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嫣然一笑。

哪裏是女氣啊……分明是神仙啊。

我握著它，一度哽咽，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卻是這時，小廝說話了。

他望著天空，輕笑道：“息姑娘，公子其實一直有個秘密，不曾和您說起。可在臨終前，公子卻交代我，定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他說他坑了你這麽久，心中還是有些愧疚的。”

我看向他，哽咽道：“你說。”

“這塊山玄玉上的裂縫，其實不是您撞碎的。”

我呆楞地看著他。

“公子的山玄玉，本就有一道裂縫。那是他一次他騎射時不小心撞在了箭筒上。祈花節那日，是他故意解開了繩子將玉扔在地上，佯裝是你撞掉的……”

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記憶如同奔騰的洪水一般洩出來……

我記得那日，他的山玄玉砸在地上，之後季衍的折扇輕輕打在我肩膀上，他一臉嚴肅道：“姑娘，這回想走也走不成了！”

嚴肅的面具下頭，有清淺的笑意。

“他騙了你。”小廝輕聲道：“因為他想知道你家住哪裏。”

“公子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呢……”

他輕輕笑道，淚落滿了縞素衣襟。

“這下子，您再不必對他心懷愧疚了，您自始至終都不欠他什麽，公子為您擋的箭，也是公子自願的。”小廝輕聲說道。

“願您嫁給葉二公子後，諸般順遂，喜樂平安。”

我呆呆地看著這塊瑩潤通透的玉石。

“東珠百斛，貂皮千卷，珠翠奇珍百箱，織金錦緞萬匹，良田三百畝，黃金兩千兩……”

“你不是問我山玄玉值多少錢麽？我告訴你，價值連城。”

“你若要賠，只有用你自己賠。除此之外你別無選擇。”季衍輕聲說。

………………

一筆勾銷。

我倒在冰冷的石碑前，我想睡一覺，就這樣睡在雪地裏。

夢裏有如晝的燈龍，有的艷絕的繁花，有眉目傾城的少年，溫酒煎茶，提筆作畫。

想這樣睡一覺，再不醒來。

一百二十一，大夢

轉眼，便是年節了。

我的身子越發差起來，這段日子我每天都要去葉澈的九嶷山門前，有時是靜坐，有時是絮絮叨叨說話，講各種不著邊的事情。每次都是葉浚騎馬將我送到這山門前，之後葉浚便離開，留我一個人在這裏，絮絮叨叨地跟葉澈講著這些事情。

可如今，我竟連爬起來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若不是我舍了性命去央葉浚，他今日是斷然不會將我帶到這裏的。

葉澈每日所需所用，皆是從山頂上一個小小的縫隙裏用繩索吊下去的，今日我特意吩咐了做份幹煸牛肉給他。

我坐在山門前輕聲道：“葉澈，我又來看你了。”

“你要練功，可千萬不能眼睛一眨不眨地一練就是個幾日……”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今日又拖了掌勺師父做了牛肉吃……”

“你洗心亭裏的梨花都落了，我覺得樹光禿禿的不好看，又移了兩株梅花樹，現在開著，開的很漂亮……”

“你要好好的，我也要好好的……我要等到你十年之後出來，我們去醉隱島，我們去落月海，我我們去看沙漠裏的星星和月亮……我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看什麽就看什麽……”

“葉澈，你最好了……”

說著說著，我只覺得眼皮灌鉛一般沈重，旋即將頭靠在山門前，再不和困意做抵抗，睡了過去。

我如今每日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從五個時辰變成六個時辰，再到七八個時辰……一天十二個時辰裏唯一那情清醒的幾個時辰都在葉澈的山門前，默默和他說話，或是靜坐。

便是此時，北方開戰了。

季衍一死，朝廷裏沒有能如季衍那般主持大局的權臣，我朝陛下無力統率諸侯列臣，唯有長公主手握大權，可此時內外交困，她亦幾乎心力衰竭。

於是這場仗，終究沒能躲過，還是打了起來。

烏孫實力強勁，一連奪下大齊數個城池，便是在這危在旦夕的時候，被武林盟主打擊的幾乎崩潰的中原武林再次團結起來，重整旗鼓，紛紛投兵從戎，以保大齊國境安穩。

隱劍葉氏當仁不讓，也站了出來。

葉夫人經歷了葉肅理一事的巨大打擊之後，此時已經落發為尼，每日晨鐘暮鼓，想要青燈古佛了卻餘生。

最終，葉潯和葉浚為了保護家國安穩，決定奔赴前線，支援戰事。

葉潯走時，身上還有未清的餘毒。即便誰都不曾明說過，可大家都清楚，葉潯的身體究竟如何。

那給我診治過的老郎中曾道，按葉大公子如今的狀況，能平安再活上十年，便是不易了，此遭若去了戰場，便等同於生生耗損壽數。

可葉潯說，我不怕。

他說我葉潯活於塵世，心系的除了我妻子和我未出世的孩兒，便再無其他。為了他們，我放棄一切榮華，去鄉野之中過平凡村夫的日子，我亦甘之如飴。可如今家國有難，國祚危矣。我葉潯若是攜著妻兒逃命，置同胞親朋於水火中不顧，那我便連人之一字都稱不上！又何能謂俠？

他妻子林盈月當時便站在他身邊，她已身懷六甲，這個女人依舊面若皎花，可眉目之間的英氣和凜然卻如劍光般清晰。

她點頭道：“我丈夫說的是，國難當頭卻只想驅避，又怎當的上頂天立地四個字？”

於是半個月後，葉潯拿著他妻子為他親手縫制的衣服，和葉浚，葉湛去了戰場。

那時將要過年了。

葉浚走前，拿大手狠狠地揉搓著我的腦袋，沈痛道：“人家都會做衣服，你會做什麽！？你倒是也送我點東西啊！”

“我……我會作死……”我誠懇道：“我將你的那份死給作出來，這樣你就能好好地活著回來了……”

“呸！放屁！”葉浚笑著罵道。

他眉目依舊那樣俊朗，細雪落在那英氣的眉宇間顯得那樣溫柔，一如我第一次遇見他時，那囂張跋扈神采飛揚的模樣。

“唉……沒辦法，給你這個。”

我白他一眼，從脖子上摘下來那塊我娘給我的玉佛。

守蒼玉。

“不可……這個東西……”葉浚皺起眉頭，出手要攔。

可我沒聽他的，毅然決然將這塊玉掛在了他脖子上，放進了他衣服裏。

葉浚楞楞地看著我。

“這塊玉是我娘的，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了，比我的命都寶貴。”

“可我一聽說它能保人性命，我腦海裏第一個出現的人就是將要上戰場的你。”

“帶著它，因為我覺得你的命是世界上最貴重的。”

“比一切都要珍重，和我的性命相比，亦然。”

葉浚聽後，呆了片刻。

他突然放軟了眼神，垂下睫羽，伸出手，像是要擁抱我。

我渾身一顫，僵硬地向後閃了閃……葉浚一楞，接著笑了起來，眼神裏是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的手輕輕地落了下來。

“知道了。”他說：“你是他的了。”

“他能用性命去愛你，其實我也可以的……可老天爺沒給我為你舍命的機會，被那個小啞巴搶先了……”

“你該等他的，他值得，比我值得。”

我還沒回過神，卻見葉浚一翻身跨在馬上，馬兒長嘶一聲，葉浚身上的貂裘夾著細雪騰空飛起，一時迷了我的眼睛。

“走了！小傻子！”他說，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團了團，扔在我手裏。

我還想和他說幾句話，可葉浚揮了揮手，如風一般的飄走了。

這人還如曾經一般惡劣。

我打開了這張被揉皺的紙，那時風雪刮過來，細小的雪片刺進我眼中，刺的我眼睛那麽疼。

那是地契。

是白鹿山莊的地契，或者說，更像是張遺囑。

上面寫，若是他死在戰場，再不能回來，那麽白鹿山莊，便由息家長女，息大小姐接管。

地契的最後，是葉浚的親筆，他提了首小詩。葉浚在文學上素來欠缺頭腦，這也一直是我取笑的根源，可我如今看著這首平平無奇的詩，心竟像被融化了一般，緊接著泉湧般的淚水流淌出來，落在信紙上，暈開一片清淡的墨痕。

內容只有寥寥幾行小字。

花樹林中埋新培，

流觴曲水暖風微

待到來年花開日

便問小姐歸不歸。

我想那該是個好日子，我們都團聚的日子。有葉浚葉澈，葉湛葉潯。有林美人，有葉夫人，有我娘，有季衍，有長公主，有楚姑娘……有我們所有人，一起聚在白鹿山莊，歡飲達旦，不醉不歸。

一百二十二，永別

那天是除夕前夜。

我睡的昏昏沈沈，並不安穩。睡著睡著便胡亂做起夢來，我夢見了前線戰場，對面是無數敵軍士兵，我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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