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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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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凈整潔的醫療室裏顯得空蕩蕩的,時鳴又和黃珀互通了一些情況,轉身就請顧良帶些人去監控層處理同伴的屍身。顧良點點頭,立即清點了人手和設備,“平日裏看慣了精力旺盛的孩子們,這次的任務對我們這些塔醫來說,恐怕不是一個好的體驗。”

顧良苦笑兩聲,拍了拍時鳴的肩頭,大步踏了出去。

白色的衣袍隨風揚起,時鳴看著他的背影,想起了很多年前,很多人踏上戰場的情形。

另一頭躺著較為傷重的玻璃房裏有人開門出來,時鳴擡頭去瞧,發現倒是一個老熟人。

“藍瑛啊。”時鳴笑著上前打招呼,“你怎麽在這?”

藍瑛留著一頭短發,幹凈爽氣,她外型精瘦,力氣卻很大,性子上更是彪悍狠厲得緊。她正是黃珀的哨兵妻子,他們幾個是同窗也是好友,熟識得很,藍瑛知道時鳴今天要回來,這會撞上了也不意外,指了指玻璃房。

“裏頭那個哨兵是我的學生。”

“花斑虎?”

“對,你當時在場吧?他叫威揚,這孩子的性格就和他的名字一樣,愛較勁不服輸,行事沖動。現在雙手脫臼,腳腕骨折,只能說他活該。”藍瑛搖搖頭,沒有生氣,就是夾著點無奈,下刻又話風一轉,直接問道,“你們那的情況怎麽樣?”

時鳴苦笑著搖搖頭,沒在這裏多說,消息很快就會正式公布全塔,“晚點和你們夫妻倆細說。”

“行。”藍瑛也不多問,塔裏基本上是軍事化管理,所有哨兵向導歸屬軍部,軍紀軍規他們還是很清楚的。藍瑛眼眉一瞥,瞅過時鳴腳下的黃金獅,隨即笑得愈發詭異又得意,“是不是很猛?”

這句話顯然是特指某位學員,時鳴笑著回道:“就怕猛過了頭。”

“那又怎樣。”藍瑛不以為意,甚至取笑道,“當年你幹的事,比他更猛吧。”

時鳴垂了眼眉想了想,輕笑起來,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

他們讀書那會某個不長眼的向導夥同幾個哨兵想對黃珀不利,彼時能力高出眾人一截的時鳴一早就感應到了他們的陰謀。等把事情查清楚了,他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沒有揭發。

模擬犯案和作案未遂,在判定上所受的刑罰程度是不同的。

自行懲戒和合理自衛,能攻擊的程度也是不同的。

既然有傷害別人的想法,就要承受被人傷害的痛苦。時鳴覺得這既符合規章條例,也符合因果邏輯,更能讓那些肚子裏藏著壞水的人,一次性吐個幹凈。

學生時代的光輝事跡現在想想還是挺有意思的,再想想冉夜,盡管這位哨兵瞧著冷峻成熟,可畢竟才剛剛畢業,血液裏流著股沖動熱血的勁,也是挺正常的。

說起來,冉夜那頭還沒有上完藥?時間有些長了。

時鳴好奇地問道:“他們兩個有什麽私怨?”

“哨兵嘛,你也知道大多哨兵喜歡好勇鬥狠,尤其是在他們這樣精力旺盛的年紀。”藍瑛拇指往後比了比的重傷員,“也是這臭小子罪有應得。平常訓練的時候就仗著自己的精神體強勢,欺淩弱小,總是弄傷自己的同學,這次畢業考更過分,故意將一個學生的手弄斷了!真是氣死我了!要不是我不能揍他,我早就自己動手給他點苦頭吃了!”

弄斷手?

——今天,我原本就要卸掉他的手臂。

嗯,要是有人把黃珀這麽揍一頓,他也不樂意。你動我朋友一只手,起碼要拿兩只來還。

“那個被弄斷手的學生是冉夜的朋友?”時鳴問。

“是啊,冉夜的室友,可崇拜他了,成天跟在冉夜的屁股後頭。”藍瑛挑眉一笑,“是不是很像當年的你和黃珀?”

時鳴笑,“黃珀不把別人弄的斷手斷腳就不錯了吧。”

當年南塔最彪悍的向導雙壁,曾一度令哨兵興奮雀躍又敬而遠之。

在哨兵和向導人數全然失衡的現在,若只靠匹配度測試,大多哨兵可能終生都無望匹配上一位向導。雖然這並不代表會孤獨終老,但是身為一名哨兵,和向導結合所帶來的幸福感,永遠都是無可替代的。

所以向導總是不乏追求者,像黃珀那樣被一群人追求著,卻又上趕著去追求藍瑛的,絕對是真愛無疑。

藍瑛嘆了口氣,“其實威揚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如果能改改性子,好好訓練出來會是一名優秀的哨兵。”

作為威揚的教官,藍瑛對他的評價還是理性客觀的,但這會她也只能攤攤手,愛莫能助又有些擔憂,“他已經申請入伍了,希望日後嚴厲的軍規能夠讓他漲漲記性。”

時鳴倒覺得有些玄,塔裏實行的也是半軍事化教學,能在這種地方都那麽橫的人,估計進了軍隊也省心不到哪裏去。

“話說回來。”藍瑛撞了撞他的胳膊,湊近了些,“我的得意門生冉夜和那些粗魯的哨兵可不一樣,怎麽樣?有沒有怦然心動?”

時鳴只覺得,你和黃珀果然是夫妻。

彼時,腳邊黃金獅的尾巴晃得越發歡快,不遠處,從醫療室出來的冉夜站在後面,目光怔怔地望著那道頎長的背影,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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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紮完獨自回到寢室的冉夜,很快就將報告寫完,塔內因為這次事件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警備狀態,所有學生被要求留在宿舍裏,不許外出,晚餐也由教官送入宿舍。

學生們覺得很無聊,哨兵的宿舍內有特殊的隔斷裝置,不允許五感探知,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還不能很好建立起精神壁壘的孩子。而高年級的哨兵們則窩到陽臺上擴散五感,和自己的同學隔著幾個陽臺聊天打趣。

一時間哨兵宿舍層陽臺上的精神領域呱噪無比,不過這股熱鬧勁沒能維持太久,之後他們就一個個地開始鬧頭疼。

五感使用過度,信息載量過剩。

於是當天晚上他們就獲得了一項新作業,《論五感運用之心得體會》,字數一萬字以上。一時間,哀聲又充滿了整層宿舍。

哨兵區的學生在奮筆疾書中徹底太平了下來,相比之下,向導區的學生則都是乖寶寶,沒有幾個尋事作妖的。

與學生們停課的放松狀態不同,他們畢竟都不清楚這次事態的嚴重性。教官這邊和管理層卻是群龍無首,三位最高的負責人在同一天遇難,先不談怎麽追查兇手,光是塔內的安全機制就幾乎要亂了套。

管理層中還有兩名少將級別的軍官,但是年紀都偏大,向來是負責處理文書後勤等工作,對這種安全應急,尤其是突襲事件沒有任何經驗。

時鳴作為塔內軍階最高的人員之一,不得不臨危受命。

南塔由中部總塔管控,雖歸屬軍方,但是和各地的軍區駐地並沒有什麽幹系。時鳴現在的軍籍隸屬南部駐地,所以塔內的事情其實輪不到他摻和。

在將南塔的情況匯報過後,總塔和南部軍區溝通,臨時任命時鳴暫代吳上將的塔內職務,看護南塔安全。時鳴不想幹,但也只能認命,誰讓他運氣不好,回塔相個親,還能趕上這事。好在新的接管人員最多幾天後就會被委派下來。

冉夜由於直接參與了此次事件,得到了時鳴的特許,可以在塔內走動。晚飯前,他就拿著寫好的報告去找過時鳴,但當時的時鳴正忙著和各部門通氣,重新布置塔內的安防工作,還要修覆檔案室及核對相應損失,忙的不可開交。

於是,冉夜只站在遠處默默看著,沒有立即把報告交上去。

現在交上去的話,就算報告寫得再出色,時鳴也沒空看,只會接過手然後讓他回宿舍。冉夜不想這樣,現在手上的報告對於他來說更是一種道具,能夠讓他接近時鳴的道具。

他想更久地待在時鳴的身邊。

腳下的黃金獅顯得有些焦躁,似乎很想往時鳴所在的方向撲過去。冉夜的雙手都纏著紗布,這會重重地按了按它的腦袋,讓它安靜下來。

“猊羅,想以後天天撲到他身上的話,現在就得忍著。”

黃金獅發出嗚嗚的委屈聲,冉夜沈著臉,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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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鳴和黃珀一直忙到晚上九點多才吃上晚飯,藍瑛給他們煮了兩碗方便面,配了午餐肉和雞蛋,喝上一口湯,總算讓人緩過了一口氣。

時鳴很想飯後再來一根煙,可是考慮到藍瑛在場,他拿煙的手勢還是撤了回來。倒不是因為藍瑛是個五感靈敏的哨兵,只是她單純不喜歡這個味道。

“你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藍瑛一看到時鳴的動作就知道他想幹嘛,“少抽點。”

“習慣了。”

大家都是同窗,老交情,藍瑛和黃珀同齡,都比時鳴年長,從以前開始他們就很照顧時鳴,時鳴在他們面前,性子也越發隨意。

時鳴長舒一口氣,單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托著自己的臉頰。

雪雕和鸚鵡在房間的另一頭飛來飛去地,藍瑛的精神體是一只花豹,這會正和兩只飛禽玩撲蝶的游戲,玩得不亦樂乎。

看著小家夥們拍動的翅膀,時鳴問,“通知吳上將的兒子了嗎?”

這次遇難的三位負責人中,時鳴和兩位中將並沒有什麽交集,但身故的吳上將是他的恩師。

在南塔學習的四年多裏,吳上將教了他很多,尤其是在實戰應用上,這些知識都非常有用地在之後的戰場上保住了時鳴的命。而當年時鳴決定前往戰場時,是吳上將親自為他戴上了向導的黃金徽章,明明那是畢業時的首席才能獲得的殊榮。

然而面對時鳴的疑惑和顧慮,年過六十的吳上將只是站直了身板,笑著對他行過軍禮。

“孩子,你會是南塔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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