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煊和馮秀昭走到宮門外，已經過了子時。出殯的一行人早已走遠，只剩下在宮門外跪了一地的皇親國戚。還有不知何時已經跪滿地的大臣以及大臣主要家眷。

一年長的公公在宣讀天子平生功德，然後是天子訓詞，有告誡與警示後人的意思。這一輪下來又過了大半個時辰。

直到此刻，眾人的哭聲幾乎已經停了。也沒有人再說什麽，大家都安靜的跪著。

就這樣一直跪到天亮，辰時末，總算是行完送禮。最前頭，眾人扶著皇後和一些妃子進宮。隨後在各位公公的帶領下，一波一波的人重返皇宮。

在怡和殿外，也就是昨晚跪著的地方，有豆香飄散，大家都排著隊，到馮秀昭的時候，她看到原來是領飯吃，一瓢粥，一瓢同樣大小的冷豆腐。

這頓飯叫豆腐飯，清清白白，總共兩個意思，一是象征先帝之清白。二是警示後人做人必須清清白白。

雖然沒有油腥，淡得只有豆子味，還都是冷的。但不管怎樣這也是糧食，對於餓了一個晚上的人來說，只有不夠吃，沒有吃不下。

吃了這一頓飯，總算總算可以出宮了。

摸著腳，馮秀昭膝蓋都腫了一圈，又酸又疼。等到了宮外，方懷已經在車上等著。看到車，她就巴不得趕緊爬上去，能躺著絕不坐著。

“累了你了，我心疼。”

馮秀昭舒舒服服的躺在車裏，枕著淩煊的腿，抱著他的手，迷迷糊糊的回話，“不累。值得。”

之後再發生過什麽事她什麽都不知道了，再醒來時已經當天傍晚。淩煊沒在房間，她掃了一眼後準備起床，忽然發現兩只膝蓋比之前還要腫，掀起褲腿一看，居然纏著布條，而且感覺上已經沒之前那麽痛了。

她微微一笑，“林慕啊林慕，做了馮秀昭，你總算嫁了個好老公。”

晚飯和淩煊兩個人吃，甜甜蜜蜜，雖然仍是素菜，但趙府的廚子手藝好，做得不比葷菜差。

“對了，我都忘了跟你說一件事情。覃夫人前幾日……過逝了。”飯後，淩煊和馮秀昭在院子裏散步消食。她才有機會提到這件事情。

淩煊把外套給她披上，一邊說道：“白日方懷都跟我說了。想來，覃家也真是淒涼。覃卿良沒能來給母親送終，將來他若醒來知道母親早早走了，心裏怕是接受不了的。”

唉——

馮秀昭沈沈的嘆息，說道：“我已經替他把母親送走了，雖然……但願將來他能少一些遺憾，少一些傷痛。”

“難怪膝蓋腫得那麽厲害。累了你。”

“不累。值得。”

想到早上在馬車上，她睡著前也說了這樣一句話。淩煊更是心疼，她越來越替別人著想了，好似都忘了從前被人欺負的那些事。

她一直在行善，但願她這一生永遠快樂，再無憂慮。

……

國喪第二十三天，馮秀昭收到了桂城來的信，信是馮曉荷寫的。

“有什麽好事嗎？看你終於笑了。”

馮秀昭呼出一口氣，回道：“崔白柳已經到了桂城，他給覃卿良看過了，雖然還不能確定將來的治療效果，但他說覃卿良目前的身體還不錯，有機會能夠治愈。”

“真好，希望老天開眼，能讓覃兄早日醒來。”

淩煊見她神情中的喜悅不同，又問道：“莫非還有喜事？”

“也不知算不算。我家裏那只小彩鳳眼光獨道，似乎看上了崔白柳，兩個人現在是歡喜冤家。”

“崔家背景不錯，世代行醫，心術正正。彩鳳的確是好眼光。”

兩人正說著家中的喜事，方懷帶了一個人。馮秀昭和淩煊到了廳裏，已經消瘦許多的覃思思就急急迎了上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淩煊和馮秀昭出雙入對。沒有想到，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般配。

“思思，怎麽了？”

覃思思回過神，說道：“我哥哥回桂城已經一個多月了，至今不見他回來，也沒有任何他的消息。我就過來問問，你有沒有我哥哥的消息？”

淩煊和馮秀昭對視一眼，目光都因此黯淡下去。

覃卿良的事，怎好說出口。覃家的事已經夠讓覃思思承受的了。

“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了？是不是……我哥哥也出事了？”家中連遭各種大難，已經讓覃思思變得極其敏感。

無奈之下，淩煊說出了實情。

“覃小姐，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你哥哥的確是出事了。他當時籌了銀子準備回城，不想在城外拉車的馬突然失控，他被摔下馬車，頭部受了重傷。剛剛我們得到消息，他至今仍未醒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覃思思如遭驚雷迎頭打下來。她的哥哥，竟然受了重傷至今未醒？

“不，不可能。我哥哥怎麽會……”

“思思。”馮秀昭扶住她軟下去的身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傷心。”

“這……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

覃思思泣不成聲，抓著馮秀昭的肩膀晃著詢問。她不明白，為什麽覃家突然遭遇到這些接二連三的災難。

父親入獄，若不是遇上國喪，早已判刑。母親病逝，臨走前連兒子都未見上最後一面。這下，又聽到哥哥重傷未醒的事兒。

覃家這是怎麽了？老天爺又是怎麽了，要這樣對待覃家？

“思思，你別這樣，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你哥哥一定會醒過來。”

兩個女人抱著哭，覃思思痛不欲生哭得快要接不上氣。馮秀昭拍著她的背，一邊勸慰一邊安撫。物極必反，她知道當事情壞到一個極點後就必然轉變方向。覃家，一定會慢慢恢覆。

“思思，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有事。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大夫說你哥哥有醒來的希望。你放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他。”

“為什麽哥哥會這樣？哥哥，你知不知道，嫂嫂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這件喜事。怎麽就這樣了……”

淩煊和馮秀歸均是又驚又喜，再次追問覃思思，得到肯定的答案，夫妻倆的心情又變得覆雜了。

絕逆之中，覃家得到了一個孩子，雖然還在腹中，但這是老天爺在給了覃家誅多災難後，給的第一份禮物。覃卿良有了孩子，再過七個多月，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馮秀昭笑著哭了，抱著覃思思，兩人女人互相安慰，相互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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