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層一共有四個監控室，分別對應學生層、機密層、管理層及塔內的安全防護，每個監控室內有工作人員六人，樓層護衛人員八人，確認全部遇難。留守的林少將倒在機密層的監控室裏，所有人的死亡原因都是中毒。根據屍檢報告，應該是某種精神體的毒素。”

時鳴帶著溫逐寧等人進入管理層的監控室，經過緊急的人員調派，現在四個監控室都已恢覆正常的工作狀態，就是人員數量上還有很大的不足。

“問題是。”時鳴指向某一格的監視畫面，這個屏幕被單獨置在最旁邊，非常矚目，而屏幕上的畫面正是監控室的門口，“樓層的護衛人員如果率先出事，各監控室內是可以看見的。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仿佛是在睡眠中陷入死亡。”

溫逐寧立即明白了時鳴的意思，“如果是內部人員，就可以不被人警惕地進入監控層，在解決監控室內的人員後，再對護衛出手，這也是為什麽當天監控畫面被全部刪除的原因，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不過讓所有人安靜地死在自己的座位上，什麽樣的毒系精神體可以做到這點？即使是向導，同時操控腦部神經，催眠暗示，再註入毒液，也無法做到讓他們毫不掙紮吧？”

身為向導的時鳴點了點頭。

那只金絲蛛雖然有毒，但是通過雪花，時鳴能感應到金絲蛛的毒會讓人難受，但並不致命。

“這個人的職位和能力恐怕都不低。”溫逐寧略略蹙眉，“就四塔暫時匯總上來的報告，顯示被侵入的手段幾乎相同。引誘負責人離開塔內，奪取監控層，弄響警報，聲東擊西，方便他們進入檔案室，但是這中間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溫逐寧還要繼續說下去，時鳴卻擡手做了個停一停的動作，轉而問向站在身邊的冉夜，“知道是什麽問題嗎？”

冉夜垂手站得筆直，眉目嚴肅，他的聲線有著不同於他年紀的渾厚低沈，冷靜地回道：“既然已經掌控住了監控層，刪除了對自己的不利記錄，在關閉監控後，他們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進入檔案室進行搜索，為什麽還要聲東擊西，提醒其他人塔內出了狀況？甚至故意將檔案室的大門敞開，讓我們能夠探索到裏面的情況。”

“他們的計劃明明非常嚴密，卻又在一些細節上錯漏百出。”

“不錯。”時鳴點頭讚許。

冉夜的餘光瞧見時鳴淺淺地勾了勾唇角，即使是像老師那樣對學生的誇獎，冉夜的心口還是忍不住湧上一股喜悅。

他不知道時鳴是不是在讓自己找回自信，這一點恰恰是他在報告中寫出的最大疑點。

檔案層第一道大門的敞開，以及進入檔案室後，侵入者的反常行為，根本就是刻意在等他們到達現場，何況敵對份子又特意留下了一塊紫水晶，這些行為都太過怪異。

時鳴總結道：“就現在的時間線來說，我個人猜測侵入者先是誘使吳上將和周中將外出，趁機殺害，隨後不動聲色地進入塔內，奪取監控室，進入檔案室。在完成他們的目的後，才造成訓練層混亂，而我們的追擊，只是對方想要我們發現那塊紫水晶，從而去調查紫晶這個組織。”

溫逐寧說，“關於紫晶的問題，在看過你的報告後，我已經申請查看相關的保密檔案，相信很快就會有答覆。”

“但是也不能排除對方故意轉移我們視線的可能，畢竟丟失的信息素也有可能會被用於非法研究。”溫逐寧問道，“南塔的最終損失能夠確認了嗎？”

時鳴道：“技術人員確認各檔案室的電子檔案沒有被打開、侵入、拷貝的痕跡，最大的損失就是用來存放哨兵信息素的七號檔案室，其中損毀率最大的就是這屆畢業生哨兵的留樣信息素。”

溫逐寧點頭，“之後會根據四塔上報的損失再次進行比對，看看是否存在共同點。”

一行人走出監控室，其實時鳴和冉夜的報告中還列出了很多疑點，但現在這些作案手法並不是關鍵，尋找到他們的作案目的，才是重中之重。

幾人又去查看了一下三位負責人的辦公室，想看看是否留有什麽線索，然而並沒有任何的發現。

昨天出事後，在時鳴和南塔眾人的努力下，塔內的秩序已經恢覆如常，但是仍舊保持著一級戒備狀態。原本這年的課業已經結束，學生待在塔裏只是等待後天的畢業結業典禮，之後大家就可以回家過年。

現在看來，所有人都會被暫時留在塔裏。

“去吃飯？”時鳴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忙到了午餐時間，“你也很久沒吃過南塔食堂的飯了吧？”

“是啊。”溫逐寧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不尤懷念，“不知道今天有沒有炸豬排，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

“別提了，在西部那幾年把我饞死了，天天只能喝營養劑，見著個冷飯團都想哭。”

談完了工作，時鳴顯得隨意許多，食人兔瞅準時機，又是一個後腿蹬，撲進了時鳴的懷裏，毛茸茸的臉頰蹭著時鳴的脖頸，親密地不得了，氣得黃金獅在後頭張牙舞爪地。

溫逐寧笑得溫柔，“這次去中部，我請你吃好的。”

“那可說定了。”

時鳴揉著芝麻的腦袋，露出一副對兔子毫無抵抗力的喜愛。溫逐寧側眸看他，溫柔的神情裏瞬息就多了幾分寵溺。

走在他們後頭的古晨，覺得自己和小倉鼠的眼睛簡直都快被閃瞎了，這是秀恩愛呢還是秀恩愛呢？但隨即，身側傳過來一股冰涼冰涼的寒意，就見走在他旁邊的冉夜，怒氣洶洶地，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古晨膽子小，腦子還算靈活，早前電梯上的一幕就已經看明白了。

這就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 ********* *********

“你還是那麽挑食。”

溫逐寧幾人端著餐盤坐到位置上的時候，時鳴已經開始吃了，他的餐盤裏除了炸豬排，就只有一份西蘭花和白米飯，分量都不多，唯獨多拿了一些的鹵牛肉還不是他自己吃的。

時鳴擡眼看了看其他三個哨兵的餐盤，一個個都裝得非常豐盛，且不說冉夜這個大個子，就是小個子的古晨都塞滿了好幾種肉。

“我這是先天飯量的問題。”時鳴咬了一口豬排，香香脆脆地。

先一步占據了時鳴鄰座的冉夜也瞥了一眼他的餐盤，想起今天帶給他的早餐，時鳴也只動了一點點。

冉夜很清楚，自己沒有辦法重新參加時鳴的過去，那些回憶他插不上話。冉夜默默扒了一大口飯，但是今後時鳴的每一件事，他都會記在心裏。

哨兵和向導的食堂在大多情況下是分開的，所以為了接待外訪人員，每個食堂裏都有一個被隔開的房間，供外來的哨兵和向導同時用餐。

“有長進了，以前你只會拿自己是向導做借口。”

溫逐寧坐在時鳴的對面，他吃飯的動作看上去優雅又斯文，但速度並不慢，嘴裏有東西的時候，他也不會開口說話。

“還不是老黃太能吃了。”那家夥的飯量簡直比哨兵還要大。

“你當心自己的胃。”溫逐寧盯著時鳴風卷殘雲的動作，提醒道，“這習慣什麽時候能改回來。”

時鳴在戰場上養成了大口吃飯，不嚼直吞，以最短秒數解決胃部需求的毛病。即使離開戰場的四年後，時鳴已經盡量讓自己吃得慢一點，但是速度比起普通人來說還是太快。

時鳴嚼完最後一口白米飯，筷子一放，飯就算吃完了。

他拿出了煙，行雲流水地點了一根，吸了一口才慢慢笑道：“我在前線待了六年，軍營裏混了四年，有些習慣恐怕想改都改不了了，你呢？你的腦子裏真的就能放下你的那些瓶瓶罐罐？”

溫逐寧一楞。

兩個人的眼睛在飯桌上驀然對視著，靜靜地，卻仿佛能夠看到彼此的心底。

“回去吧。”時鳴對溫逐寧這樣說。

時鳴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顏，與溫逐寧的沐如春風不同，時鳴的笑容很通透，仿佛將什麽都看得很淡，就好像四季變化，花開花落，你可以嘆息一聲，卻不會可惜一句。

這些不過是終究要開始和結束的輪回而已。

溫逐寧沒有說話，他低下頭繼續吃飯，就是唇角失了一貫的笑意。

食人兔突然又躥進了時鳴的懷裏，黝黑的身體軟綿綿地，時鳴徑直把煙掐了，拿了塊牛肉餵它。明明精神體是不用吃東西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他身邊的精神體一個比一個嘴饞，還個個都是肉食主義。

芝麻吃東西就和只真兔子似得，小口小口地，牛肉一點點往裏嚼，速度卻很快。時鳴就喜歡瞧它這樣，不像自個的雪花，牛肉往天上一拋，翅膀一抖，肉就沒了。

記得時鳴有一次發神經，往天上撒了一把天女散花牛肉幹，想看看速度奇快的雪花究竟能吃到幾塊，然而結局是，雪花一塊都沒吃。

它用圓溜溜的紅色眼珠子盯著自己的主人，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時鳴那時想，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這會黃金獅的牙齒磨得咯咯想，精神體發出的聲音只有精神體能聽見，主人只是能感覺到自己精神體的情緒。食人兔當然聽見了，偏偏它躲在時鳴的懷裏，眼神得意又傲嬌，兩只長耳朵上下晃蕩地去摸時鳴的臉頰，還有那吃完了牛肉的小嘴也不消停，竟還夠著去親時鳴！

不要臉！

黃金獅又去看獨自呆在另一頭的雪雕，那目光充斥著滿滿的質問，你家主人被這只不要臉的兔子勾搭！你都不管一管嗎？！正宮的地位還要不要了？！

奈何雪花冷冷瞥他一眼，翅膀一展，飛走了。

氣得黃金獅原地轉圈圈，沒處發洩。

“猊羅。”冉夜感應到了自己精神體的焦躁，但這會他只是冷冷呵斥了一聲，音調寒得像冰塊，聽得黃金獅一臉委屈。時鳴側頭看了他們一眼，“怎麽了？”

冉夜抿著唇，回得淡淡地，“沒事，他看著嘴饞。”

時鳴聽了好笑，拿了塊鹵牛肉，對著猊羅招招手。黃金獅目光倏地一亮，立刻搖著尾巴就跑到了時鳴的一側，兩只強壯的前爪趴在時鳴的大腿上，嘴巴張得老大，一副渴求投餵的模樣。

“你的黃金獅還挺可愛的，叫猊羅是嗎？”時鳴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本以為會紮手，沒想到軟綿得不行，和它的尾巴一樣，挺上手的。

冉夜看著時鳴和猊羅的樣子，一直冷著的臉瞬間就煥發出了光彩。

目光鎮靜地掃過時鳴懷裏那只氣恨恨的黑毛兔，心中嗤笑，不就是賣個萌麽，他的黃金獅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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