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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因為水手只要聽過一次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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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因為水手只要聽過一次海妖……

艾迪看著陸菲, 眼睛裏流過奇異的光彩:“你的意思是,你的選擇……並不是菲爾德?”

“嗯……是什麽意思呢~”陸菲沒有正面答覆,只是目光避開了艾迪, 在半空中游移。

“所以, 剛才那段關於選擇的話只是騙小(林)孩(曉)子(薇)的?”

“也不用說得那麽滿心算計吧。”陸菲氣鼓鼓地反駁,“我只是在做該做的事,自由選擇的權利是那孩子應得的。”

“好吧,好吧。”艾迪敷衍地表示讚同, “你做了該做的, 不過她願不願意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嗯?為什麽?”

陸菲歪了歪頭,不慎碰掉了一朵身後裝飾的藍色矢車菊。因為剛好落在手邊, 她就一邊等著艾迪的解釋, 一邊順勢把花捏在指尖把玩起來。

艾迪掃了一眼那朵花,面無表情地回答:“因為水手只要聽過一次海妖的歌聲, 就再也回不到岸上了。”

菲爾德有一首流傳多年的浪漫長詩,講的是漁船上的水手在一處危險的海域聽過了海妖的歌,從此身心都被魅惑,雖然被同伴強行帶回了家,卻依然對那歌聲魂牽夢縈。在幹燥陸地上生活的他仿佛變成了行屍走肉,最後一頭紮進了海水,去幽深的水底追尋歌聲的幻夢。

這首詩出自好幾百年前的吟游詩人之手, 但用來形容某位公主身邊的人倒是相當合適。

雖然以前露菲莉婭就對自己的社交本領相當自傲, 還得意洋洋地說過“只要我想, 就能很討人喜歡”這種話。但艾迪總覺得,很多時候就算她沒那個想法,只要放任她隨心所欲地行動,就依然會有無數可憐人前赴後繼地落網。

而且很不幸的……還是該說榮幸呢?最無可救藥的水手好像就存在於此時此地啊。

海妖只會在自己想唱的時候唱歌, 水手沒有資格影響她的選擇,除了待在她身邊等待之外還能做什麽呢?

不好。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越來越令人沮喪的艾迪及時制止了發散的大腦,並為了證明自己還有事可做,決定拿尚未入門的新人水手找個樂子。

於是他攤開右手掌,接住了一枚憑空出現的金幣,對陸菲發出邀請:“要打個賭嗎?關於小聖女會如何選擇的。”

“你的態度讓這個賭看起來像陷阱。”陸菲審視著那枚在艾迪掌心依舊穩穩豎立著的硬幣,“反正也沒什麽事做,就跟你賭吧。還是老規矩?”

露菲莉婭十四歲時和艾迪定下的老規矩,不管誰贏了都要滿足對方一個小要求。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她擡起食指,輕輕地點了點硬幣的一面。艾迪也用空著的手做了同樣的動作。

硬幣的邊緣閃起銀光,賭約和兩人各自的答案就都被封存在了裏面,等到事實的答案揭曉後才會再次打開。

艾迪滿意地收起了硬幣,掀開掛毯看了看外面。馬車依然平穩地行走在石子路上,隨行的騎士們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看來一時半會還到不了目的地。

“那麽,接下來做點什麽?”艾迪打量著緩緩掠過的風景,“在馬車裏坐久了還是不舒服,要不要出去騎馬?”

“你讓外面的騎士們省點心吧。”

在陸菲的勸阻下,他們在接下來的行程裏確實當了一段時間模範囚犯。不過雖然他們無所作為,在第二天傍晚還是發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

有訪客拜訪了他們的馬車。

這位可愛的訪客來得毫無征兆,他們只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悠長的鳥鳴。緊接著便是騎士們的呵斥聲,但他們的呵斥明顯沒能起效,因為在下一刻,那聲鳥鳴的主人就輕盈地穿過欄桿與掛毯,飛進了兩人的馬車。

那是一只有著翠色和蒼藍相間羽毛的山雀,清透的色彩讓人聯想起山間吹過的自由的風。

它大概有兩只巴掌大,胸口的絨羽幹凈蓬松,顯得它整只鳥圓滾滾的,飛行的動作卻相當靈活,甚至躲過了艾迪伸出的攔截的手,撲閃著翅膀飛向陸菲——

砰。

可惜還是在下一秒撞上了驟然在飛行路線前方展開的魔法陣,被撞暈了腦袋,落進了艾迪的手裏。

陸菲在一旁發出噓聲:“欺負小動物的人會被鄙視的哦。”

“這真是個令人傷心的誤會,我只是認為有必要做基本的安全檢查。”艾迪拎起山雀的翅膀,依然保持著微笑。只是看到艾迪的笑容之後山雀反而劇烈地顫抖起來,同時拼命掙紮著試圖掙脫。

艾迪對可憐小鳥的過度反應視若無睹,直接取出了掛在它腳上信筒中的紙條,沒看到紙條上的內容,只是飛快地施展了一些確認安全的魔法,才將信件交給陸菲:“寫了什麽?”

“我看看。”陸菲展開紙條,“是南天的消息。他們已經接到了亞倫,會先照顧他一段時間。還有一些我拜托他們確認的事,就是這樣,我知道了……艾迪。”

陸菲才擡起頭,艾迪已經將紙和筆遞到了她面前。

很快,小山雀就帶著回信飛入了逐漸染上星光的夜空。

“整隊——”

車隊也在騎士的命令下停在路邊。距離城市越來越近,今晚應該是最後一次露宿了。或許是考慮到馬上能獲得補給,他們今天稍顯奢侈地煮了濃濃的野菜小麥粥,又將馬車裏最後一籃鹹面包取出來分了,坐在火堆邊其樂融融地聊起天來。

嗯……至少,在艾迪悄悄從馬車裏消失一段時間又回來之前,是其樂融融的。

周圍的掛毯被暫時地取下,野菜粥的味道隨著清新的空氣一起流了進來,同時也讓兩人中央餐桌上飯菜的味道擴散到了外面。然後騎士們的動作就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不少。

順帶一提,艾迪剛帶回來的今夜菜單是清燉羊腿,貽貝濃湯,烤鹿肉餡餅,蔬菜沙拉和小杯奶油凍。

以及一條新消息:“就像你猜的那樣。神殿的司祭剛剛過來,跟小聖女聊了一會。”

“怪不得從剛才開始帶隊的騎士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看來他也很快就會行動了。還有啊,你不覺得晚餐有點豐盛過頭了嗎?”

“完全沒有。”

“你去看看外面的騎士們在吃什麽再說這話……不過我是想說,運動前不該吃太多的。”

“運動?”艾迪正在切餡餅的手頓了一下,“我得說,今天我一知半解的話題也有些豐盛過頭了。”

“彼此彼此嘛。”

陸菲拿過艾迪切好的餡餅吃了起來,並沒有解釋的意思。餘光則透過已經摘下掛毯的窗子留意著某位騎士的舉動。果然,在眾人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偷偷地退出人群,在林曉薇的馬車邊停留了一會,將一封信塞了進去。

林曉薇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刷新了。

雖然她已經知道自己見到的菲爾德並不完整,但她真沒想到差距竟然會大到這種程度……就好像玩游戲時以為已經踏遍了整片地圖,但拿到一個關鍵道具離開當前的場景後才驚覺,之前她根本只是在新手村轉圈,外面還有幾十甚至幾百倍的內容尚未探索。

在從海盜港離開之前,菲爾德的國王陛下和她短暫地進行過一次談話。明明是一國之主,卻比薩博侯爵都要更加平易近人。

他對她低頭道歉,還給她詳細解釋了現在局勢的成因,哪怕他已經盡量說得簡潔了,但林曉薇還是被其中的利益糾葛繞得眼花繚亂。最後只記得一件事,那就是連國王都必須通過一連串交易才能實行自己的決策。

“可是陸菲做這些事好像就很輕松啊。”

或許正是國王陛下的這種態度讓她放松了警惕,一時口快,林曉薇居然把自己都覺得不太合適的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抱歉!我,我的意思是說……”

“哈哈哈,沒必要道歉,我可能還得向你道謝,畢竟這幾年,就連你這樣的年輕人都很少會這麽直接地對我說話了。”國王大笑著回答,“不過你說的她,確實有些特別。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不管多困難,看上去多不可能,要付出多少代價,她都能做成。”

“作為國王,我依然不太認同她的一些行事風格,但如果菲爾德的王宮能留下她,她必然會成為推動國家發展的助力。”

話音未落,他又轉向林曉薇。

“當然,聖女也是一樣。”

“對不起……我可以想一會嗎?”林曉薇謹慎地請求。

“請便。”

在低頭思索了兩分鐘之後,林曉薇若有所思地提問:“您的意思是,您也會招攬陸菲嗎?”

“嗯,這是我作為國王的真心話。而且我認為將這件事告訴你,也能提高一些在你這裏的勝率。”

這句話當時林曉薇沒懂,但當她從騎士手中收到一封據說是來自陛下的信後,就理解了。

她沒精打采地半躺在座位上,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們這些人的腦子都是怎麽轉的……我本以為自己不算笨蛋,但他們這套七曲八繞的游戲我還是玩不來啊!”

“……”

“啊啊啊我搞不懂的東西已經夠多了,為什麽還要加上一個你啊。”

聽到這個,對面的座位上,一路上都低垂著頭一動不動的陳皓擡起了臉,嗓音沙啞地吐出一句:“……對不起。”

他看上去和在海盜港時沒什麽區別,甚至更憔悴了一點。厚厚的黑眼圈也還掛在臉上,幾乎完全看不出在學校時的那種張揚氣質了。

這幅樣子讓林曉薇直接沒了脾氣:“唉,算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是在糾結什麽,但我也有過類似的時期。我們之前膨脹得太過頭了,不過……我不是想為自己開脫哦,但其中絕對也有薩博侯爵的錯吧?我們一路走錯也是有不可抗力的。但是!更重要的但是!錯了就改嘛,弱就變強嘛!”

陳皓:“……”

林曉薇:“……”

兩人相對著沈默了一會。

林曉薇一臉挫敗:“我說這些大道理一點用處都沒有吧……”

陳皓點了點頭。

“別只認同這個啊!你就是傳說中的直男嗎!你就是個完全不懂體諒人家的心情,純粹自我中心的直男大少爺吧!”

“……哎?”

“你就是個笨蛋!膽小鬼!無藥可救的懦夫!我竟然一直覺得你和我應該是同一類別的?現在看來真是大錯特錯!我之前再蠢再荒唐也比你好上百倍千倍了!”

“等……”

“不等!我已經忍你很久了!好言好語說了那麽多你都聽不懂是吧!像個頹廢主人公一樣坐在這裏,你以為整天對著一個快長蘑菇的陰暗男我很開心嗎!你弱你有理嗎!誰還不是受了很多苦才走到現在的!勇者了不起嗎!我是不想要陸菲擔心!但憑啥我比你成熟一點就必須得照顧你啊!給人添麻煩也要有個限度!我是你媽嗎!老娘現在一發爆炸轟碎你腦袋你信不信呀——”

時隔多日,陳皓臉上露出的第一個表情,就是震撼的驚恐和……瀕臨窒息的痛苦。

林曉薇就像是真要將自己的話語付諸行動似的,緊緊揪著陳皓的領口將他按在了馬車壁上。

“嘎——嚕嚕……咕……”

一直到陳皓翻起白眼,從喉嚨裏發出支離破碎的音節,林曉薇才猛地驚醒,像被自己嚇到了一般收回手。

陳皓咚地滾到了地板上。

臉著地。

“陳皓?!”林曉薇差點以為自己殺人了,“還活著嗎?”

“咳咳咳……沒事……”陳皓維持著臉著地的狀態,總之先擺了擺手。

林曉薇松了口氣,脫力地也跟他一起直接坐到了地上:“別嚇我啊,我可不想以後做噩夢都還得天天見到你的臉。”

“我的臉也沒那麽差勁吧,你之前不還挺喜歡我的嗎?”陳皓爬起來坐到另一邊,聲音莫名有些委屈。

“呵。”林曉薇極為高冷地嘲笑他,“有本事和陸菲那邊那個魔法師比比看?”

“不,那個已經是殿堂級了吧,參與比賽完全是吊打有意思嗎?你自己不是也不敢和陸菲比……額……”說到後面,陳皓已經意識到了危機而逐漸放小了聲音,但……

林曉薇用堪比海盜港魔獸的氣勢撲了過來:“我今天就要教會你哪些話能說哪些話死也得給我爛在肚子裏!”

“等,等等!對不起!我道歉!別在馬車裏用魔法啊!嘎——”

馬車外,剛送完信,還一臉緊張的騎士註意到車廂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楞了一下,隨即露出了和剛才陳皓一般無二的驚恐表情,隨後一臉糾結地飛快地退離了這裏。

而在和幾輛制式馬車停靠的位置有些距離的另一輛馬車裏,陸菲剛吃完最後一口甜點。

“真是不錯的晚餐。”她滿意地評價。

艾迪淺淺一笑,正準備將餐具收起來,懷裏卻忽然被丟來一朵藍色的矢車菊,正是陸菲今天碰落的那一朵。他接住鮮花,疑惑地擡頭。

“這是謝禮。”陸菲帶著惡作劇般的笑說道,“你可以留著做書簽之類的,應該是不會褪色的。有的地方很流行這個吧?”

艾迪的大腦出現了數據錯誤。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聽到的句子。

在有的地方,藍色矢車菊流行是由於一個傳說。失去了戀人的年輕男女會去野外摘下最飽滿的花朵隨身攜帶,只要它不褪色,就代表愛人終會回到你身旁。

可是,公主不可能是那個意思,她……

艾迪試圖從陸菲的表情上獲取答案,後者卻已經扭過臉,透過窗子望向遠處。艾迪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原本一片漆黑的天幕下,竟然出現了一片閃爍的燈火,而且正逐漸接近。

“來了呢。”陸菲像是期待已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裙擺,“差不多該走了。”

“這就是你說的運動?”

“是啊,咦?我是不是忘了說你也得一起運動?算了,就當是我的報覆好了。”

“為……什麽的報覆?”艾迪咽了下口水,難得在臉上顯露了一點來不及掩飾的忐忑。

“為那個海妖的比喻,我不喜歡。”陸菲看著他,笑容和眉眼都逐漸變得柔軟溫和,她說,“至少我的話,會很高興有人願意來到我身邊,就算暫時不行……也總有一天會想要為他而唱歌的。”

恍惚間,艾迪聽見自己過速的心跳在耳邊砰砰作響。

完了。他想著。

那一定是某個最無可救藥的水手,再次義無反顧地成為海妖俘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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