那麽沮喪的眼神，失魂落魄，仿佛失去了什麽無法承受的人或物。

“司珥，這是怎麽了？”紀又青皺著眉，擔憂地試探問道，“商令玨人呢，走了？”

聽到商令玨的名字，女人終於有了反應，她輕輕擡頭，露出了下半張蒼**致的臉，“她走了。”

“就這麽走了，有急事？”

“她走了，去找別人了。”

司珥又想起商令玨臨走前說的那句“對不起，我以為你不在意的”，女人又縮回了自己瘦弱的臂彎裏，顫著聲音說：

“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我了。”

見司珥臉色白得跟紙一樣，紀又青止住了那句我早就和你說過了的開頭，轉而婉轉了一些，“不然，商令玨也不會和你離婚，對不對？”

“離婚？”司珥看向紀又青，濃密纖長的睫毛緩緩擡起，仿佛舒張羽翼卻已經瀕死的蝶，美麗動人卻絕望到破碎。

是啊，她和商令玨已經離婚了，這麽久以來，她到底在做什麽夢，在幻想著什麽不可能的事？

原來，她在商令玨的世界裏，早就沒有立錐之地了。

“唉，”看到司珥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紀又青也不知道說什麽，勉強拍拍司珥的肩，“這種事看緣分，你以前不是還覺得她太黏人嗎？或許，放寬心向前看，不要那麽死腦筋你就沒那麽難受了。”

“放寬心嗎？”司珥嘗試著所謂的放寬心，卻發現自己無法抑制地想象商令玨和別人在一起的場景。

少女也會甜甜地叫別人姐姐嗎？

也會用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別人嗎？

也會一直跟在別人身後不離開嗎？

甚至和別人擁抱著，像她們曾經那般親密嗎？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好似湖水想要擁抱巖漿，然而隔著千裏萬裏就蒸發成了水汽。

那時候，她總覺得商令玨太過依賴自己，那般地癡纏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又怎麽能面對現實的殘酷，但從沒考慮到商令玨的想法。

“放寬心，世界那麽大，你想要什麽都能得到，何況喜歡人家商令玨的人也不少，你作為金主前妻的競爭力不大。”

“她一直都很優秀，”司珥眼神幽幽地抱著膝蓋。

“不過，我沒想到商令玨的變化蠻大的，還挺有那麽點暗黑的感覺。”

“她倔強又果斷，也不太喜歡和人相處，你聽她的音樂能聽出來，”司珥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似的，幽幽一笑，“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跟商令玨比起來，你的確老了。”

紀又青見司珥恢覆了些許神智，忙站起來柔柔蹲麻的腿，準備去弄點吃的給司珥，“誰叫你以前不珍惜，現在後悔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你要不要喝點奶油蘑菇湯，還是熱的。”

聽見紀又青的話，司珥幽幽地扯動唇角，笑了笑，唇瓣上還殘著商令玨的血跡。

這大概是她現在所擁有的，唯一屬於商令玨的東西了。

“我真的很差勁，很自私，”司珥默默地看著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發現自己從來只想到和商令玨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有多放松愉悅，卻沒想過商令玨的感受。

何其自私，何其可惡。

忙著切羊排的紀又青模糊地回了一句，“你是非常失職，做情人的話，身材樣貌是夠格的，做妻子的話，不咋地，幹脆你就去申請做她情人好了。”

紀又青笑得前仰後抑，覺得自己真是出了個餿主意，以司珥這種高傲的性子，怎麽可能做什麽情人。

“做情人？”司珥怔怔地擡頭。

“是啊，其實我也覺得你們不是很般配，做不用負責只快樂的情人就很好，”紀又青完全是想到什麽說什麽，也不在意司珥怎麽想，“你們一個是懵懂如稚子的人間仙女，一個是心思敏感的藝術家，勉強在一起，所有快樂都要用痛苦來償還。”

“你們都覺得我和商令玨，一點也不般配嗎？”

“還有誰覺得？”

“商令玨也說過我和她一點也不合適。”

“她沒說錯，我看不出來你們哪裏合適。不如算了，太難受就回家多畫幾幅畫，反正你那麽喜歡畫畫。”

司珥知道自己生來就是千金小姐什麽都有，無所謂付出還是索取，因為她什麽也不缺。

可是，她的小朋友真的離開了，再也不會回頭。

五年前的那個雨天裏，少女孤伶伶淋著雨，仿佛全世界都與她為敵。可是，少女那麽執著那麽漂亮，大雨也抹不掉她臉上的不甘和倔強。

於是，司珥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想要一直留下少女在自己的身邊。

好笑的是，司珥一直以為是商令玨離不開自己。

其實，小朋友離家出走，再不回頭，原來嚎啕大哭的人是她自己。

她以為是自己撿到了商令玨，其實是商令玨撿到了她。

過了好半天，紀又青也沒得到司珥的回應，她疑惑地轉身過去，愕然地發現司珥竟然滿臉頹喪地靠在墻角，無聲無息地又哭又笑。

眼淚大滴大滴從女人通紅的眼角滑落，漫過細膩的肌膚，弄花了她高貴精致的臉。

司珥感受到心臟疲憊地跳動著，空洞的回響每一下都那麽清晰。

她終於想清楚，想明白，其實是她離不開商令玨，可她已經不知道怎麽才能找回商令玨了。

她在失去後的追悔莫及，變得那麽蒼白無力，那麽幼稚可笑。

或許，就像商令玨所說的那樣，到此為止吧，那麽不般配的兩個人，又有什麽非在一起不可的理由。

可腦海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不停地說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放棄，她放不下商令玨，這不該是結局......

幾天後，金逸酒店三十三層，某個國際知名大品牌的時尚晚宴在此進行，來來往往的賓客如流水。

宴會廳裏的水晶燈光芒耀眼，娛樂圈的俊男美女三三兩兩地結成群，個個都端著香檳，如花蝴蝶般在業界大佬和權貴間穿梭來去。

Meet的四位成員來得不算早，她們身上都穿著這個品牌設計師新出的高定禮服，都是露背黑紗長裙，但每個人的禮服在細節之間又有許多不同。

商令玨稍稍提著裙擺，笑著跟圈內熟識的朋友打過了招呼，主動走到了洛伊雨身邊。

“學妹，你們怎麽來得這麽晚？”洛伊雨又拿了一塊新的熔巖蛋糕給商令玨。

“堵車，換衣服花了點時間，”商令玨今天紮了個丸子頭，餘下的頭發半披，膚色白得如玉，眉眼精致，神色淡淡的，語氣極為禮貌，“這是給學姐的還禮，我們過幾天要飛外地，怕來不及給你。”

接過商令玨遞來的精致禮物，洛伊雨開心之餘又有些失落，商令玨和她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禮貌有餘親近不足。

少女就像是被堅冰包裹的糖果，看得見五光十色的糖色，想要靠近卻會先被寒氣凍住。

“學妹，為什麽要對我這麽見外呢？”洛伊雨半低著頭，烏黑的瞳仁有些幽深。

聽到洛伊雨低沈的聲音，商令玨舉杯和洛伊雨碰了碰，紅唇微彎，“學姐想太多了，你之前做飯給我吃，我總不能沒一點表示吧，那也太白眼狼了。”

洛伊雨在心底嘆氣，或許她還要再多等一等才好，商令玨的心防太重，表面好像她們倆關系很好，其實總被商令玨維持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上。

“來來來，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見的Meet的隊長，商令玨。”

兩米外，楊嘉正引著一個容貌妖艷，纖細美麗的女人走來。

“商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舞蹈界的瑰寶級仙女，蕭韞。她特別喜歡你的歌，好早就讓我介紹你們認識。”

“你好，我是商令玨，好像之前看過你的節目，你在《歌舞奇跡》上得了第一名，”商令玨眼神溫軟，忙和蕭韞握了手，發現女人立刻紅了臉。

“我是蕭韞，讓你見笑了，我性格比較內向，不太會說話。”

蕭韞看著眼前比自己小七歲的美麗少女，笑容靦腆，她是無意間看到自家侄女在追Meet，然後就喜歡上了商令玨的聲音和長相。

“不會，你舞跳得那麽好，我和三個隊友說不定還想向你請教呢，”商令玨微微一笑，精致桀驁的容貌也染上幾分幹凈的暖意，“這位是我的學姐洛伊雨，她唱歌比我還好聽。”

就在幾個人來回寒暄自我介紹的時候，宴會廳門口一片嘩然，媒體拍照的聲響此起彼伏，聚光燈更是亮得刺眼，幾乎大半個宴會廳都自動地移到了門口。

像是要迎接什麽眾星捧月的人物出場一樣。

只可惜，等了許久還是不見有人出現，媒體們嘀咕著什麽，明明都看見車了，怎麽人還沒到。

商令玨端著酒杯，依舊努力維持著得體的微笑，直到紀又青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商商，我有話要和你說，能過來一下嗎？”紀又青看著商令玨和蕭韞、洛伊雨談笑風生的模樣，心裏隱隱有些不是滋味。

商令玨現在真是左右逢源，把這些人迷得神魂顛倒的。

“好的，”商令玨歉意地朝面前的人笑了笑，在蕭韞依依不舍的眼神裏，和紀又青走到了一邊。

“你當真一點不在乎司珥了嗎？那天你走之後，她高燒不退......”

對於紀又青的開門見山，商令玨幽幽嘆氣，打斷了她的話，“又青姐，我和司珥已經離婚了，她生病可以找醫生，她寂寞可以找別人，但她根本並不寂寞。總而言之，她的一切與我無關。”

“這麽狠心？”

“我說的是事實，”商令玨斂下眼睫，“何況，再糾纏下去，又有什麽意義。”

“商令玨，我猜不透你現在在想什麽，”紀又青語重心長地說，“我把曾經我問過司珥的話，也送給你。”

“什麽？”

“現在輪到司珥追你，是她活該，要是有一天她不追，你會不會也有一絲失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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