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打我並且怒道：“你個不要臉的別碰老子的女人！”

美人姐姐卻一把護住我，焦急地道了一聲：“郎君莫要無禮！這是位姑娘！”

我都忘了我是個姑娘，但她居然看出來了！這是多麽的冰雪聰明善解人意啊！我一低頭窩在她豐腴的胸口蹭啊蹭道：“姐姐，我好怕怕！這個長得像黑熊精的人好兇哦！”

殺神先是楞了半晌，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滿目不可置信，這不可置信強烈到他甚至忘記了烈火焚身的痛苦。旋即他反應過來，大吼道：“你說誰是黑熊精？還有不管你是男是女都把你那鹹豬手從我女人屁股上移開之後快滾！”

我的可恥行徑居然叫人發覺了！但這我豈能相認？於是拭出幾滴假淚道：“我為了救姐姐以命相博，可你居然用這樣骯臟的念頭構陷於我……姐姐我好難過……”

美人顰眉，向殺神搖頭道：“她還是個孩子……”

對！我還是個孩子！

何其不要臉的孩子……

於是我成功博得美人的好感與同情，然而這空檔裏，那些剛剛軟倒的大漢居然一個個爬了起來！想來剛剛是調用內息將體內的春毒壓了下去，然而殺神剛剛卻一心牽系在他老婆身上忘記了正事。刀劍不等人，這會兒回過神也算晚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幕頗為詭異，我與那美人姐姐抱在一起大呼：“不要啊！不要啊！”殺神一個人奮力抵擋，但戰鬥力明顯不如剛才，且春毒未息，臉上掛著詭異的紅暈。

想想他一個人血戰肉搏百十來個龍精虎猛的壯漢且堅持了這樣長的時間，也算是條真漢子了！

等等，這話貌似哪裏不對……

眼看著情勢一點點緊迫起來，眼看著殺神要堅持不住，眼看著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美人姐姐的手一點點僵硬冰冷，我能感覺到她絕望的戰栗。她突然綻開一個苦笑，聲音很輕很低道：“我真貪心，是不是若我不那麽堅持，早些死了，就不會有這些了。”

我聽後周身一滯，只覺得突然有一股難言的傷心漫過心頭。

一個女人，連與愛人白頭偕老的願望都覺得奢侈，連一點低微悲渺的念想都覺得是錯的，這是何其的可憐。

我突然想起了我最初的真愛，那是畫坊裏一名叫翠翠的小妓，長得漂亮，彈三弦彈的好，可惜是個啞巴。我那時有空就去聽她的三弦，她不說話，就靜靜的彈給我聽。她從不喜歡和她的主顧們有一絲一毫的眼神交流，即便是那些油滑鹹濕的流氓捏著她的下巴調戲她。大約吸引我第一眼的，便是她如白雪般的高冷。

然而那時我才十六，年紀太小，這樣不三不四的女人即便是做妾也是進不了家門的。後來一位大商贖走了她，我便想盡辦法與那大商搭上關系，去他家中做客，只想看她過得好不好，可去了那麽多回，我都一次未曾見過她。

她不想看到我。

我起初以為那是絕情，她有了新歡，有了丈夫便忘了我。但我如今終於明白了她的痛苦與深情，那大約是一個女人最後的一丁點尊嚴。即便是千種相思萬種想念，也訣計不肯再見一面。

因為不能白頭，看一眼都是誅心蝕骨。

誅心蝕骨亦是奢望。

後來翠翠死了，因為不小心打碎了富商妻子陪嫁的琉璃貔貅，被吊打一通關進柴房裏。府裏人多事雜，大戶的小妾百十來號也就忘了還有這麽件事。等回過神來都十來天了，有小廝經過柴房聞見了屍臭味，開門發現人已經爛了一半了。

大戶是這麽跟我說的，他喝的有點高，翹著腳舉著杯樂著和我道：“你說那娘們奇不奇葩？死的時候手裏死死握著個破如意，還用指甲扣了一墻的如意倆字，如個屁意都他娘死挺了！我看那塊玉成色不錯，指不定是她做雞時從哪家大戶公子手裏偷來的！”

我那時也喝高了，借著酒勁模糊地回憶，我記得第一次聽她彈三弦時，身上忘了帶銀子，便將扇子上的扇墜，一塊墨玉如意扯下來給她抵了賞錢，笑著說這就算是交了全年的費用，以後我來聽她的三弦都是白聽。

她低著頭，不看我。

再後來有一次，我是悄悄去的，看她居然沒彈三弦，而是拿著根劣質毛筆在黃紙上寫寫畫畫。我好奇，便沒驚擾她偷偷踱步過去，結果一看嚇了一跳，滿篇黃紙上都是“如意”二字。

從一開始歪歪扭扭蟑螂爬一般的字體到後來的隸書之風，整整十來張紙。

她才發覺我，嚇得筆都掉在地上，臉紅的像是二月桃花，別過頭不敢看我。

我前一世的名字叫燕玉承，表字如意。

如意如意，燕如意。

她一個啞巴，不會說話只會比劃，又沒念過書，不會寫字。不知得比劃多少次，問過多少人，吃過多少虧，才將這兩個字的寫法問出來。

那大戶喝高了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說，那娘們是不是個傻逼？”

我說是啊，她媽的她就是個傻逼。

於是那天差點出了人命，據我的小廝日後回憶說我那天跟瘋了似的先是抄起銅硯臺往他腦袋上砸，之後又掀了桌子開掄，抱住他的腦袋往石獅子上撞。最後若不是小廝勇敢地站出來豁出性命攔著我，我現在已經抱著那大戶跳了河。

於是我便在大理寺監蹲了半個月。

幸好沒出人命。官府那邊有我外公裏外疏通，更有我娘苦苦哀求。她跟主審說我自幼患有羊癲瘋，病勁上來就打人，求主審念我年少放我一馬。再加上給了不少贖金，於是我便被放了出來。

我風塵仆仆頭未梳臉未洗回了家，等待我的卻不是軟塌飯食，而是家裏的祠堂。

小手指頭那樣粗的荊條抽在我屁股上，我不喊疼，只是嗷嗷地哭喊道：“你們給我取名字時就不會撿點筆劃少的麽？如個屁意啊他娘的一點都不好寫！”

然後他們便不打了，怕真把我打出羊癲瘋。

痛便是清醒的，我突然想起我發現翠翠秘密的那一天，我笑著說這兩個字其實很好寫，我來教你便是。然後我握住了她的手，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梨花如同纏綿的細雨，她緋紅的臉色襯的花瓣如雪，手掌纖細溫涼。她倔強地咬著嘴唇，別過頭不肯看我。

翠眉丹朱皆淩落，縱有相思無處說。

然而我當初居然以為她那是高冷。

我真是個人渣。

思緒遷回，我再看向那滿眼淚水的美人姐姐，心裏就像有針在紮。我沈下臉，像是對她，卻更像是對自己說道：“不，你沒有錯。”

“你什麽都沒錯。”

我不曉得她聽沒聽懂，只是她驚詫地瞧了我一眼，眼中是單純的疑惑。

突然不知哪裏飛來一只不長眼的長劍，恰恰釘在我旁邊不到半寸距離的土墻上。我濃烈的悲傷瞬間被收拾幹凈不見蹤影，美人亦嚇白了臉。我倆休整片刻之後重拾恐懼，繼續抱在一起狂喊：“不要啊不要啊……”

這樣下去，便挺不過多久了。

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還在臨終之前，摸到了美人的巨臀。

此生，也算無憾。

然而就在我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之時，事態卻突然發生了轉機。

一陣嘚嘚的馬蹄，之後城外突然揚起彌漫的黃沙，約麽有百十來號人，沙幕中是無數騎馬的漢子。西風烈馬，血刃黃沙，為首的男人戴著面罩，猛地一拉韁繩，馬兒長嘶立起前蹄狠狠一蹬！一聲低喝傳來“閑人退下！擋吾者死！”

五，孽緣

殺神自肉搏中猛地擡頭，眼中放出驚喜的目光來，旋即蒙面男子利落地翻身下馬，與殺神背靠背站著，長劍在空氣中劃出一聲清脆的風鳴。他高紮著颯爽的馬尾，身姿修長英挺，如同淩厲的劍影。即便是遮著容顏，也能察覺出幾分英俊的氣息。他沈下聲音，轉向一邊的手下淡淡施令道：“修琰，帶大嫂先走。我與大哥掩護！”

“是！”那名喚修琰的少年一點頭，轉向了美人姐姐與我，我倆那時依舊瑟瑟地抱在一起。他一看便楞住了，歪頭疑惑道：“這裏怎麽有兩個嫂子？”

那殺神大喝一聲道：“你瞎啊！就一個！”

被罵了的修琰“哦！”了一長聲，旋即一臉大徹大悟，準確地選中了美人姐姐，施了一禮，客客氣氣地把她扶了起來。

這準確委實叫我……有點傷心。

當然，我絕不可能叫他這樣便走了！試問他要是帶走了美人姐姐，掩護的殺神與他兄弟再拍拍屁股跑路，那不就剩我一個了麽？我還能有什麽好果子吃麽？你們互相幫助仁至義盡千古佳話，不就成了我一個人趴在深坑裏將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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