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義妹……這輩分怎麽排？”

葉浚默然道：“……有點亂。”

葉浚將我安排在隱劍閣一間肅靜雅致的別院裏頭之後囑咐幾句便匆匆離去。他還有一大攤亂事沒有處理，他大哥，隱劍大會，還有前些日子險些殺了我的魔教教主靳洬流。他囑咐我道：“最近閣裏事情太多，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裏不要亂跑，這裏不比息府，外頭亂。”

我剜他一眼。

葉浚有些發楞道：“怎的生氣了？”

我一把將他按在我腦袋上的手拍開道：“流氓！今日在大街上你如何非禮我的你忘得可真快啊？”

葉浚一臉無辜道：“那叫非禮？”

我冷著臉道：“那難道叫愛撫？”

…………

葉浚十分流氓地笑了，他掐著我的臉道：“你自從叫我大哥退了婚之後，就已經從待價而沽變成了清倉甩賣，我不收你誰收你？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啊？”

我憤怒地提腳便踹，葉浚漫不經心地閃跳開，旋即點著我腦門與我鼻尖相抵道：“不準出去亂跑聽明白了？”

“求你快滾！”我氣急怒道。

他仿佛沒聽見一般柔和地笑道：“等我忙完再回頭看你。”

真真是堪比城墻的厚臉皮啊！

其實我原本是不打算出去的，但我若是不出去我就要餓死於此了！

葉浚他顯然忘記了我還沒吃晚飯。

況且我今天也沒怎麽吃東西，去街上轉了一圈凈吃了些零嘴，都沒吃上正飯就空腹打嘴仗。打完了嘴仗我的胃也就罷工了。

隱劍閣給我派的丫鬟還沒到，況且他們武林人士丫鬟奴婢素來少，不像我上輩子家裏頭丫鬟奴婢一大票。於是我在生死邊緣摒棄了葉浚的忠告，決定出門覓食。

葉浚的囑咐也許是對的，若是今夜我忍著不出去，或許就不會遇見那些命中註定的機緣。

我推門出去，溫熱的風撲面而來，遠處是那片美到妖麗的梨花林。仿佛這不是一個肅殺淒冷的秋日，而是一個迷夢無限的仲夏之夜。夢裏燈火闌珊，夢裏杏花漫天，夢裏星河浩蕩，夢裏歡笑無邊。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出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尋廚房。

廚房沒尋到，我卻走丟了。

隱劍閣太大，我又是個不記路的。本來閣中便有許多僻徑暗路，如此一來我更加分辨不清路來。隱劍閣建在山腰上，看著是宏大壯闊，走起來其實就如同登山一般，兩步一坡五步一陡，仿佛置身樓閣之中又在樓閣之外，遠處那碧落泉離我忽遠忽近，如同一條發光的玉帶。周圍有零星的梨樹，梨花瓣沾著的夜露滴答滴答地點在我鼻尖上。四周的燈火仿佛越發晦暗，周圍的梨樹也越發密集，那片我原本明明看著離得很遠的梨花林竟就這般出現在我身邊。

我徹底迷路了。

半個時辰之後，我終於認命一般一屁股坐在了一只橫生的樹幹上。

這梨花林就如同美人一般，只可遠觀不可近玩。離遠了一看簡直漂亮如同仙境，但你真真走近之時你就會發覺這梨花林中的路忒難走，盡是坑坑窪窪，美感大打折扣。就好比你離近一看美人的臉上也有很多皺紋小疙瘩。

我摘一朵玉色的梨花把玩，心裏微微有些惱意卻又覺得幸運。擡眼望去就如同置身於雪般的海裏，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這裏的花其實是一群調皮的精靈，故意設了個迷障來堵我。我索性就這樣閉了眼睛，四周寂靜無聲，只要淡而悠遠的清冷香氣縈繞在鼻端。

咦？不對！

旋即我在清冷的梨花香裏頭嗅出了豬蹄美好的氣息！

嗯！還有松鼠桂魚！

還有幹煸牛肉！

桂花蒸糕！還有一壺醬香大曲！

這絕不是幻覺，我的鼻子迅速鎖定了方向，正東偏西南三十二點！我迅速整理情緒沿著香味尋路，果有成效！

香味將我牽出了花林，兩邊的梨花逐漸稀疏。我扒開一枝梨花，入目的是精致古樸的閣樓，樓前是一頃溫泉，溫泉浩渺蒸騰的熱氣裏竟開著灼灼的蓮花！妖麗如同熏風裏少女翻飛的裙擺。泉中央是一座小亭，亭四周用紗幔圍住，紗幔四角都墜著青銅鈴鐺，清脆溫和的“叮鈴”聲就從這蒸騰的霧氣中飄渺地傳來。

亭心影影綽綽站著一個人影，他負著手背對著我，那大約是個男人。我看不清楚，只看見他並未束冠的頭發和著紗帳一同輕曼地搖曳。

浣劍齋，洗心亭，梨花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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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葉澈

突然一個細弱的聲音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響起。

“四少爺又不吃飯……”一個小婢子擔憂道。

“這可怎麽得了？悟劍也不能把身子熬壞啊？”另一個道。

我定睛一瞧，她們二人手裏一人拎了個朱漆食盒子，食物的香氣就是從裏頭飄出來的。

“你說說可怎麽勸啊……熬壞了自己隱劍大會可怎麽辦？”

“這些吃食他也不吃，這可怎麽是好？若是夫人責怪下來……”

有飯不吃暴殄天物，想來這位四少爺是沒挨過餓，不知腹中空虛是多麽煎熬。

再看這位四少爺的住處，四面八方透出一股超然物外的仙氣。不似習武練氣之地，倒像是修道參禪之所，其中造化不肖細說，這裏竟如同這滾滾紅塵裏辟出的一塊福地洞天。

然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泉中盛開的瀲艷荷花下頭堆的斷不是池泥，那是一捧捧的雪花銀啊！

突然，亭中的人說話了，聲音如同水落冰盤，又如同霖霖弦音。飄飄渺渺地傳來。他道：“吃食放在那裏，你二人且先回罷。”

兩個小婢子對視一眼，滿目擔憂。但也只有領命將食盒放在樹下。其中一個壯起膽子道了聲：“四少爺……”卻被另一個使了眼色，搖搖頭走了。

走的好！走的妙！

我如同一只饑餓的老鼠，躡手躡腳踮著步子踱過去。將其中一個盒子飛速拖進身後的梨花林中，打開盒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撲面而來，瞬間叫我生出此生無憾的感覺來。

然而下一秒，池中突然刮來一陣凜冽的罡風！

我一驚，咬了半塊的糕餅來不及咽下，轉頭自繚亂的花枝中看去。平靜的水波突然自中心泛起層層漣漪，連天的荷花如颯颯秋葉一般，花瓣脫離開花莖被風拋向夜空之中。水面上的螢火蟲突然雜亂地飛舞起來，甚至在空中胡亂碰撞，我的耳膜突然響起劇烈的嗡鳴聲，整個浣劍齋，洗心亭，風荷塘都在顫抖……

內力！這便是內力！

荷花瓣突然打旋飛舞起來，亭心紗帳上拴的銅鈴鈴聲徒然急促，震蕩感一層層襲來，漫過我五臟六腑幾乎能叫人窒息。突然，池中騰起兩三丈高的水花，仿若騰蛇起舞，蛟龍升淵。水浪混雜著花瓣爆烈地向我湧來，我難受地瞇起眼睛，梨花瓣如同小軟刀一般剮在我臉上。在迷蒙中我隱隱約約看見那亭子四周的紗幔次第掀開，銅鈴聲在那一刻剎那靜止，萬物歸一。卻有一道身影淩空一旋飛出紗帳，踩著萬朵蓮花騰空而來，亂紅狂舞，劍光如虹，我只見他琉璃白色的袖袍在風裏滑翔。旋即便覺有冰冷的刀刃架在我頸間，然後所有暴烈在一瞬之間歸於平靜。半空中的水浪與花瓣頃刻間崩塌，空氣再一次湧進肺裏。我大口喘息，然而涼薄的劍刃卻緊緊貼著皮膚叫我動彈不得。

我當時就想這葉家的幾個兄弟真是心眼一個比一個小，葉浚那廝和他這位弟弟比起來算是大度了。我就偷了他一塊糕餅他就與我這般玩命，我要是吃一口他的牛肉這劍刃估計已經沒進我脖子裏了罷……

我擡起眼睛看向他，然而卻失了焦距，模模糊糊看見一個清冷的輪廓。然容顏尚未看清，殺氣已然而至。還是剛剛那個聲音，這會兒卻變的冷若冰霜，連句整話都懶得說，只淡淡吐出一個字來：“誰？”

我在迷糊中努力調節自己，剛想說話卻一下被那半塊桂花糕噎住了……

我努力地卡嗓子，希望把那半塊桂花糕咳出來，這期間劍刃一直沒有離開，我用盡畢生心力將那塊嗓子眼裏的糕餅咽進胃裏。騰出一口氣一把將那劍刃擋開，兩行清淚順勢劃下，我哭著道：“我就吃了你一塊糕餅你就這般招呼我，要不要我摳喉給你吐出來！？”

我這才看見這個青年的模樣，然而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內外無物，心神凈明。我總覺得一個劍客或是個江湖人士該有一雙看淡紅塵，老辣幹練的眼睛，眼白渾濁或有血絲。然而這一雙眼睛卻如同一泓清淺的湖水，或是叫山泉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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